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木桃都没有见到肖亮,他去他家找过他,可是大门紧闭。
木桃左手托着脑袋,坐在课桌前望向窗外,不知道肖亮怎么了,别是出什么事儿了。
这两年他又长高了不少,内心深处的压抑,让他添了一丝忧郁气息。
耳边突然听到他们在小声议论。
“听说了吗?肖亮家出事儿了……”
“他爸爸被人做局了……”
“让他天天一副清高的样子,看他现在怎么办……”
木桃像开了慢动作,慢慢收回支撑的手,两手放在桌前,如同小学生一样端正坐着,似一尊雕像,然而颤动的嘴唇,捏紧的拳头,还是暴露了他的惊慌。
脑海里天人交战,心想:“怎么会?前几天还好好的,肖亮有什么事都会告诉我的,可是他什么都没说,是他不想说,还是他也不知道?”
“不,我不能这么猜测他,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肖亮现在一定很难过,他没告诉我,应该是不想被人打扰,又或者无暇顾及,我想,我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接下来的几节课,木桃都浑浑噩噩的,无法集中注意力,一直盯着手表看时间,连平常爱点他回答问题的周老师都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了,频频对他投去眼神,可木桃没注意到。
下课后,周老师对木桃说:“秦木桃,跟我来一下。”
他这才回过神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周老师身后。
周老师,他们的班主任,刚毕业,对待学生十分友好,像大姐姐一样关心他们。
“木桃,你今天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上课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的。”周老师轻声细语。
“我……肖亮今天没来,联系不上他,我有点担心。”木桃没有把听到的话告诉周老师。
看木桃魂不守舍的样子,周老师打趣道:“怎么,你们两个天天形影不离的,他现在请假几天,没人陪你就不开心了?”
“没有,老师,我是看他也不在家,不知道他怎么了,有点担心他。”
见木桃着急的样子,周老师不再开玩笑,对他说:“他说他妈妈身体不太舒服,爸爸又不在家,所以要请三天假照顾他妈妈,明天他应该就返校了。”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木桃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明天还能返校读书,说明问题不严重,可能那些人也不明情况,只是看肖亮受难,故意在那里说给他听的。
下午放学回家,木桃在他和肖亮常去的榕树下见到了肖亮。
他高兴地甩开书包,跑到肖亮面前,对他说:“你最近怎么了呀?我都找不到你,你也不和我说一声。”
肖亮抬起头,阳光打在木桃身上,是那样明亮、耀眼,他也曾这样明亮过。
肖亮让木桃坐下,两人就这样坐在草坪上面,直到夕阳西下,最后独剩木桃一人。
木桃还是不愿相信,他刚刚听到的事情。
“木桃,我是来告别的。”肖亮望向远方,刻意避开木桃的视线,好像这样就不会那么难过。
“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我过得挺幸福的。”
“爸爸努力为这个家打拼,妈妈呢,虽然对我也很严格,但是她一直很关心我,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把我当成小大人一样和我对话。”
“后来爸爸的事业越来越好,我们也从乡镇搬到了县城,虽然转学让我不太开心,但我一直觉得,只要一家三口在一起,比什么都好,那些事情都可以忍受。”
“可是,这一切都成了别人的,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我做梦也想不到我爸爸会是那样的人,人为什么会心狠成这个样子?自己的枕边人都能算计,我这个儿子他也能抛弃。因为他又有孩子了。”
“这几天我就像做梦一般,要是这真是一场梦就好了。醒来我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肖亮,只用操心明天吃什么,我的妈妈还是那样自信美丽,我的爸爸还是那样敢闯敢拼,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们是开心快乐的一家人。”
“呵,他有了新人,他抱着那个女人生的孩子,让我和妈妈出去。你知道吗?他有另一个家,比我们这个家更大,更豪华。我们成了穷光蛋,妈妈的心血全都被算计走了。”
“我要和妈妈回老家了,幸好老家的房子他看不上,我和妈妈还能有住的地方。”
“现在这个学校我本来就不喜欢,离开了也没什么。唯一不舍得的可能就是你吧,我真的把你当成好朋友。抱歉,我没有跟你说,因为我也不知道应该要怎么说。”
听到这里,木桃急忙打断他,“不,你不用抱歉,遇到这样的事情,如果我还苛责你没有告诉我,那我也不配成为你的朋友,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你,我想说,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你可以告诉我,只要能帮到你,我都可以。”
肖亮终于忍不住,用手捂着眼睛,不让木桃看见他的难过,他不希望朋友记住他狼狈的样子,可眼泪还是从颊边滑落。
木桃没有看他,他懂得肖亮有自己的倔强与骄傲。
木桃用手扯着小草,闷闷的声音发出来,“转学之后你要记得给我打电话,我也会给你打电话的。”
“我相信你和你妈妈会东山再起的。你妈妈是个有智慧的人,你也很好,我觉得你们只是暂时遇到了困难,不会一辈子都困在那。而且你成绩那么好,去哪里都不会蒙住你的光彩。”
肖亮擦干眼泪,说:“好,我会的。”
他伸开手臂,拍了拍木桃的肩膀,说:“木桃,和你爸爸说,你不开心吧,不要那么压抑自己,再见。”
说完,肖亮起身走了,背影倔强又落寞。
远方的夕阳与云彩映衬着,活像一幅画。
一只手从云霞彩袖中伸出,神女让太阳从掌心落下,指尖还未撤回,太阳的光就开始挽留,缠绕在神女指尖。
木桃想,他永远也忘不掉这天的夕阳。
他想起席慕蓉的诗。
“渡口旁找不到一朵可以相送的花,
就把祝福别在襟上吧。
而明日,
明日又隔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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