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能现在就敷草药呀?”桃圆问。
“之前干爹救治村里晒伤的稚童,第一时间替他敷了药草,结果刺激伤口导致皮肤出现溃烂,我才知道晒伤须得冰敷缓和,之后才能上药。”
桃圆点点头,神情颇为苦恼,“涂大哥,接下来几日我是不是不能出去玩了?”
涂天林用手指点了点他额心,“不怕晒成碳灰小馋猫?”
桃圆脖颈瑟缩一下,想象着自己变成一块黑不溜秋的炭是何种模样,后怕地蜷起双膝,“我、我还是待在家吧,家里有涂大哥做的好吃的,我哪儿也不去!”
涂天林满意地点点头,“圆圆乖。”
只是桃圆又凑近摆放在石桌上的铜镜仔细瞧了瞧,丰润的唇不自觉又瘪了瘪。
横亘在脸颊和脖颈的红斑真的很难看,呜。
……
吃过晚饭,桃圆主动催起涂天林重新浸湿布巾敷在他身上的红斑处。
到了夜里该洗澡时,桃圆不宜过多碰水,只能让涂天林帮忙擦洗身子。
涂天林因着心疼小家伙,心中并无太多绮念,迅速擦洗好替他穿好衣服。
两人都洗了澡后,桃圆坐在摇摇椅上吹着院里拂过的凉风,就着漫天星辰和院里摇曳的灯笼烛光,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涂天林端着一碗做好的菉豆甜汤过来了,“在井里冰了一阵,圆圆趁冰喝。”
桃圆忙不迭接过来,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好甜!”
他发出舒服的喟叹,应涂天林的要求重新躺下,敷着冰凉的布巾。
涂天林温声问:“可还有刺痒之状?”
桃圆认真感受了一阵,答:“倒是减缓了一些,不过揭开布巾时那股灼热刺痒依旧会冒出来。”
涂天林颔首,“看来今夜须得敷上一夜了。”
桃圆怔然:“那我们岂不是一晚上都不能睡啦?”
“今夜我守着,圆圆安心睡便是。”
“那怎么行,我好歹是妖,几日不睡都行,涂大哥怎么能一夜不睡呢?”
“无碍,我身体硬朗,一夜不睡也无事。”
涂天林沉声说着,摸了摸他脑袋,进屋去拿了一件外衫出来,盖在他胸前。
夜里的风还是很凉的,吹久了会染上风寒。
山风习习,一阵阵掠过树梢,伴随着银月光辉洒下,桃圆躺在院子里久了,似乎也终于感受到了寒意。
方才还信誓旦旦说过自己是妖能撑几日的少年,蜷缩在躺椅上渐渐眯起了眸子。
涂天林失笑。
一件衣衫遮盖不住桃圆,涂天林索性将人抱回屋里的炕上躺下,接着再将布巾拿到外头浸井水回屋里敷上。
一夜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伏在炕边守着的涂天林睁开眸子,俯身在桃圆脸蛋啄了啄,接着又换了一轮布巾,之后便去灶屋做早饭。
早饭做好后,他抬眼瞧了一眼天色,出门往后山走去。
露水沾满了路边的翠蝴蝶,在花瓣里晶莹地流淌,露珠隐隐折射出渐亮的天光。
涂天林穿过村尾到了后山,衣角拂过一大片忍冬和凤仙花,辗转过几片绿黄相接的野草丛荆棘,终于到了半山坡。
他记得干爹胡老大夫曾在这片地方采过一种唤作奴会的草药,该草具有泻热导滞,消疳杀虫,清热凉肝的功效。
涂天林略一回忆,记起那奴会的形状,在四周打量一圈。
找到了。
他抬脚,正要朝那片奴会草走过去,恰在这时,另一头半人高的荆棘丛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草里有东西在快速靠近。
涂天林侧头,黑沉眸子往那越来越快的事物一扫——
*
桃圆从鸟啼花香的清晨醒来,接着嗅到了一阵食物香气。
“涂大哥这么早就做好早饭啦?”
他揉揉眼睛,往四周一瞧,屋里并没有人影。
随着身体晃动,他脸上的布巾滑落到炕上。
涂大哥约莫是还在忙吧。
桃圆思及此,拾起布巾打算去井边浸湿,这时,屋门被推开了。
桃圆抬头瞧见来人,欢欣叫道:“涂大哥!”
涂天林这会儿端着一个钵进来了,走过来一手按在他肩头,温声开口:“圆圆,躺下来。”
桃圆依言躺好,抬头嗅了嗅他手里的钵,“涂大哥,这是什么呀,你早晨出去过啦?”
那只钵里,已然是捣好的奴会,其间冒着绿色的汁液,黏糊糊的,嗅着是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味。
涂天林道:“嗯,去后山摘的奴会,敷在你脸上有缓解消除晒伤之效。”
桃圆闻言,精神为之一振:“终于能涂药啦!”
他乖乖躺好,涂天林便揭开他脖颈间的布巾,从他的脸部开始,沿着那些晒红的部位慢慢涂上绿色的汁液。
桃圆只觉得冰冰凉凉的黏液糊在晒红的皮肤间,顿时觉得舒服极了。
涂完药汁,桃圆这才注意到涂天林眼下隐约泛着一块乌青,不由一愣,“涂大哥,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
刘婶子一大早就搬了筐花生到村里大槐树,一头扎进了闲聊的人堆里。
“你们可知道哇,昨日桃哥儿央求涂猎户教他洗衣裳,没想到他没学会,反倒是怂恿涂猎户玩儿起水来了。”
谢春花搓着手里的麻绳,接过话头:“我瞧着桃哥儿倒是个勤快的,日子还长着呢,不急,将来他总能学会的嘛。”
刘婶子哼声:“勤快嘛倒是不假,就是太笨喽,洗个衣裳还要丈夫教,教还教不会,光顾着玩儿了,你说他还能会什么哦。”
说着,刘婶子忽然心生了一个主意,“你们说,桃哥儿这样什么都不会的,该不会连房事那些也一丁点儿都不清楚吧?”
四周正聊得热闹的动静立即打住了,纷纷转头望着刘婶子。
王氏:“刘婶子这是做甚,干嘛好好的忽然说起这个?”
刘婶子却来劲了,手里的花生壳捏得嘎嘎作响,“哎,你们别说,咱们要不就叫上村里的姑娘哥儿,尤其是已经成了亲的,都去教一些桃哥儿实用的,保管他成亲能用得上。”
大伙还没应声呢,这时村长的孙子狗蛋和荣家的大孙子过来了,两个小孩正举着两支草编成的蚂蚱在打闹,听到刘婶子等人在说桃圆,狗蛋嗒嗒嗒跑过来了。
“刘婶子,桃哥儿不是哥儿,干活儿当然没有村里其他哥儿能干啦。”
刘婶子一颗花生往狗蛋身上扔了过去,“你应该唤我为太奶,叫什么刘婶子。”
“哎不对,你等等,你方才说什么不是哥儿?”
狗蛋便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刘婶子的儿媳妇朝他挥着拳头,“狗蛋,你一个小屁孩瞎说什么呢?”
狗蛋晃着手里的草蚂蚱,“昨日在溪边我瞧见啦,桃哥儿眼睑下边那颗哥儿痣都被刮走一半啦。”
狗蛋用无比认真的神情说,“桃哥儿一定是和苏大哥家那条阿黄一样,阿黄有一半隔壁村卷毛狗的血脉,桃哥儿也一定只有一半哥儿的血脉,也难怪他比不得一般的哥儿能干啦。”
稚子天真无心,但说的话却让在场的村民们一时间面面相觑。
这时,王氏转了转眼珠子,赶忙开口:“刘婶子,俺忽然觉着你提的主意不错,咱们是该上门好好教教桃哥儿如何做好一个夫郎分内之事,这样也能帮涂猎户减轻担子是不?”
刘婶子一把捏爆手里的花生壳,点头如捣蒜,“对对,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儿就上涂猎户家去!”
“哎,你们现在手头没有急活儿要干的,一会儿到我家院子集合哇!”
说罢,刘婶子扛起装着花生的箩筐火急火燎地走了。
大伙相视一眼,不少人也赶忙回家放东西去了。
若真如狗蛋所说,出了这么天大的事,谁不想凑热闹?
*
“村长媳妇,来都来了,你就别推脱了嘛,走走走,咱们去敲门。”
涂家院子尽头的小路,一行人拥着村长媳妇往这边慢慢走来。
村长媳妇被他们吵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连连摇头:“有你们这么胡闹的吗?真是闻所未闻,狗蛋的话你们听听就得了,还当真了……”
刘婶子:“万一是真的呢?嗐,要不是真的,咱们就当做去给桃哥儿上一课也好嘛,否则凭他这副稀里糊涂的劲儿壳怎么把日子过好哟!”
王氏也一旁煽风点火,“是呀,刘婶子说的没错,咱们也是好心帮着涂猎户操劳嘛,这点儿准没错的。”
说罢,一群人推着村长媳妇往涂家的篱笆院子去了。
……
桃圆吃过早饭,晒伤的部位涂着一片绿油油的药草汁液,顺势就躺在了树荫的躺椅下。
涂天林一边用蒲扇替他扇风,一边喂他吃在井底冰过的寒瓜。
除却脸上的些微不适以外,一切都很舒服。
只是,他嘴里还念叨着涂天林一夜没睡守着他的事,说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否则他就绝食抗议。
涂天林勾唇望着少年念叨着快要睡着的模样,答应他:“好,下次绝不这样了。”
“砰砰砰。”
“涂猎户,在家吗?”
这时,一群乌泱泱的村民在外边敲门,下一刻,大伙便瞧见了柚子树下的一幕。
众人面面相觑时,刘婶子啧了一声:“这桃哥儿可真是个少爷做派,什么都不会,也不紧着时间学,倒让涂猎户伺候起他来了。”
村长媳妇不赞成她这话:“村里谁不知道涂猎户宠桃哥儿,刘婶子你得管管那张嘴巴,人家这叫蜜里调油,恩爱有加。”
刘婶子眼珠子转了转,和王氏打了个眼色,两人一人一边架起村长媳妇胳膊,“哎呀知道啦,涂猎户都过来开门喽,村长媳妇咱们进去吧。”
[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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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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