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多日阴沉的天气总算是晴朗了起来,窗外暖阳斜照,万物都镀上了一层柔光,餐厅落地窗框住的整棵金黄的银杏树,扇状叶片在活泼的阳光中或飘飞、或随着微风摇晃,风致轻灵。
好一番灿烂的秋日,程与英望着,好心情地想到,思忖着天气好,她决定等会和孩子们商讨一下去哪玩一玩。
不过她期待见到的元气小女儿,今天是哭着被哥哥抱下来的。
程与英帮着佣人把水果抬过来放到桌上,闻声笑着问道:“怎么一大早就这么伤心?”
蒋怀谦托抱着她,从妹妹的后脑勺一直抚摸到温热的背,温和地安抚着。
“早上起来刷牙的时候,下门牙掉了。”
程与英一惊:“开始换牙了,小宝贝,让妈妈看看。”
蒋婧泪眼婆娑地张开嘴巴,露出缺了一颗的下牙,接受不了地说道:“妈妈,我是不是坏掉了..”
“哎呀,当然不是啦,小乳牙就是要掉的呀,等一阵子就会长出新的牙齿了。你掉落的牙齿呢?”
她张开小小的手掌,白糯的玉米粒似的小牙齿正躺在手心。
程与英拿过,说道:“妈妈找个小盒子装起来,纪念我们宝宝开始换牙齿了!”
蒋婧不理解地看向哥哥,觉得妈妈都不看重自己这次的悲伤,呜咽了一声,埋进了哥哥的胸膛。
蒋怀谦轻轻一笑,抱紧她继续抚慰地拍拍,说道:“没关系宝宝,掉了牙齿,是一个很可爱的里程碑。”
要接受长大的过程中身体的变化本来就有一点点小小的悲伤,更悲伤上加悲伤的是,哥哥和妈妈觉得自己的其他牙齿有问题,非要带她去医院。
她对医院的印象还停留在抽血打针,死活赖皮不肯去,爸爸和哥哥们还坚持不懈地好言好语地哄,妈妈却是直接制裁带走了。
“蒋小婧,你每天早晚都是一家人盯着刷牙的,怎么牙齿还会黑黑,你是不是偷偷吃糖了?”
蒋婧话里带虚音地低下头去玩玩具,假装若无其事地摇头晃脑,说道:“我没有啊。我哪里来的糖,我都没有糖。”
程与英狐疑地盯着闺女,闺女立马甜兮兮地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她弯起唇角,暂且放过:“你最好是。”
*
到了儿童口腔医院,医生检查了一下口腔,让他们去拍个牙片。
从拍片区出来返回诊室的走廊上,蒋婧往对面的诊室看了一眼,发现居然是自己的同班同学。
她走过去,两只小手紧紧地扒着门框,眼睛瞪得圆圆的,像被施了定身法。
那个同学躺在诊疗椅子上,医生正用小电钻钻他的牙齿,他哀嚎的声音听起来实在惨绝人寰。
蒋婧用小小的门牙轻轻咬住下嘴唇,眉头拧成小结。
“婧儿?”蒋怀谦见她没跟上,转过头来,把她抱走。
“哥哥,我也要这样被弄牙齿吗?”她害怕地说道。
蒋怀谦睨了一眼叫得凌厉凄惨的隔壁小孩,捂住她的耳朵,说道:“医生还没说呢,你别怕。”
病房内,蒋源和程与英倾着身子去看电脑屏幕上的牙片,听医生说道:“好几颗牙齿都需要补一补,有颗蛀得比较严重的,看着已经快到牙神经了,趁着她还没哼疼,就赶快给她处理了。”
“你们得多注意她的口腔卫生习惯,尤其是晚上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刷牙。”
“行了,小朋友,躺上去吧,好几颗牙要补呢,我们抓紧时间。”
蒋婧脑袋混乱如麻,站在原地扭捏不动,默默地变成了一尊小小的雕像。
来之前就已经打了预防针,蒋源蹲下来说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如果要看牙,就要勇敢的嘛?让医生叔叔给你看看,好不好?只是补牙,不疼的。”
蒋婧摇摇头,泫然欲泣:“爸爸,我要不,下一次再勇敢呢?”
程与英见丈夫又心软了,拍了他一下,对闺女严声说道:“不行啊,看病哪还有推辞来的道理,上去坐好。”
蒋婧委屈地看了一眼妈妈,寻找靠山一般缩进了爸爸怀里,用有史以来最可怜巴巴的语调说道:“爸爸,我真的害怕,我们下次再来,下次嘛,求求你了....”
蒋源拿她没办法,心软地依了她。
见妻子无语地瞪过来,他又苦笑地朝她安抚道:“没事没事,让她做个心理准备,我改天再带她过来。”
*
隔天去上学,蒋婧很早就来到教室,教室里还没有几个人,她梭巡了一圈,目光控制不住地去看昨天在儿童口腔医院遇到的男同学。
他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手掌贴着脸,懒洋洋地坐在课桌前。
唉,可怜孩子。昨天叫得那么惨,他肯定都疼坏了。
蒋婧想着,忍不住背着书包顺路过去,面露同情地把两颗奶糖放在他的桌前,说道:“段义鸿,你吃点糖吧,你昨天去看牙肯定很难受。”
段义鸿抬头看见她,见鬼似的,反应激烈地捂住了胸口,说道:“你你你你你....你!给我?糖?”
蒋婧皱眉看了他一眼,心里想到:太可怜了,被牙医弄得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她叹息一声,摇着头回到了座位上。
第一节课下课的课间,段义鸿表情羞涩地走过来,对蒋婧说道:“蒋婧,那个,我不知道原来你也喜欢我,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的,那我可以做你的男朋友吗?”
蒋婧发懵,眼睛忽闪忽闪的,问道:“什么是男朋友?”
像是火星子咻地扔进了储备丰厚的燃料空间里,蒋熠听了,平静的意志嗡地一下炸开,一拍桌子大声地指着他说道:“段义鸿,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滚回你座位上去!”
“我没乱说,她早上都送我糖吃了,她喜欢我!”
蒋熠掰过蒋婧,问道:“蒋小婧,你闲着没事送他糖干什么?你怎么回事你?”
“干嘛,我的糖我想送谁就送谁!”蒋婧气恼地扒开他的手,懒得和他们说话,起身去找原娴玩去了。
蒋熠和蒋澈一个对视,默契地一左一右架了段义鸿出去到走廊的楼梯间。
蒋熠:“把糖交出来!”
“凭什么?这是蒋婧送我的!”
蒋熠直接上手去掏他的衣兜,把那两颗蒋婧贯来爱吃的糖果拿出来,当着他的面撕开包装,全部塞进嘴里。
“我妹的糖,要送也只能送给我,你才是凭什么!别打我妹主意,小心我揍你!”
“哇你恐吓我,我要去告诉老师!”
“你去,你看我怕不怕。”
蒋熠用一种十分冷静的语气说道,冰冷的眼神莫名让段义鸿觉得他此刻都不像个小孩子,倒像是电影里饰演狂徒反派的大人那样令人畏惧。
“班长,你管管他!”
蒋熠和蒋澈的相貌用肉眼几乎分不清楚谁是谁,大部分时候身边的人都会通过行为举止来判断两人:顽劣不羁的是蒋熠,温言和气的则是蒋澈。
但是他没见过一向待人接物都让人如沐春风的班长露出这样的表情,精致的五官显露出极为纯粹的敌意,以往温柔如水的眸子里此刻黑得彻底,只剩下寒意。
“段义鸿,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把你的嘴巴闭紧了,别再把你的名字和我妹妹的名字摆放在一个句子里,再让我听到,你在班上不会好过。你知道我做的到。”
在这一瞬间,双生子锋利又可怖的气质趋于一致,仿佛是在经历了长久的分裂后,重新合二为一,宛如一比一的复制人。
段义鸿倒吸了口气,心悸地望着他们,背后一阵冷汗。
“我、我知道了。”
*
常蕙和程与英逛街结束后,要一起去接孩子,商量着说学校附近的商场新开了一家高级日料,带他们去尝尝。
从放学集队到日料店坐下的短短半个小时内,蒋婧已经听了无数遍蒋熠的唠叨和告诫。
“你不准再给别人送糖了,你非要送的话,你送我就好了啊,给段义鸿干嘛?他有什么好的,你要送他糖,你说啊,你别老是不说话啊,到底为什么要送他啊?你不会真的喜欢他吧?!他到底有什么好的,我才不相信你喜欢他,他满口鬼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现在整个班上最讨厌的人就是他了!”
“你必须答应我,从今天开始不再给其他人送糖了,不然我就会一直生气。你不要再动这个念头了,我会一直盯着你的,不会再让你送给其他人!”
蒋婧越听越生气,让蒋澈评理,谁知道蒋澈也说道:“阿婧,阿熠说的对,你以后不要再给别人乱送糖了。”
她觉得他们俩实在是有毛病,“哼”了一声,说到:“我就要送,我的糖,我想送谁就送谁。”
蒋熠怒气值急速上涨,哪里肯就此罢休,愤怒地说道:“好,那我就让你再也没有糖可以送!”
常蕙见他们仨今天嘀哩咕噜地吵了半天还没休战,说到:“好了好了,你们三个小不点,别再相互吵架了,赶快拿筷子吃饭。”
蒋熠忽视妈妈的话,还在气头上,转头就对程与英说道:“四婶,我告诉你,婧丫在房间里偷偷藏了好多的糖,你以为她每天都只能吃你给的一颗糖吗,不是的,她从我家、大伯家、爷爷奶奶家都偷运了好多糖,就藏在她的玩偶小兜里,所以你们都发现不了。她每天都会带好几颗糖来学校,今天还分给别人,把我气死了都,你管管她,别让她老拿那么多糖来学校,别让她动不动就把糖给别人!”
蒋婧没想到他会揭发自己,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瞳仁亮得灼人,带着哭腔喊道:“蒋熠!你好过分!我们绝交!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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