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存清理着申请单,把印泥推到王福明面前,指着签名处,红印拇指就盖上去了。
“你的大拇指是三角纹路唉,我也是。”周存端详着红色的拇指印,又拿着下一张,“都是入院的,放心签。”
说着,他又往上右前方指了一下墙角的摄像头。
签申请单,周存特意在大厅桌上,监控能拍到的位置,让王福明完整签完所有。
“可以了,你不签吗?”王福明把拿着纸巾擦干净拇指上泥印,竖着拇指放在眼前看,“三角形,有什么讲究吗?”
“没有,以前有人爱看手相。”周存把申请单装在文件袋里,放在前台办公桌上收好,又拿起染发剂,“走,回去我给你染发。”
浴室里,两人一站一坐。
开着暖风,周存旋开塑料披肩,把王福明一圈塑料包裹住,又戴上护目镜。自己戴上手套,撕开发膏的包装,倒进深口瓶,将两包材料用自带的梳子搅和均匀,擓一坨发膏,抹在王福明的头上。
他做事麻溜,这事虽头次做,手上功夫也快,只是低估发膏的流动性,一缕头发梳下来,发膏往下掉,落在塑料围布上,又抓起来,糊在头发上。
“你这整的可真埋汰。”王福明吐槽,“我也看不见镜子。”
“……不要浪费。”
为了方便等会清理,他们在湿区操作。
最先上的几次还掉落,后来周存手熟了,梳着得心应手,也没掉太多。
“小老头的发型比我讲究。”周存调侃,抓着王福明的头发,还在湿润中捏出一个冲点的发型,“怎么还留着。”
“哼!”
“阿濛区别对待啊,给你整这发型。”
这话不是胡话,老头一视同仁简称平头,老太太会花点时间留长修剪,也就王福明的头发还剪出个造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周存上下其手,把冲天的发型换成了两个小揪揪,他在指尖残余一些发膏,弯腰低头,抹在王福明的眉间,他问:“那你说说我在干嘛?“
王福明也笑了,立马又拱嘴,皱眉怒目,做愤怒状:“你这就是欺负老头。”
周存笑得更大声了,手指使劲,把他眉头按平整。
“胡须呢?”王福明抬手,隔着膜去摸下巴。
周存伸手打掉他的手,在塑料膜上留下一层黑色发膏,他提醒:“别乱动,等会破口了,衣服上全是。”
“全是你弄的。”王福明控诉。
“别给人家添乱,郝姨洗衣服累着呢。”周存说着突然听到外面的动静,两手放在肩前,轻轻踢王福明的凳子,“别动,我去看一眼。”
胳膊开门,就见格伯。
格伯手揣在兜里,低头往前走,紧随其后的是一身靓蓝旗袍的赵兴迪。
她见周存开门,“嚯”一声,没说话。
“格伯没事吧?”周存想起格伯在医院的地址。
“淀粉团子吃了能有什么事?还童丸真当自己能活力四射。”赵兴迪往里走,目光放在桌上那副撑着的相框上,“哟,还有全家福呢。”
周存走两步,举高了手,害怕发膏染在墙上,状若投降:“赵姐,我承认我说话不对,自我为中心,得罪了你。”
赵兴迪冷哼一声,扫一眼王福明床头柜上的药,问:“要留下了?”
“是,留下来。”周存说着转头看想格伯,再回到赵兴迪身上,“如果格伯不想住这,我也能申请A栋那边的优惠。”
赵兴迪笑出声来,把桌上香坛的三柱未烧的香拔下来,扔在垃圾桶,有在一旁拿了三柱,做了个拜礼,重新插上,末了拍拍手,道:“他就住这。”
养老院房内禁止使用明火,格伯素日烧香都都是插上又换,没点燃过,院里也就默许了。
“好好好。”周存松一口气。
“走了。”赵兴迪看一眼格伯,走到门口,又回头提醒周存,“他最近喜欢梦游,看紧点。”
格伯坐在床边,和赵兴迪挥手告别。
周存送走人,往浴室里钻,王福明还老是呆着。下午的强烈光线使得换气窗帘一条一条的阴影,落在地上,横穿王福明的影子,冲天的两个小揪揪已经耷拉下来了,头部扁平,毫无生气。
一瞬间,他突然有些恍惚,忆起那日推门见到王福明独坐马桶的场景。
周存胳膊碰开浴室灯光,开到最亮,这场入侵依旧留有痕迹,再走到里间,拉绳收好。
缝隙中,光偷跑进来,灼得周存心火劈里啪啦。
最后,他索性脱下手套,让王福明起身,站在椅子上,让叶片悉数推上去,有灰落下,同时阳光刺进来,赫然裹住他的脸,眩晕中闭眼只感到一片红。
周存一手摸着窗户边缘,一手撑着椅子靠背,试探着脚下落。
“我给你撑住了,不要怕。”王福明弯腰,两手制住换衣椅,“对,慢慢下来就行。”
周存踩下,刚放松力,抬脚时脚心一痛,重心不稳,他一下往前倾,下意识抓住东西,滑不溜秋地没使上劲儿,人直接撞在王福明身上,好在另一只手撑住了墙,不至于两人跌倒。
眼睛还是晃,周存往后退,抹着刚才的换衣椅坐下,摊手看才发现滑溜溜的是发膏。
“是你弄破的。”王福明掀着大洞口的围布,双手撑着摊开,“尽给别人添乱。”
“……”
周存用胳膊擦擦脸,再抬头去看顶上的长条窗户,舒坦了。他起身,走到干区把灯全都灭掉,再回来,用手擦擦凳子上的灰。
“坐着,低头,我给你冲了。”周存说着,把淋浴器取下来,“不用取围布,头往前伸一点。”
王福明叉开腿,手撑在两腿之间的椅子上,撑不住,身体往前倾。
周存试着水温,把手上的发膏和泥灰冲干净,把鞋子袜子脱到一旁,看着王福明笨拙动作,拍拍他的肩:“你起来,调转个方向,胸靠着靠背这边。”
王福明起身照做,这次对了,脑袋往前伸。
“这个水温合适吗?”
有温水冲在王福明的头发上,周存询问。
“可以。”
“行。”周存拿着梳子插在王福明的发间,轻轻地刮,“这下焕然一新了。”
“好多黑水。”王福明看着地上流淌着的发膏水,“你脚也黑了。”
周存没穿鞋,光着脚掌,踩在冰冷的瓷砖上,刚缓和的脚心还是隐隐作痛,他抬脚,把淋浴器对准脚心冲。
“有道疤,看到没?“
“这么长,好深。”王福明说着手从破洞中伸出来,想要去摸,周存躲过。
“唉,这手足不要碰。”
周存躲过,单脚踉跄在地上点两下,左脚踏下,人稳住,差点又摔了。
“怎么弄得?看着也不像钉子。”
“贝壳,踩上去了。”
“痛吗?“
“你说我是不是很贱?”周存想起马修的话,自嘲笑笑,又道,“大脑很会保护人,会让人取忘记一些不好的东西。但每次痛的时候,我的身体一次一次提醒我,要一直恨下去。”
“我也是,无法原谅。”王福明脑袋搭在椅子的靠背上,撅着。
“唉,衣服。”周存拍拍他的肩膀,把人脑袋拉出来,重新把淋浴器对准王福明,“低头,放低点,哎,衣服。”
“反正都湿了。”王福明无所谓道。
“老头耍无赖是吧?”周存道。
王福明沉默半晌,又闷笑,双手穿过椅背,手捧着留下的黑水,往上泼浇周存:“是……”
“喂!”周存大叫,在几次挑衅后忍无可忍,冲在王福明脸上,“水可是掌握在我身上!”
*
周存站在公共浴室的洗手台,用香皂打着泡沫搓衣服。
染发膏说是植物染发,染在纤维布料上,搓洗还不干净。
周存盆里水倒干净,衣服扭干放盆里,回到地下室换了身衣服,再把脏衣篓里的衣服带上,端着盆往洗衣服去。
方丽云也在,她半弯着腰,清洗着床单。
“放着,让郝姨洗就得了呗,一块扔进去。”周存和她打招呼,把盆里的衣服分类。
他先找个盆,倒些小苏打和洗衣粉,把王福明染色的衣服单拧出来,冲水泡着。
“尿了,又吐,我透一下。”
方丽云把床单拎起来,挂在栏杆上,攥紧扭了两圈,地上泻了一地的水。
消毒机和洗衣机不断滚动,洗衣房的气味就好上许多,对比在查房翻身那股骚臭和汗味,整间屋子是消毒剂环绕茉莉香洗衣粉的气味。
房间是半开放式的,朝南,下午院子里有整片阳光进来,温柔又干净。
周存快步两下,走到方丽云旁边,帮她一起扭床单,他微微打开腿,避免落在地上的水迸溅到新换的裤子上。
鞋子却没能幸免,直接越过拖鞋短短的高度,淌进了脚心,有陈年的伤口又开始微微犯疼。
方丽云道:“你又清爽了不少。”
周存笑问:“以前很腻吗?”
“倒也不是,就不习惯。”方丽云扭着使劲,说话还有气,“就没见过你这么长,然后想着,好像是上次理发那两天你请假了。”
阳光拂过,只剩哗啦水声,敲在周存起伏的心上。
周存缓和一阵,又自嘲:“还是该做个发型,梳个油头走个秀。”
“哈哈哈哈哈,也不是。”方丽云笑着,一手抓住端点,一手捏着中心,挤出一串水,“看你剃胡须那么隆重,头发没那么爱捯饬。”
“寸头正好,不用捯饬。”周存顺应。
“我也剪个短寸,总是下不了决心。”
“可以试一下啊,很漂亮吧。”
“肯定的,等个契机就去试一下。”
简短的对话后,两人沉默了。
话里还是太含蓄。周存穿衣形象称不上是邋里邋遢,可同龄人的时髦完全不沾边,偶尔耍酷穿着不同的衣服情况也少,全年除了工作服就是简单衣物。
两人居在地下室,偶尔夜班方丽云能碰见周存剃胡须,行头全流程全,精致得像一场郑重的仪式。
周存瞥见床单的一角有刺绣,绣着一个数字,D78号 。
D78号,那位子宫脱垂的老太太。
“这位,她还拖着呢,不去手术?”
他说话间舒展开床单,看到灰白色的床单上留有一团橙黄色的印记。
“生育后就下地,又是罗圈腿又是脱垂的。”方丽云轻轻踮脚,鄙薄的眼神擦过在周存,又把床单的另一端拿过来,整个床单扔进衣篓里,“这不是我能管的……”
周存盯着衣篓里的那趟黄,突然道:“我没想要小孩。”
“那你结扎了吗?”
周存沉默。
方丽云眼神没变,嘴角扬起,面上哂笑,没继续这话题:“什么都是患者点头才行的。”
周存沉默,医院的这种人不在少数。可他不认为养老院里的老人会有经济压力,不愿意去得可能性更多是主观的。
在这份充满英雄主义的行业中,践行着拯救生命的准则,而当无力、无法、无权解决时,口罩下的面孔逐渐变为“麻木不仁”的惨相。
“咱们生理结构也不一样,所以你感受没那么强烈。”方丽云说着,打开水龙头洗手,“让你去做太监你愿意吗?”
“是,对。”周存没料到方丽云语出竟人,叹口气,绕到后面,继续开始理盆里的衣服,“人总是劝别人的时候最洒脱。”
劝别人放下,劝别人决定,劝别人努力。
立场不同,再难共情。
周存低头理着,发现有两件不是自己的衣服,翻到领口,想起是那晚从王福明处穿回来的。
真不凑巧。
短袖上的图案,正是琥珀骑行队。
方丽云笑两声,问:“你就是帮李克洒脱了一把吗?”
周存举着衣服的手一顿,抬头看方丽云,她的审判对他才是最会扎的刀:“我没想过他是直接回骆市。”
老吴是赏罚分明的管理者,得了小恩小惠不至于闹得人尽皆知,这次偏偏还发布一个通告——这无疑将周存定在“为利背义”的耻辱钉上。
周存猜测这是李索的意思,或是惩戒或是警告或是威胁这位“出卖”其弟的友人。当然,这只是猜测。
李家给的,周存既要,又不能舍,统统受着。何况初初的动机,本来也不单纯,只是没料到是李索布好的甜蜜陷阱。
如果知道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他也许不会踏出这一步——真的不会吗?
思及此,周存反问自己。
“那也默认了交换是事实。”此刻质问的变成了方丽云,她撑着洗衣台,靠近他,“老吴应该没告诉你,如果不是你临门一脚,那个名额应该可以给我的。”
消息骇人,周存彻底呆住,他与李克伤春悲秋一晚,实际是掠夺了方丽云的权利。
这说法未曾听闻,但一想的确合乎情理。
方丽云的履历在医院足够看,更别说养老院里,比上比下都绰绰有余,他还疑惑为何方丽云能呆半年都没跳槽,原来是在等。
毕竟在医院,能够争取到外出交流的普通医生竞争很难很大,但养老院去外交流,非她莫属。
外面养老院一般采用医养结合,养老院一旁就紧邻医院,同样也是学习的机会。
“不是有俩吗?我就占其中一个。”周存呐呐。
“我……我,我在听老吴说的时候,他说是咱们这本来没名额的。”周存自觉话语苍白,像是在质疑方丽云的说法,“名额还没定,我去给老吴说。”
“所以呢?”方丽云笑着,“拿过去,又慷慨地让回来?”
老吴给了画的饼不止是纸上的,现在点火,烧起来了,粘在铁板上反复翻面的却是周存。
像是在为他出卖李克的不齿行为的惩戒。
对于喜欢方丽云这件事,周存从未有过任何动摇,只是懦弱使得情感难以宣之于口。
“那如果名额放弃吗?”
“当然,如果你是要的话。”
方丽云没料想到周存回答如此果决,怔愣一下,又兀自笑着鼓掌:“本来就是我的,现在成了你让给我了。我还得替你成全鼓掌,歌颂你的谦让。”
周存合目:“是,我错了。”
不管伤害李克还是方丽云,都是他一念间的贪。
“你真信啊?”
方丽云噗嗤一声笑,一句反问,不知反问的是自己的话,还是老吴的说法。
“什么?”周存不明所以。
“真以为一下就能出去啊?”方丽云对这敬谢不敏,“这可不是什么好饼,老吴的确找过我,我直接拒了。”
“那你刚才……”
审判十字架上捆绑的绳索松动了,周存得以喘息,方丽云的凛冽让他心有余悸。
“都能让给我,对你来说也没那么重要啊,干嘛送走李克?”方丽云问,“人走了,少了好多乐子。”
素日李克与院里同事交好,就连和方丽云,也比周存的关系好些。
“他要回骆市读研了,迟早会走。”周存略过名额重要与否的话题指标,不想为自己粉饰,“就是分开我耍了奸计,确实不够朋友。”
“你呢?”方丽云设问后,自答,“你想出去。”
“是,我想离开。”
“真以为出去了,就是出去了?”
“我尽可能留在那。”
“呵,你是怎么想的呢?我看过合约,出去一年,回来还得这打工五年才能走。”方丽云好言提醒,“你快三十了吧,这六年这么耗,之后想再去医院不太可能了。”
时限条款约束,试图用此套牢方丽云失败,却使计引得周存主动入套。
周存道:“我看表现优异,也可以留下。”
方丽云提醒无果,问:“真想好了?万一不能留下来呢?”
周存耸肩:“你的话确实屈才,我是无所谓,都是护工,一样的。”
方丽云面色讶异,不懂周存的选择,无奈道:“你的反差在这。”
天真与心机并存,残忍与仁慈共生。
*
棋牌室内,周存与王福明对坐,桌上摊着一堆拼图碎片。
“不要乱放,三个凹进去的放在这个格子里。”周存打掉王福明的手,抓着拼图放在一处,“按形状放,才能拼出来。”
“都是蓝色,又没图案,直接拼不行吗?”王福明提出另一种玩法。
“它……它这教程是这样的。”周存回忆在洗衣房看的短视频教程,满脑子都是滚动着的洗衣机,方丽云和李克在脑海里转圈圈,静不下心,干脆直接把碎片倒出来,全数放在桌上,“那听你的,你说怎么拼?”
王福明把一颗一颗碎片翻正,转回到蓝色正面,又用匀麻将牌的手法,把每一片叠着的都匀净贴上桌。
他说:“先把边上的找出来。”
一旁的手机抖动,小柳导游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小柳导游:抱歉老板,昨天上山没信号,刚下来。】
【小柳导游:是太阳养老院那边的吗?我是今年新入职的导游,前辈让我来接洽。】
【周存:我是周存。】
【小柳导游:好的,我这边在车上,回公司之后给你发一下夏天的团。】
手机突然被拍一下,字打错,发过去了。
【周存:你是刘丝丝吗?】
王福明的手收回,提醒他:“专心呢,拼图。”
周存没熄屏,放下手机,应言挑着拼图:“这玩意应该是锻炼脑力的。”
王福明点头:“就是比较考眼力。”
这种幽默,在蓝色拼图上让周存感觉很冷。
手机抖动一下,周存目光斜视,小柳导游回复新的消息。
【小柳导游:柳。】
【小柳导游:我是柳丝丝。】
周存按下关机键,屏幕熄灭了。
“颜色不都一样,克莱茵蓝。”周存视线一排一排寻找单边的碎片,“这送的真是哈,怎么不搞个有图案的,来纯色的。”
“都一样,这是晚上的大海。”王福明说着,将一颗边缘放在纸盒子里,“你快点,年轻人,别偷懒。”
同色碎片这么多,周存一时之间认可了考眼力这个说法。
“对了,你想看星星吗?”周存问。
“什么星星?”王福明问。
“嗯,就是星球。”周存刷到近日天文馆的推送,“日全食,初亏、食既、食甚、生光、复圆,太阳被月亮全部遮住,一片黑,又有亮光。”
“噢,我见过。”王福明道,“其实每天都有天黑。”
“……那不一样,那是大白天,持续一段时间的天黑。”周存强调这天文现象的难遇性,“很少出现,比流星很罕见。”
“闭眼天黑就是天黑,睁眼就是天亮。”王福明一手举起,将中指盖在眼皮上,“每时每刻。”
周存脚踩着地面,身体向后抵,发出尖锐的刺鸣,他站起来,带着气,低头瞧着王福明。
两人目光对峙片刻,憋闷的那口气,周存又吐了出来,重新坐在位置上。
“你想学单词吗,学习一门语言也不错。”周存另起话题。
“可以啊。”王福明说着,自我夸耀,“老头也会几个。”
“什么?你说说。”
“north,south,east,west,我考你,这个是什么?”王福明晃晃手腕的指南针,指尖晃动,指向了自己。
“呵,还考我呢。”周存笑一声,配合道,“south呗。”
“不不不。”王福明往后靠,坐直身子,将手语换成指南针的左手,红的针头对准了他,他竖起留有红印的大拇指,贴在嘴边,道,“是dad!”
【预警】
下一章会有屎尿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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