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人接着掩护，潜入沙尔德维克港口。
压抑的呼吸，经过训练被刻意放低跳动频率的心跳。如同一架移动的机器。凭借本能行动，尽可能降低在这个时候的思考频率。
这是查尔斯在青骄机械队学到的本领。在潜行时的选择。降低一切可能被发现的噪音。
终于，两人跟着导航的规划，十分顺利的避开守卫抵达中心区域。
这时候查尔斯才开始回想起刚刚路上的经过与对话。人数太多了……逼近一个中型警卫队的巡逻人数，并且都配备有微型步枪。
只是为了迎接几台设备吗？查尔斯蹲下来，左手摩挲着下巴思考。还是有什么更加隐蔽的目的？
还有对话，“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他们的轮船什么时候抵达港口。”设备是经过码头抵达，水路。体积估计很大，才会用水路运输。
昨天凌晨临时从关联公司撤离。经过几乎一整天的运输时间就可以抵达沙尔德维克港口。嘶——他不知道轮船的行驶速度无法推算可能的出发城市。该死，信息情报真是他们的短板。短的不能再短了！
一队人马从查尔斯和米歇尔的面前走过，风将他们的对话片段吹过来。“这里的实验等级提升？有没有搞错……出行……”、“有什么办法？潘多拉项目已经确定搬到这里进行……”
米歇尔同样接受到了这些讯息。智脑中枢分析其中的意思：实验场所的等级提升，出行会收到限制。（待定）、等级提升是因为潘多拉项目将在这里进行。（确定）、没有办法干预，高度疑似组织高层决定，普通研究员无法干预。（推测）……
因为一个实验项目就可以直接提升整个场所的等级吗？人类真是不可思议，又或者说是铁线虫这个组织很不可思议。
接下来要怎么做？米歇尔调出时钟，固定在视界之内。此时，零点十一分，距离船只靠岸剩余两个小时三十一分钟。
他们潜入这个地方已经三十六分钟。收获的情报仍旧有限。
要怎么办？
查尔斯深吸一口湿冷的海风，低低咕哝：“剩下两小时，得加快节奏了。”米歇尔点头，脉冲微光在他太阳穴的数据流中闪烁，“中心区尽头，有一个半掩的货舱入口，可能就是临时实验室所在。”
他们贴着货舱外壁缓步前进。潮湿的钢板上，残留几道油污与盐渍，脚步声细微在空中回荡。
一些守卫听到了一点异常，什么都没有发现，只当做是同伴发出的声响，没有深究。查尔斯将手指滑过一道凹槽，掀起一块腐蚀的金属板，露出一个直径不到手掌的检修口。
夜色之下，废弃港口一片寂静。半沉的货轮静卧在锈蚀的码头边，岸上碎石与枯朽的货箱乱成堆。海面偶有微波，倒映微弱月光。
探照灯光柱消失，夜色恢复宁静。查尔斯暗暗松了口气：“好，继续前进。那几艘货舱里会有什么，我们还不知道。”他说着，紧张地观察前方纹丝不动的集装箱轮廓。
终于，他们来到距离港口码头边缘不到一百米的位置。三座悬浮货舱并排静静漂浮在海面，舱体外部刻着隐晦的“铁线虫”标志：一条抽象化的线虫图案，深灰色流光沿着壳体刻线游走。货舱外壳没有明显舱门或窗户，只有在舱顶能隐约分辨出几个圆形密封接口。查尔斯切断载具引擎，二人轻声跳下。米歇尔掏出夜视镜，机械狭缝里，远处货柜群后，一道身影若隐若现。
他们贴墙潜行，靠近一处被破坏的集装箱门。一股霉味与机油燃烧的刺鼻气味扑面。
“从这里进去。”查尔斯说。米歇尔一挥手，微型机械爪悄然伸出，轻松掰开暗锁。
舱门“咔嚓”一声打开，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微弱的机械嗡鸣。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几乎同时拔出手电与透视眼镜。
──他们踏入了真正的实验区。
脉冲焊枪已经握在手上，充能呼吸提示灯亮起。查尔斯伸手捂住，阻断光路的传播。
低矮的天花板上布满冷却管路与电缆，青蓝色管道里有节奏地输送着不知名的液体。地面散落着未拆封的试剂瓶与断裂的电极。舱室中间，一台已被废弃的“神经映射终端”仍连着数据接口。
空气中弥漫着尘埃的味道。不像是经常有人走动该有的气味。只是头顶的管道与电缆又像是预示着这里有人的存在。
查尔斯快步走上前，蹲下用便携解码器接入端口。终端屏幕忽闪：“……SINK WELL……失败记录——载入 PANDORA 模块 2.1……”、“…神经映射不兼容…”
他双眼骤然放大，迅速截图保存。米歇尔靠过来，用冰冷的触感隔空读取屏幕数据，“‘深井’？！看来旧计划的失败，直接催生了这里的新架构。潘多拉是‘深井’的延伸……”
查尔斯紧抿唇角，“这不仅是延续，简直是把人当实验材料在拼装。”他站起身，警惕地环视四周。
奇怪，这里怎么没有人！米歇尔直接开始扫描现场。一分钟后，扫描红光停下。“没有生命迹象，这里估计已经没放弃了。真相在另外的船上，这里是障眼。”
“那、刚刚的信息。”查尔斯眼睛眯起来。“真假参半。”米歇尔依旧冷静地说，视觉模块的红光还没有彻底熄灭。
靠近入口处的光源亮起，似乎在晃动。
查尔斯的解码器发出轻微的滴响，截取的数据片段正一点点被转录。屏幕上滚动的记录变得愈发混乱，像是遭遇过重写、篡改，甚至刻意混淆。“看这个。”查尔斯抬手比了个手势，把解码器屏幕转向米歇尔。
[残缺记录段]： “……深井计划第一期终止标准达成率38%，不符合人类意识迁移所需结构稳定性。”
“已转向第二代架构，采用‘非自主容器’路线，命名PANDORA。——关键注释：以失败者为梯，才能攀抵理想……”
米歇尔静静读完，声音低得近乎冰点：“他们不是终止了第一代，是拿失败的数据直接继续做人体实验。”查尔斯嘴角抽动了下。不习惯这类冷酷的字眼。
“走吧，这舱里已经被清理过，数据是故意留下的。”米歇尔起身，目光投向外面，“剩下的两艘舱体，八成其中一艘才是真正的实验区。”
查尔斯点点头，正要离开，一声极细的金属碰撞声在远处响起。
两人立刻蹲低身形，米歇尔单手一挥，覆盖感知微网铺开，像一层无形的光膜贴住周围。“入口处九点方向，有动静。”米歇尔开口，“不是机械，是……呼吸频率？”
两人悄声靠近门口。那里被重新关上，门边的空气中多了一丝铁锈味与……血腥味。
查尔斯缓缓贴近舰门，冷光打在那里，一个身影显形——
门脚处蜷缩着一个人影，身穿研究员制服，布满污渍。
一个、一个孩子？
看样子不超过十五岁的孩子？她抬起头来，眼神迷离又警惕，像受惊的动物。“别动。”查尔斯迅速出声安抚，“我们不是铁线虫的人。”
“谁？！谁在那里！”那孩子更加应激，快速换了个地方继续缩着，手中握着解剖刀，在灯光下泛着寒光。
热光学迷彩被取消，两人的身影瞬间出现。查尔斯试图上前一步，但对方立即发出低声警告，刀锋划破空气，在舱壁上留下一道浅痕。
“别靠近……你们……你们是谁？！”
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却明显受过控制情绪的训练，那不是普通孩子该有的反应方式。米歇尔后退半步，蹲下来与她平视：“实验服，你是研究人员。铁线虫的研究人员。”
女孩的眼神动了动，瞳孔骤然收缩。“你们到底是谁？”她仍旧不放下刀，但握柄的手在微微发抖。
“……我们不是来抓你的。”查尔斯轻声说，“你呢，为什么会一身伤？”女孩沉默了很久，像是心里挣扎着要不要相信眼前的这两个陌生人。手中一直握着解剖刀。就像握着自己仅存的希望一般。
米歇尔没有再讲话，查尔斯正在和女孩对峙时，趁着她的注意力不在身上，米歇尔一个手刀劈下。
女孩晕了过去。解剖刀在那一刻直接刺穿米歇尔的手臂。皮下的仿生零部件裸露在空气中。他倒是不以为意，随意掩盖起来。
“米歇尔？你……”查尔斯挑眉看向米歇尔。“带她回去。”他回答。“不等了？”
“一个活的研究员可比只能看一眼的实验设备能获取的信息多多了。”米歇尔湖绿色的眼睛看向查尔斯。“不是吗。”不是反问而是极其确定的语气。
查尔斯没有再多说，点点头。他俯下身，小心地将女孩从冰冷的地板上抱起。她轻得几乎不像一个完整的人，那身白色实验服仿佛在他臂弯里漂浮着。血迹和污渍斑驳成片，混合着浓烈的消毒水味和金属气息，像从某个封闭而黑暗的梦境中被拉出来的残片。
米歇尔抬头望了一眼天花板上交错如网的管线，像是盘根错节的神经系统，死死缠绕在这艘被遗弃的实验船内。他伸手触了一下腕表，数据流复位，时间回溯到正常计时轨道。
还有不到两小时。
“走吧。”他说。
查尔斯点头，两人迅速退出货舱，在夜色的掩护下重返黑影中。风卷起海岸边残破的帆布和废料，仿佛整片码头都在沉沉喘息。
热光学迷彩再次启动，查尔斯将女孩一起罩住，没有沿着原路返回。两人走在沙滩上，回他们的飞行载具停泊处。
尾焰重新喷薄而出，在空中查尔斯看见远处，一道白光在海平线上闪烁了一瞬。那艘载着实验仪器的船出现了，向着沙尔德维克港口驶去。
船，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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