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甩掉粘在衣服上水滴吊儿郎当地进入一间咖啡店的暗室。
弗兰克已经在那里坐着等他了。“神经鞘，来了。”丹尼尔点头，慢吞吞地走过去坐下。“冰水一杯。”对着空气说。天花板上开了个口子，伸下来一只握着冰水的机械手平稳地放到丹尼尔面前。
丹尼尔仰头灌下半杯冰水，喉结滚动：“在车库的时候，你，发现了几个人跟着我？”目光游弋，指尖在杯子上轻轻点着，凝结水珠将丹尼尔的指尖粘湿。紧接着，他“咚”地把杯子砸在金属桌面上，看向弗兰克。“NK裂刃。”
“两个。分析资料带来了吗？”弗兰克后仰靠在椅背上。“给，”丹尼尔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同样尺寸的小金属盒，截住了弗兰克的视线。他用力在桌上一拍，盒盖“咔咔”打开，里面是一张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微型存储卡。“在车库里受到的玩意就扔掉吧。一张空卡，资料在这张卡里。”他说着，将卡推向弗兰克。
弗兰克伸出修长的手指，按住卡片，半晌才点头：“不错。但这是他们刻意留下的‘尾巴’，意在引出来的人越多越好。战术应用部正在测试一个‘主动扩散’机制，捕猎所有窥探者，然后反向吸纳数据流。”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向丹尼尔解释组织最新的计划。
丹尼尔冷哼：“也就是说，现在连我们都可能是陷阱里的一环？”他一边说，一边用袖口擦去下颌的水珠，指尖在桌面上轻敲，节奏仿佛在拆解心跳。“数据信息人员也要配合你们这些组织的好狗一起行动？”他腹诽：真是离了组织的命令都不会行动的忠心好狗。
弗兰克抬眼，眸子里映出暗室里冰冷的机械臂反光：“他们想要的是完整的信息控制：谁都逃不掉，也没人能再独占知识。”
丹尼尔收回手势，语气骤然染上几分倦意：“我只是个骇客，不想被他们当**节点。”他岔到身后，看见机械手臂悄然收回，暗室恢复沉寂。
“最近Vireo Labor那边军方的入驻人员已经进入公司总部。‘铁线虫’要尽快将生物实验组从里面撤出来。”弗兰克接着说“铁线虫”高层的决定。
“所有项目组都要撤出来？工程量过于大了。还要不引起军方的注意，啧。”丹尼尔把玩着喝空的水杯。“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弗兰克看着他被雨水沾湿的衣服，叹息：“因为你要进入Vireo Labor工作了。”
“？”丹尼尔猛地抬起头，“？有没有搞错？我他妈是骇客，数据技术人员，又不是科学家。我进去干嘛。不去。”
弗兰克站起身，风衣轻摆，冷笑一声：“这条路你自己选的。如果想自保，就得按他们的游戏规则去跑。你是神经鞘，组织的一员。你觉得你还有退出的机会吗？神、经、鞘？”最后的代号一字一停顿，声音如同粘腻的水蛇缠绕着贴在丹尼尔的耳边，极有压迫感。
丹尼尔沉默地望着他。窗外的霓虹透进暗室，映出两人剪影相对。半晌后，他轻声道：“算了，不跟疯子计较。”他抬手在桌面画了一个圈，又在圈中画了一个尖锐的三角：“但至少，我还在主动思考。”
将视线重新放在弗兰克身上，嗤笑他：“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你和那些所谓的执行机器人有什么区别？我们是人不是只会听从程序设定的机器。”丹尼尔伸出手，将手上的水涂抹到弗兰克的衣服上。
弗兰克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身走向暗室出口，声音在电梯门关合时回荡：“保持警惕，神经鞘。你可能被‘猎人’盯上了，近期不要碰头，如何？”
“挺好的提议，落得个清净。”
门“砰”地落下，暗室再度陷入无声。在那个刚刚敞开的瞬间，丹尼尔看见桌面上那枚微光存储卡，像深渊里不肯回去的一点星光。
丹尼尔坐在暗室里，走要了一杯冰水，慢慢地喝下去。他喃喃：“铁线虫，越来越看不明白了。我当初为什么要加入来着？”可惜，时间间隔的远了，已经记不得具体的情形。
巴黎的夜雨仍然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临近午夜，丹尼尔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工作室。他没有开灯，门在身后自动闭合，房间内唯有服务器塔的冷光灯默默闪烁，仿佛某种不眠的眼睛。
他走到操作台前，刚掀起桌角隐藏的终端盖，就听见了轻微的电子锁滑动声。
“……你的安保系统太老派了，丹尼尔。”查尔斯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他站在窗边，一只手搭在百叶窗上，身影被拉得极长。声音不带敌意，却也毫无温度。
“你他妈过来就不能提前打个招呼？查理，这样会把人吓出心脏病的。”丹尼尔低声咒骂，但终端盖已经盖回去了。他靠在墙上，眼神迅速扫过室内角落——米歇尔也在，正坐在他那张专用屏幕沙发上，手里转着一支分析笔。
米歇尔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我们刚到不久。你的工作室隔音做得不错，但天花板那个被你藏了电磁信号中继的地方太吵了。”
“你们来干嘛？查我岗？”丹尼尔的语气重新变得吊儿郎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他背后仍有冷汗未干，一只手悄然按在兜里的震动器上，确认机关还在线。
“你出门了？真是稀奇，除了吃饭玩乐，跟个吸血鬼一样见不得阳光的人也会主动出门吗。”查尔斯挑眉对他说。“那时候是晚上。”丹尼尔习惯性的怼回去。
突然间他意识到什么。“你们两个家伙跟踪我。”不是疑问，语气十分笃定。“你们真是烦透了。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喘口气？”丹尼尔反问，走到沙发对面坐下，翘起腿，假装自在。但他知道，这不是可以敷衍的局面。
“我们没跟踪你。”查尔斯斜倚着窗沿，眼神像探针一样打量着丹尼尔的反应，“只是刚好今天有事想谈，又刚好你不在，就随便找了找你可能去的地方。”
“你那叫随便找？直接坐我沙发上，这个仿生人还可能黑进系统才查到我的行踪，对吗？还是什么别的方法？”丹尼尔冷笑了一声，转头望向米歇尔，“你是不是也很得意？”
但，丹尼尔更想听到他们肯定他们在他出门的时候跟在他身后，像窥探秘密的影子一样跟在他身后，看见他和弗兰克“交易”的情形。
米歇尔耸耸肩，还是那副游离于事外的态度：“得意？不至于。只是觉得你有点反常，像是踩到了什么线。”
“你觉得我有什么可踩的？”丹尼尔反问，语气里有一点冷。
“你今天出门，不是为了找女人，也不是为了收集新代码——你平时不会这么狼狈地进门。”查尔斯语气缓和下来，“所以，是不是该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丹尼尔望着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摇摇头：“不是不想说，是不能说。”
查尔斯笑了，笑得有点不屑，也有点疲惫：“你每次都这么说。我们认识几年了？什么时候你说‘不能说’，最后不是都被卷进去了？”
米歇尔这次抬起头，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我只问一句，丹尼尔。你今天，是不是接触了某个你之前拒绝碰的层级？”
空气顿了一瞬。
丹尼尔没有否认。
“……Fuck。”查尔斯扶额，仿佛已经预见了接下来的麻烦。却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帮不上自己这个好朋友，和数据信息打交道一向不是他的强项。
那么，将丹尼尔拉进探索“深井”的打算就此化为泡影了吗？
“你们自己小心点，别管我了。”丹尼尔站起身，走向操作台，“这件事不是你们能掺和的。”
“所以它是危险的。”米歇尔的声音第一次不那么云淡风轻了。
“比你们以为的还要复杂。”丹尼尔低声道。“绝对。”他揪着自己银白色的短发不愿意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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