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洋一觉醒来还是在熟悉的白色炽光灯下，揉了揉眼睛就被窗边暗沉的身影吓了一跳。
细看之下才发现是医生，只是状态十分的奇怪。
一丝不苟梳理整齐的头发现在变得毛糙凌乱，厚黑的镜框下那眼睛像是陡经风霜,蒙尘了许多。
不知道的以为过去了很多年，可陆洋明明才睡了一晚上，看着自己的小手掌也没有突然变大一圈。
所以，医生是怎么了？
“你，你怎么了？”
问话中带着小心翼翼。
而他看着的医生显然是没有反应，像是尘封的冰雕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稀稀落落的抖掉风雪重新活过来。
苍白的手指像是失了水一般，十分的干瘦，一夜好像是老去了十年。
这样极致的落差，也让陆洋心底里蔓延出紧张的情绪。
他小心翼翼的开口，语气悲伤难以自抑，“是妹妹没救了吗？”
昨天的医生还在欣喜于找到解药，而现在的表情就像是药材过期。
那妹妹怎么办呀。
他紧张的看着医生。
医生抬眼看他，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寒冰，看得陆洋更紧张了。
毕竟医生从未这么看过他。
就像是湖里结了十米冰上吹来的风，带着寒气扎人。
他下意识的回避这个眼神，才后知后觉，他在这里，只认识医生，如果医生提供不了安全感，那么他真的好慌啊。
心渐渐的下沉，茫然无措的抓紧白色的棉垫，胖乎乎的小手抓得凹陷。
鼻尖也沁了冷汗，总觉得身体各种不适应，明明才一晚上而已。
他无所适从的扭着屁股想要后退靠墙，汲取一些安全感。
但收效甚微，医生也动了。
像是冰雪融化，枯枝焕发新芽，他抬手想要摸陆洋脑袋。
陆洋害怕的偏过去，手掌落了空，医生僵住。
陆洋只觉得空气凝滞，目光巡视床脚，思考自己跳下去会如何。
而医生最后眼神平淡的看着他，是好奇，是松懈。
“你为什么不是妖怪呢？”
他偏着脑袋，目光直直的看着陆洋。
在妖怪的幼儿园读书，结果却不是妖怪，那人不是说里面全是妖怪吗？
那这个小朋友是怎么回事呢？想不通。
他检查过仪器都是正常的，那不正常的只有人了。
他看向陆洋。
陆洋没想到自己被当成了妖怪，心顿时砰砰砰的跳得很快。
他辩解说：“世界上没有妖怪！”
爸爸说过，那些都是骗人的。
都是为了吓唬小孩编造出来的，还说不然为什么妖怪会躲在床底下吓唬小孩，大人来了才能吓得跑掉呢。
因为他没见过，爸爸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所以妖怪的存在就是假的。
他抬头勇敢的反驳，虽然害怕但还是坚持自我。
医生静静的看着他，不争论不吵架不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就像是拿捏真相，静静的看着陆洋咆哮，才不紧不慢的诉说真相。
陆洋却没有咆哮，他知道改变不了医生自己想要相信的事情。
他有些气馁，说了触底的话：“你爱信不信，不信算了。”
医生果然不信的看着他，更是说出了让他晴天霹雳的话。
“你天天在妖怪堆里打滚，怎么可能不知道妖怪。”
陆洋第一次听肯定是不相信的，甚至还有些生气。
“你怎么能那么说小朋友们！”
医生平静的看着他。
他笃定的说：“世界上没有妖怪！”
他回忆幼儿园，就想到了之前有人问过他是什么小妖怪。
他有些动摇，但多年来的记忆还是占据上风。
“妖怪不吃人就算了，怎么可能还会上学。”
医生的眼睛平淡又包容，是坚定的不容置喙的。
陆洋看着就更动摇了，他想到家里那些突然出现要抓小精变得奇形怪状的人。
安在手臂上的大钳子，软体的藤蔓，还有闪现的小精。
最主要的是，在他记忆里，男老师隔空取物拿到了录音笔，他只是觉得厉害，是功夫。
现在多了一个选项，那可能是妖怪。
他固有的想法在摇摇欲坠，最后的话还有些清软，“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世界是有妖怪的。”
这次医生笑了，明明可以说得上是老教授的温文尔雅，却开始让陆洋害怕。
“那就让你亲眼看看就相信了。”
竟然是向他证明这个世界有妖怪，他一时间既期待有，又害怕有。
等他看到医生只是拿出手机之后，松了一口气，哪有妖怪会用手机。
察觉到陆洋眼睛的松懈，医生摇头说：“我和你一样是纯人类，但是……”
他卖了个关子。
因为对面接电话了，医生说话十分的冷酷，甚至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良良计划失败了，我同意你们的请求，现在就派一个实验品过来吧。”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陆洋只知道说了得有一两分钟后，医生不耐烦的挂断了。
陆洋看着他，不知道医生是释然了还是怎么了。
突然不再焦急，也不再像是枯骨一般，回到了淡然自信的感觉。
就像是这个电话，虽然轻飘飘的，但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挂断电话后，他看着陆洋的眼神是轻飘飘的，有种如释重负后，闲然自得的感觉。
但是这种感觉更加的让他毛骨悚然，医生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
猪都是养肥了杀的，那他知道那么多还会安然无恙吗？
他抗拒的偏头说：“不想知道这些，我只想回家，我想要爸爸。”
他盯着白色的手术床，无情刺眼的炽光灯，那些神秘偶尔会响一声的仪器，眼眶蓄满了池水。
想到的也是最亲密的人，吸了吸鼻子说：“我想爸爸了。”
只有亲人才给他安全感，才不会强行的要求他这样那样。
就不会强制的让他去听他不愿意听的东西。
可医生不是他的爸爸，禁锢着他，就像是揭开了人皮露出残忍的獠牙。
不在乎陆洋的恐慌害怕，甚至是在报复为何是人类的陆洋。
他更在意的是陆洋会在得知世界真相后会如何哭泣，知道他的学校都是妖怪后，会不会逃离。
他可是人啊，怎么能和妖怪待在一起。
他笑容微妙的说：“放心，当你知道世界真相之后，你或许会和你心爱的爸爸吵架呢。”
陆洋心沉到底，一时间脑海里胡思乱想，人在床上，无所可依。
惶恐的看着大门，他既想要走出去，又担心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突然推门进来。
等待未知的时间是难熬的，陆洋的内心是草木皆兵的。
尤其是医生铃声响起，看着陆洋淡然的说：“既然到了那就进来吧。”
停了一下，继续说：“我们在03手术室里。”
陆洋听着捏紧了手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医生挂断电话没有多久。
他竟然感觉听到了脚步声，一点一点的不紧不慢，就像是踩在他的心上。
他闭上眼睛，微微的转身避开大门，开始自欺欺人的不看就是不存在。
传来的把手被握紧拧开的声音。
怪物已经到门口了，陆洋闭上眼睛，不想要看巨大的怪物挤着进来。
他的心头一点一点的积累上绝望，完了……
咔，门打开了。
医生友好的说：“你来了。”
门口的东西，沉默了一下，才说：“是的，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声音稚嫩中带着成熟，陌生中又带着熟悉。
陆洋悄悄的睁开了一只眼睛，轻轻的撇过去，然后看到了一个从未设想过的人。
——是宋寒。
他想要喊人，宋寒却先看着他说：“先生是想要我做什么呢？”
陆洋闭上了嘴，但是熟悉的人也给他带来了安全感。
他对医生那妖怪的说法，又慢慢的不放在心上，毕竟他认识宋寒，可从未见过宋寒展现过任何的超自然能力。
他缩在床上，但恐惧绝望，在一问一答中逐渐消散。
甚至幻想宋寒就是救他的英雄，是英勇的卧底，救他于水火之中。
医生却开始下令。
“你是目前排异最小的实验品，展现一下你的能力吧。”
宋寒目不斜视的看着医生点头，然后周身气质一变。
嗡嗡嗡的声音响动，周围一些轻质的圆瓶夹子悬浮了起来。
与此同时，宋寒抬起了一只手，指尖逐渐的凝聚了紫色的长尾蝴蝶。
脱离了指尖后开始围绕着悬浮的器具飞行。
飞到了陆洋的面前，陆洋伸出指尖去点这个漂亮的蝴蝶。
却在指尖相触之际啵的一声消散成光点。
他有些惊喜的说：“这个魔术好厉害。”
宋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这不是魔术，是魔法。”
被严肃纠正的陆洋，表情有些讪讪的，看着地面不说话了。
医生看见陆洋低头，冷声说了一句：“就这些毫无攻击性的东西，也好意思说是魔法，简直丢人现眼。”
陆洋抬头看医生，没想到他是那么刻薄的人，他以为被这么说的宋寒会生气，却没想到宋寒居然虚心接受了。
“先生说的是，实验室里没有医生大才，每一个试验品都不堪受用，还需要先生来提高试验品的能力。”
医生被戴高帽，冷哼一声。
“知道了，你滚吧。”
宋寒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了，嘀嗒嘀嗒的脚步声是往外走的。
空间只剩下他和医生的时候，那种被冒犯，被揭露的感觉如影随形。
他回避医生的眼神的肢体接触。
医生也不慌的说：“你这下知道世界的真相了吧。”
陆洋胡乱的点头，医生笑着说：“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着出去把门合上。
陆洋动了动僵硬的腿脚，屋内就突然多出了一个刚刚走出去的人。
他惊喜的喊道：“你果然是来救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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