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一酒还没喝到就被关进了禁闭室写检讨。
虽然一千字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无非是写些他根本不会照做的空话,但他不想让这件事被同尘知道。
才保证过自己不会惹事,结果转头就因为打架斗殴被关进了禁闭室,沈无一想到这件事就烦。
本来他只是想揍一下崔甫出口气,谁知道其他人把菩提真人给喊来了,菩提真人最是古板,这下肯定少不了对这件事情添油加醋。
他花了半个时辰胡完检讨,把纸和笔重重往旁边一拍,就趴在桌子上等人来接自己。
这次多半还是温成儒来捞他,沈无一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温成儒虽然不会说什么重话,但肯定会絮絮叨叨地教育他很久。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走廊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沈无一伸长脖子贴在墙上偷听,菩提真人的声音由远至近地响起:“……都乖乖地待在这里呢,能有什么大事儿啊!就是同学之间起了一些小摩擦,现在肯定都冷静下来了。”
来人了!
菩提真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小心翼翼,一阵脚步声停在沈无一的房门口,他赶紧坐直,倒着笔在纸上戳着玩。
很快看管禁闭室的弟子将他的房门打开,沈无一伸一个懒腰站起身,一推开门就听见隔壁崔甫闹心的叫唤:“说了多少遍是沈无一那死叫花子先挑衅我的!你们杵在那没长眼睛吗?我被打成这样为什么还要写这鬼检讨?!”
沈无一已经无所谓崔甫嘴里放的屁了,他嗤笑一声,颇有气势地步子往外面一迈,准备放一两句狠话,没注意到崔甫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声儿了。
他环手睨着前方,颇为桀骜,放声道:“崔甫,我看你是还没有被打——”
同尘站在走廊里,一身常服仍旧气势惊人,菩提真人和掌门恭敬地站在一旁,跟他说着什么。
安静的走廊中,沈无一的声音显得格外嘹亮。
方才还骂骂咧咧的崔甫鹌鹑似的低头站在掌门身后,闻声都侧头朝沈无一看过来。
沈无一一个吸气,抑扬顿挫的声音瞬间拐了一个弯,讪讪地说:“——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的检讨可是写完了。”
崔甫不敢多言,只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同尘上下看了他一眼,确认他没有什么事,对他招了招手:“过来。”
沈无一没想到同尘居然会亲自来捞自己,那种仿佛踩在云上的感觉又来了,他一边感到开心,一边又有种犯错被逮到的讪讪。他走到了同尘身后,规规矩矩地站好,有点迟疑地喊:“师父。”
“嗯。”同尘朝他伸出手:“检讨写完了?我看看。”
沈无一犹豫地把检讨递给了同尘,想到自己写的那些东西,心里升起一股羞耻感,有点不太想给。
单同尘已经接了过去,他扫了一眼沈无一的狗爬字,一个“沉痛”在文中毫无语言规律地出现了十几遍凑数。
他瞥了一眼沈无一,沈无一不敢看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鞋尖,写检讨的时候他不见得有多沉痛,但现在确实有点沉痛。
同尘看完,简单地将检讨书叠起来,随意地收进袖子里,说:“回去让成儒继续看着你练字。”
沈无一看他一眼:“……奥。”
同尘转向菩提真人和掌门:“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晓了。既然二人都有错,也都已经在禁闭室反省过,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吧。我会准备灵药送到师兄那去。”
掌门看了一眼自己儿子脸上青青紫紫的印子,虽然崔甫一口咬定是沈无一先眼神挑衅他才上前去拦人,但眼神又不是人人都看到,崔甫带人围住沈无一和穆仪枫却是被所有人看到了。
真要追究起来的话,他们确实稍显理亏,但掌门不愿就此揭过,他本来对沈无一就有些意见,今天沈无一又对崔甫下此狠手,让他心中的不满更加旺盛,势必要讨些说法。
掌门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崔甫一眼,中气十足地说:“我这逆子,我回去一定会好好教训他。只不过,这只是门中弟子之间的小摩擦,沈小友下手是否太过不知轻重了?”
沈无一扣了扣手指,心说我没把他当场揍死,已经是非常知轻重。
但掌门都已经这么说,同尘若是给这个师兄面子,多少会意思意思地给沈无一施与一点惩罚,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
或许同尘会让他道歉?反正揍也揍了,道个歉也不是不能接受,上下两瓣嘴皮子一碰的事,就是会有点膈应。
“不知轻重?”同尘开口了,他念了一遍这四个字,神色竟然有些晦暗不明,他抬起眼,冷淡地说:“依我看,不是无一下手太重,是崔甫太不经打了。”
掌门脸上的表情滞了一下。
掌门的独子百无一能是所有人的共识,但敢在掌门面前这样直白地说出来的,怕是也只有同尘一个人。
菩提真人左看看又看看,发出了一个仓促的短音,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缓解气氛,但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沈无一只愣了片刻,就迅速地抬手按住嘴角,以免自己幸灾乐祸地太明显。
“无一是我教出来的,他有没有收手,我自然知道。”同尘嗓音平淡地说:“否则就凭崔甫的功力,如何能伤到他?”
他说着,抬了一下沈无一的下巴,众人这时才看到他的右脸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痕,已经凝了血,快的话今天晚上就能结痂。
“这……”菩提真人看看沈无一的脸,又觑了眼掌门的脸色。
掌门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红。这话说的如此傲慢,却偏生又无法反驳!
他气急攻心,忍不住说:“师弟,你如此偏袒,焉知不是害了他?我早说过,此子心性不定,此番又归云院斗殴、重伤我儿,谁知今后不会犯下更大的错误?!”
沈无一下意识地紧了紧手掌,直直地望向那张貌似深明大义的脸。
他想到他上一世对自己草率的定罪,便是造成一切的祸源,一股恨意从他的心头冒出。
很早之前,他刚上山的时候,面对掌门的冷脸和忽视也只是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后面知道了真相,也尝试过听话一点改变掌门对自己的印象。
但他早该想到的,掌门这么一个自负的人,只会认定自己所认为的,也永远不会改变他的偏见。
心虚激烈翻滚,沈无一掐紧掌心,就在这时,一只干燥而温暖的手掌忽然落在了他的头顶。
瞬间,沈无一浑身一震,像是从一场噩梦中醒来那样,额头上立刻爬满了冷汗——他方才心念被恨意牵动,体内那一半的魔族血脉活跃起来,再过片刻怕是就要暴露了。
他咽了下口水,喉管干燥刺痛,心脏在胸腔中乱跳,下意识地看了眼同尘。
同尘并没有看他,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身上的威压却忽然重了起来。
在场的人都被这威压压制的直冒冷汗,崔甫直接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忍不住地发抖。
“本君如何教育弟子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说,一切因果自有我来负责。”同尘嗓音里是被触怒的冷意。
他已经收回了威压,但那独属于仙门之首、睥睨众生般的气度却还强烈,甚至称得上嚣张:“师兄不如多管教一下独子,仙门百家居高位者并非人人都有高贵的出生,悬眼山的训诫便是:矜伪不长,盖虚不久。言语攻讦同门,是否更是心性不定?”
崔甫被这一眼看得地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躲在了掌门身后。
掌门顿了顿,同尘平日里并不张扬,深居简出,除非必要并不会召集他们,因而他险些忘了,同尘不仅是自己师弟,还是掌管三界权柄的帝君,且一贯情感淡薄,从不讲人情世故。
即便师出同门,他也说不好自己同这个师弟有多少真正的情分……或许还比不过他从外头捡的这个徒弟。
若真惹得他不高兴,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
沈无一敏锐地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晦暗视线,快速抬眼看过去,却见掌门已经收回视线。
掌门的脸色几经变换,最终还是选择后退一步,露出了一个幅度不大的笑容,又是一副和气的样子,叹道:“嗳,是师兄越矩了,我也是一时情急,所言所述才难免有失妥当……我儿年纪尚小,最爱逞口舌之快,我日后也定会多加管教。”
沈无一心中啧啧称奇,掌门的脸简直就像人间唱戏的一样说变就变。
同尘不置可否:“既然如此,师兄千万记得便是。”
菩提真人这时才敢站出来说些场面话,气氛终于松动了一些。
同尘转头对沈无一说:“走吧。”
沈无一应了一声,跟在了同尘身后。
帝君离开,众人皆俯身恭送。沈无一像是打了一场胜仗,整个人斗志昂扬,离开禁闭室的时候恨不得踮着脚尖走路。
他在脑海中反复反刍方才的情景,脑子连同身体都是轻飘飘的。他望着同尘花纹繁复的袖摆,或许是同尘为他撑腰带来的勇气,他伸手牵住了那片袖子。
同尘行走的动作一顿,侧头看向沈无一,看到他上翘的嘴角。不知道想到什么,同尘的眸子很明显地柔和起来:“很高兴?”
沈无一不想在同尘面前显得太得意,但是嘴角太难压了,他想了想还是点了下头,问道:“师父,你怎么来了啊?”
“刚处理完鬼市的事,就听说你被关进了禁闭室。”同尘瞥了他一眼:“便来看看你又犯了什么事。”
沈无一被那个“又”字压的抬不起头,尴尬地咧出一个笑,转了转眼珠,生硬地转移话题:“鬼市要怎么处理啊?他们行踪变化不定,应该不好处理吧?”
“维持鬼市的是一个法宝,名叫‘芥子’。”同尘说:“你上学的时候应该学过这个,还记得作用吗?”
沈无一点点头,他对这个法宝确实有印象,因为这是少有的极品灵器之一,可以画地为城。他回忆着说:“芥子,据传是上古神帝江所创,是一个可以扭曲空间的法宝。可以创造出一个独立的空间,这个空间可以锚定在不同的地方,只要没有摧毁‘芥子’本体,那么这个空间就永远毁灭不掉。”
修仙界法宝众多,但以空间系的法宝最为珍贵罕有。沈无一记得与“芥子”一同提到的空间系法宝,还有可以逆转时空的“因果铃”以及可以隐形和转移的“混元幡”,这些都是传说级的法宝,没几个人见过,甚至是否存在于世都不好说。
他忍不住喃喃道:“所以说,芥子居然是真实存在的么?”
既然芥子存在,其他两个法宝是否也存在?
像是看出他的疑问,同尘点了点头:“不错。凡是有过记载的法宝,大多仍旧存在于世。鬼市空间可以自由变换,占地甚广,且没有日月变化,只有芥子可以做到。虽然这些法宝几经易手,现在都在谁的手上不好确认,不过总归是有痕迹的,循着查就好。”
*
回到栖鹤峰之后,同尘有事便先行离去,对于他这次打架斗殴,同尘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责罚,只让他把栖鹤峰的阶梯多扫两遍。
“有些锋芒是好事。”同尘走前,很生疏地在他脑袋上摸了一下,望着沈无一说:“所以你不必因为我同掌门的关系忍气吞声,谁若欺负你,你就打回去。”
沈无一望着他银星一般的眸子,鼻子一酸,赶紧垂下头,低低嗯了一声。
他大脑放空,直到同尘离开,仍然游魂似的在院中走来走去,在心中默默做出了一个决定:就算同尘以后真的会和其他人结为道侣,他也一定不能发疯,从此之后做一个尊师重道的好徒弟,不能让同尘对自己失望。
虽然……虽然有点难。
先从努力去除心魔开始。
默默做出这个决定,一只纸鹤忽然晃晃悠悠的飞进了他的院子。估计是穆仪枫来找自己了,沈无一定了定神,伸手接住了纸鹤,在上面点了一下。
穆仪枫的声音果然冒了出来:“小二,你是不是回去栖鹤峰了?”
“是啊。”沈无一说完,停顿了片刻,十分不经意地提到:“我师父来接我了。”
“有什么好炫耀的,谁没师父吗?”穆仪枫早就习惯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哼哼地说:“今日还是我去栖鹤峰叫人的,兄弟是不是够义气?”
“够义气。”沈无一说完,又矢口否认他的说辞:“但是我想说,我根本没炫耀,我一点也不在乎是不是他来接我。”
穆仪枫嗤笑一声,根本懒得理他,转而问起另一个事:“你今天怎么回事,以前没那么冲动啊?”
沈无一那边安静了一下,才继续说:“没有。就是看他不顺眼,没忍住。”
“好吧,”穆仪枫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那瘦猴确实讨人厌,只不过以往沈无一都是能避则避,很少跟他产生这样的大冲突,他才感觉有点奇怪。
穆仪枫一摆手,接着说:“行了,不聊这晦气玩意儿了,那几坛酒还没开呢,还来不?”
“来来来!老地方等我!”
沈无一马不停蹄地去了穆仪枫那,两人去了留云峰后的一片悬崖,那里有一棵上了年纪的歪脖子树,两人各拎着一坛刚酿的酒,坐在崖边对酌。
沈无一懒洋洋地靠在树上,将禁闭室发生的事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昂着脑袋说:“死老头,明明是他儿子先来找事,居然还想要我道歉。我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
“我去,这也太解气了!”穆仪枫拍着大腿,深恨自己不在现场,看不见崔甫和掌门吃瘪的样子,想来他们听完帝君的那番话一定敢怒不敢言。他忍不住感慨道:“你小子真是走运,还好今天来的是帝君,否则这事儿可没那么容易结束。”
“那是当然!”沈无一喝的醉醺醺的,闻言翘了一下嘴角,举起酒坛:“他是最好最厉害的师父,不过……”
后面那句话很轻,穆仪枫没有听清,他喝得也有点上头了,就凑近了点问:“不过什么?你还敢讲帝君的坏话?”
沈无一的嘴角慢慢地落了下来,山间满是飘荡的云雾,他伸手摊开掌心,似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但落在掌心的只有微凉的空气。
穆仪枫盯着他的侧脸,忽然感到现在的他有些微妙的不同,当那张向来生动的脸安静下来,穆仪枫才发现他的眼睛也跟这山间的薄雾一样,跟周围的一切都有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好像一瞬间沉下来了。
穆仪枫心里闪过一股很奇怪的感觉,但他没来得及捕捉,只是见不得平时一样不着调的好友忽然装深沉,他拽着沈无一的领子晃了晃,企图甩脱那种古怪的感觉:“喂喂!小二!”
沈无一皱眉看向他,很不爽的样子,那股半死不活的气息也被冲散,好像从来没有出现在他身上一般:“喊魂呢?”
穆仪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松了口气,只觉得还是这样的沈无一顺眼。他望着沈无一,忽地灵光一现,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我说小二,你是不是动了春心了啊?”
沈无一闻言,面色微不可查地一僵,偏开脑袋躲开他的视线,故作平静地说:“你喝高了吧,胡说八道什么?”
“你看!被我说中了吧!”穆仪枫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兴奋的像只在瓜田里乱窜的猹,立马窜了起来:“快说快说!是哪个仙子?”
“我没有!”
“不可能!”穆仪枫信誓旦旦:“我阅人无数,不可能看错!”
两人对视片刻,在这一瞬间展现了惊人的默契——穆仪枫猛地从兜里掏出真言咒往沈无一身上拍,沈无一反手就用了金刚罩抵御,然后跳起来就跑,穆仪枫大喊一声怒目圆睁,嗖地追了上去。
一路往前飞奔,沈无一看到一条岔路就要拐,陆朝阳刚巧走过来,看见他双眼一亮:“师兄!原来你在这啊!”
沈无一眼就瞥见他手中的丑娃娃,心里一个咯噔,想起来自己还答应过他要帮陆朝阳做试验。
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后头穆仪枫还在骂骂咧咧地追呢,陆朝阳这债主又来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眼一斜,当做没看见继续往前跑,结果陆朝阳干脆一只脚横在沈无一身前,差点没给他绊倒!
沈无一大怒:“陆朝阳你活腻歪了是不是?”
“师兄,”陆朝阳幽幽地望着他,将丑娃娃怼到他面前:“你是不是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沈无一掏掏耳朵装傻:“什么事?记不得了。”
陆朝阳早有对付他的方法,露出一个微笑:“师兄,我似乎记得师父精心养护的那盆兰草……”
沈无一立马拉住他的手:“好了好了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他恨自己浇兰草的时候为什么不多留个心眼!
身后穆仪枫的咆哮已经近了,他赶紧拉住陆朝阳往前跑:“快快快,我们快走!”
但来不及了,穆仪枫已经一把薅住沈无一的衣服:“给我逮到了吧!快说!你到底心仪哪个仙子!”
沈无一:“……”
陆朝阳大缓缓睁大眼睛,震惊地看向穆仪枫:“什么?”
穆仪枫这才看到他,脸上立马露出一个八卦的微笑,神秘兮兮地说:“你师兄啊,十有**春心萌动了,你这师弟没看出来什么吗?”
陆朝阳又震惊地看向沈无一。
沈无一极为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状若无辜地回望回去。
陆朝阳的脸上明显地出现了犹豫之色,很快又坚定地说:“穆师兄休要污蔑我师兄!我们栖鹤峰向来不爱搞什么情情爱爱,全部都一心向道!穆师兄你行为放浪,不要把我师兄带坏了!”
“哈?”穆仪枫瞪大眼睛,直接跳脚:“我怎么了?我怎么了!”
“穆师兄扪心自问,你相好的姑娘没有几百也有几十。我师兄要是这么搞肯定会被师父打断腿!”
“我只是感情比较丰沛!你这小鬼懂什么!”
眼看两人争辩的不可开交,完全忽视了自己,沈无一抹了把头上的汗,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是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了。
他对陆朝阳说:“我跟你一块做实验去,别理这酒疯子了。”
穆仪枫怒道:“谁也不准走!把话给我说清楚!”
三个人一路拉拉扯扯,在来往人诡异的视线中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穆仪枫此时已经被陆朝阳手中的鬼控娃娃吸引了注意力:“这不是你从那纸人身上抢来的傀儡吗?”
鉴于几个人差点被这个傀儡坑惨,他对这个娃娃印象深刻。
“是啊。”陆朝阳颇为喜爱地摸了摸娃娃黑黢黢的头,像展示自家孩子一样给沈无一和穆仪枫展示了一圈:“鬼控娃娃可以吞噬别人身上附有气息的物品,对他进行控制,我改造了一下,现在认我为主了。”
沈无一嫌弃地仰了一下脑袋,穆仪枫倒是很感兴趣。
“我们先来测试一下可以控制的最大距离吧。”陆朝阳说:“师兄,给我一根你的头发丝。”
沈无一捞起自己的头发扯了一根,有点犹豫地攥在手里。
穆仪枫看他婆婆妈妈的,劈手就将头发丝抢了过去:“说起来咱三个就差你没被这鬼东西控制过,也该补回来了。”
“喂!”
陆朝阳将头发丝塞进鬼控娃娃嘴里,娃娃在三个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将头发丝吞了进去,那感觉又惊悚又恶心,沈无一搓了搓自己胳膊上新鲜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控制住了,四肢有点不听自己使唤,双脚违背自己的意愿开始往前走。
沈无一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等等等等——”
他试图找回身体的控制权,但双脚还是义无反顾地往前走,直到走进一片陌生的海棠树林中,他衣袖中的纸鹤才跳出来蹦到他的肩头,陆朝阳的声音传过来:“师兄,你脱离控制了没有?”
“没有,差不多行了吧我说……”
“好哦!看来有效距离至少有两公里。”沈无一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朝阳兴致勃勃地打断了:“接下来我们来试试操控动作!来舞一段剑吧!”
沈无一唰地抽出腰间的锻心,动作僵硬地舞了两下,由于鬼控只能控制动作,他就干巴巴地拿锻心在空气中划来划去,结果一个没控制好放出了一段剑气,面前的一排树都被他腰斩了。
“轰”地一声巨响,海棠花瓣纷纷落了下来,林中的三个人闻声,回过头来看向他。
沈无一:“……”
海棠花树中摆着一张玉桌,同尘和辛楚对坐两侧对弈,云旎坐在辛楚旁边观战。听见这番动静,她愕然地回过头,却见一截断树正正朝她砸来。
完蛋!沈无一浑身的皮都抽紧了,心中刷地蹦出几个大字——流年不利,倒霉透顶!
他想动却动不了,好在同尘及时抬手,倒向她的海棠树便被硬生生停住,再一挥手,那截树便摔向了另一边。
云旎慢半拍地回神,脸上快速地浮出红晕,波光潋滟的眼睛看向同尘:“多谢帝君……”
同尘没有回应,目光越过她看向她身后。
看见沈无一,辛楚诧异地抬了一下眉毛,对身边的同尘说:“这不是无一吗?”
同尘点了下头,目光落在沈无一身上,看到他奇怪的姿势,皱了下眉:“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无一抿了一下唇,尴尬地想跑,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他清了清嗓子,刚想说话,却感觉浑身一震,那种被控制的感觉又来了。
“等等等等陆朝阳——”沈无一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妙的感觉,想喝止陆朝阳,但已经来不及了。他只感觉自己的双腿猛地一动弹,就以一种诡异且扭曲的姿态走动起来。左腿和右腿好像不太熟的亲戚,走路的方向也各有各的想法,他惊恐地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双腿却动弹地更加欢快,就差在他眼皮子底下干起架——
最后在三人诧异的神色中,他的左腿和右腿成功地缠在一起,扑通一声,水灵灵地跪在了同尘面前。
“……”三人似乎是被他的行为震慑住,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
沈无一闭了闭眼睛,怀着淡淡的死意想,也好。
早死晚死都是死,早跪晚跪都是跪,也好。
这时,陆朝阳还在纸鹤中不知死活地呼喊:“师兄师兄!我刚才控制你跳了一段舞,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怎么样?沈无一双眼无神,轻声细语地说:“陆朝阳,我要杀了你。”
来啦!先更个二合一,晚上还有一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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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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