玄武宿地外城区,Public地下酒吧。
音乐震耳欲聋,水晶吊顶随男男女女的腰肢摇摆,欢呼声一波接一波,把彩色光束打碎,映进溢满欢愉的瞳仁。
洗漱间内,顾客陆续离开,门一关,隔绝大半音效。
这里的灯光柔和不少,绿植青翠欲滴,能让人获得半刻清明。水珠沿叶脉游走,凝聚在叶尖,倒映着排排隔间,受重力牵引摇摇欲坠。
随叶片微颤,水珠终于脱手,径直砸向地面,在即将触地的瞬间,一道气浪横扫地表,将水珠撞成水雾。紧接着,最外侧隔间内传出重物落地声和瓷器破裂的脆响,隔板震动一刹,仿佛什么东西从天而降,被强行塞进隔间。
沉寂片刻,衣料簌簌作响,好似有人在狭小的空间里调整姿势。
“嘭——”
门板被大力踹开,上部合页断裂,整扇门单脚回旋,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灯光忽地暗了暗,墙上映出挺拔的虚影。
他立在门边,一对金银竖瞳沿着狭长的眼眶缓慢滑动,从左至右,如定格动画般逐帧卡点,最后顿在中央撑开变圆,使非人感减弱几分。
镜上映出一张深邃的东欧面孔,自带冰冷与萧瑟,让人联想到入主西伯利亚的战斗名族。
那双异瞳璀璨夺目,高挺的鼻梁下,两片薄唇颜色浅淡,像被雨打过的花瓣。
身后传来细微响动,是一个近两米长的金属手提箱,深深嵌入马桶,致使陶瓷水槽寸寸开裂,清水从缝隙沽出,水声清脆悦耳。
吕钰默默转头。
“Сукаблядь.”(苏卡布列)
【哪个崽种,干扰了传送门】
他踩住马桶边缘,猛地把箱子拔出来。
下一秒,水槽彻底裂开,管道崩裂,氯味冷水如火山爆发般射向四面八方,把他喷得内外通透。
“咳……”
【回去做了他】
他沉着脸走出洗漱间,手里拎着那个倒霉箱子,过肩赤发沾在脸上和脖颈上,水滴顺发梢滴落,浸入衬衫,洇出一片片深色的痕迹。深蓝西装马甲吸饱了水,紧贴皮肤,勾勒出紧致有力的腰肢。
门后群魔乱舞,音响震得杯盘狼藉,灯光如幽魂般在扭动的肢体间不住穿梭,酒气和香氛混在一起,犹如实质般包裹住众人。
他面无表情地扫视一周,终于看出这是什么地方——凡间的酒吧。
还是个……Gay吧。
……
幽蓝光束一晃而过,吕钰拎着箱子贴墙行走,稍稍低头遮掩那双异瞳。
可他身材出挑,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一眼就能被锁住。
湿透的衬衫还粘在身上,灯光晃过,呈半透明状。
他像只被同类欺凌后误入狼群的羊,还是只极漂亮的羊。
一名壮汉抄近路靠近,挡在他面前,目光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
“Honey,需要帮忙吗?”
壮汉眯了眯眼,扬唇微笑。他脱下外套,动作温柔地披到对方肩头。
“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他弯下身子蛊惑道,正对上那双充满非人感的眼睛,一时失神,哑着嗓子夸赞:“你可真漂亮,像条小玫瑰蛇,要喝伏特加吗?”
说着,他环向那精瘦的腰,想把人拥进怀里,下一秒却爆发惨叫,面目狰狞地举起手。
“啊!法克——”
他的中指180度旋转,皮肤肉眼可见的变紫,像被蝮蛇咬了。
吕钰冷着脸抬脚,在数道错愕的目光中把他踹进香槟塔。
“砰!”壮汉倒头就睡,惨叫声戛然而止。
围观者失声尖叫,数道视线聚焦过来,裹挟复杂的情绪,或恐惧,或好奇,或渴望,如粘稠的黑泥般让人不快。
吕钰甩下酒气浓重的外套,快步离开。
可还没走出多远,前后聚拢来十多个黑影。
壮硕的汉子们面露凶相,满脸不屑,腰间都别着钝器。
“来闹事儿,不想活了。”
“毛子?少见。”
“哎!都让让,还不走?一伙的?”
斑斓光束不再摇晃,人们自觉让路。
吕钰周围空无一物,保安和打手们呈扇形包围过来。
他眼睫低垂,目光平静,径直走向包围圈,当脚尖踩上第一个人的影子时,无形的风掠过众人耳畔,他们隐约听到一声喑哑的警告,尾音打着弹舌。
“滚、开。”
话音刚落,最前面的壮汉只觉面门一凉,眼前人身影骤然一闪,那只金瞳拖曳出光线,比任何光亮都刺眼,清晰地烙进眼底,转瞬到近前。
壮汉瞳孔一缩,本能地后退,却已经晚了。
吕钰毫无预兆地抡起箱子,横扫距离最近的几人。箱子化作一道残影,猛击三人胸口。
武器箱厚重坚韧,本身就算得上一件兵器。
“嘭!”
“咔。”
飞出去的刹那,壮汉仿佛听到了肋骨断裂声,顿感胸口发闷,视野阵阵发黑。
只这一下,三人如保龄球般撞倒后排,压在同伴身上不省人事。
第二排的新人侧目,余光瞄到那人慢慢调整姿势,像条盘曲身体,蓄势待发的赤蚺,手心冒出细汗,不由自主地后退。
“怪物。”
凡人习惯把具有超凡力量的生物统称为怪物。
可怪物既不会思考,也不会学人说话。
与此同时,吕钰扫视另一侧,视野瞬间放大,目光精准锁定胆怯者,找到了突破口。
“在这。”
【胆小怯懦者,往往一无实力,二无倚仗】
他零帧起手,把箱子砸向那个新人。
“嘭——”
金属箱砸碎大理石砖,蛛网状裂痕蔓延开来。
新人僵在原地,同伴早躲得远远的,无人在意他的死活。
吕钰从他身旁经过,带起的冽风在青年脸上划出道白痕。
半晌后他才回过神来,后背早已濡湿一片。
“……这是——”他嘴唇蠕动,咽下唾沫。
凡人习惯把具有超凡力量的生物统称为怪物,其中看得见摸不着的叫鬼怪,好看的叫妖怪,作恶的叫魔怪。
而那些看得见摸得着,化为人形,具有远胜常人的智慧和理智,可以沟通却不屑于交流的怪物,被称为——“神”。
……
“呼。”
吕钰在走廊里狼奔豕突,不出意外的迷路了。
他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群人,每经过一个路口队伍都会加长,像条贪吃蛇,紧紧咬在身后。
两缕额发干了又湿,他快速扫过走廊两侧,瞥见前方有一扇虚掩的双开门,门缝里透出暖黄灯光,在斑斓夜场中显得格外安静。
吕钰眸光一凛,往左做了个假动作,随即撞进右侧房间,随手扯过装饰烛台横插到黄铜拉手上,把追兵挡在门外。
片刻后,门外传来打砸声,烛台微微形变。他背对骚乱平复呼吸,把凌乱的额发拢到脑后,抬眼看向四周,一片岁月静好。
棚顶木梁纵横,中央悬挂琥珀灯,米白色墙面上刻着浮雕,另一侧镶嵌实木酒架,大理石吧台低调奢华,坐着零星几位客人。
听到砸门声,他们侧视门口,却很快回神,自顾自饮酒,似乎已经习惯了。
吕钰与他们拉开距离,缓缓走向另一头。到中间时,他忽地感受到一股灼热视线。
这道视线粘在他脸上,寸寸向下,最后停到箱子上。
他暗暗垂眼,放慢脚步,从台面反光确定视线来源。
【又一条野狗吗?】
“碰碰”的砸门声愈演愈烈,单侧合页被撬动,掉下一颗螺丝。
过激的谩骂提醒他要抓紧时间,好虎架不住群狼,更何况现在,神的力量在凡间受到压制,还算不得猛虎。
吕钰稍微提速,手刚碰到另一头门把,身后忽地传来低沉磁性的提醒,透着一股子慵懒,却令人无法忽视。
“前面没路了,是死胡同。”
他偏头,眸中立刻倒映出标致的三庭五眼,一对墨瞳深邃而锋利,挺拔的鼻梁下,两边唇角微微上扬,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像头野狼。
那人随意地坐在吧台前,修长的手指轻握酒杯,冰块在琥珀色液体中旋转,不时撞击杯壁。
他穿着碳黑作战服,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衣领微敞,隐约能看到锁骨,胸前挂着金属名牌,在灯光下闪烁银芒。
“被他们抓到可不好受,”青年干了那杯酒,沉声道:“我可以帮你,但你得听话。”
他放下酒杯,缓缓起身,宽肩窄腰一览无遗。
他慢慢走近,站定在距吕钰一步远的位置,定定注视那双异瞳,像要把人吸进去。
“你好,我是玄武宿地E级猎人,李存,生存的存。”他扯起名牌摊在掌心,给足思考时间。
“咔嚓。”
话音刚落,合页掉了一个,与地面碰撞像催命铃,吕钰动了动手指。
猎人唇角一挑,试着拉近距离,蛊惑道:“考虑一下吧,他们那么多人呢……这边就我一个。”
“害你对我没好处,帮你——还能卖个人情。”
他顿了顿,视线下移,瞄向箱盖上镌刻的花纹,眸光微动。
【呵】
蛇绕长剑——执行者,“神”中有编制的公务人员,执证上岗的打手。
“神王”之下,执政、执行、御守、疗愈、传讯、礼仪六部门里武力值最高的,也是……最死心眼的。
【真稀奇】
凡间算是“神”的流放之地,而他们是“神”中最守规矩的。
【秘密任务吗?】
“咔,”另一个合页裂开一半。
李存不慌不忙地抬眼,与眼前人对视,唇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
他俯身凑近,似已认定对方会同意,“你的箱子太惹眼,先藏起来……反正除了你谁都打不开,拿走也没用。”
“你懂的不少……”
吕钰沉默着,目光在名牌和李存脸上挪移,最终松口。
“骗我的,没有好下场。”
“我知道,骗人都没好下场。”
提柄上残留着体温,接过的刹那,犹如扣住了那人微凉的手掌。李存的指节突然收紧,把余温揉进掌心。
可当对方彻底松手,箱子陡然一坠,隐秘的情愫顷刻间烟消云散。李存唇角抽搐,手背青筋暴起,用力提住了,颇有些咬牙切齿。
“你这——里边藏了个人啊。”
说着,他把箱子藏到酒柜后,转身时带起一阵风,作战服裹挟着酒气落下,将吕钰罩进去。
“呼——”
视力被夺去的刹那,修长的手指掀开衣角,猎人弯下腰,比了个噤声手势,压低嗓子道:“乖乖的。”
“一切问题,我来解决。”
衣角撂下的同时,门被彻底砸开,保安和打手蜂拥而入。李存一把搂过吕钰,环住他的腰,下意识搂紧。
【太细了】
仿佛不小心就能掐断。
他架着人挪向门口,经过保安头子时沉声开口:“有个闹事儿的伤了我的人,往那边去了。”
保安头子瞥他一眼,眸底泛过冷光,扬头示意手下快追,随即扯出关切的笑容:“是‘李队’啊,自家地盘上闹这事儿,真对不住……哎,这位兄弟伤的怎么样?需要搭把手吗?”
“小问题,”李存云淡风轻地回道:“就是头掉了,不能掀开,怕吓到人。”
“……”
衣服下的吕钰身体一僵,圈在猎人脖颈上的手臂紧了紧,像要把他绞死。
“呵,”李存轻哼一声,环在吕钰腰间的手臂骤然发力,将他按进怀里,似在提醒对方别乱来。
他们如两头野兽般相互试探。
保安头子眉头紧锁,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很快恢复如常。
“头掉了?那——伤的不轻啊。”
“是啊,得尽快去医院。”
“我送你。”
“不麻烦,轻轨还没停,这回能坐爱心位了。”
“哈哈,那还真是恭喜了。”
壮汉干笑两声,抱拳躬身,面上流露几分钦佩。
【野小子,装都不装了】
“既然李队都安排好了,我不多事,”他盯着猎人怀里的脑袋,眼光意味深长。
“但我心里有数啊……‘李队’您,有需要,随时招呼,这还有事儿,慢走不送。”
两人走后,手下来报没抓到人影。
【不出所料】
壮汉嗤笑一声,摆摆手示意算了,语气带着几分讥讽。
“有‘李队’罩着,头掉了也能活啊。”
他瞟了眼棚顶的微型摄像头,低声吩咐手下把录像拷贝下来。
“给他哥发过去,让李队看看,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多有种啊,搂上野神了。”
【呵,一个私生子罢了】
“看他们能罩你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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