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了七八天,扁玉螺终于找到规律了。那户人家中,有一个人是白天外出工作,另一个人则是晚上,两个人的作息时间相差太大,聚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在一起也不一定就做那种事。他们经常做的事就是聊天,其次是怕打对方身体,最后就是分别前用嘴巴包住对方的嘴巴。
二郎神告诉猫眼螺,说话和触摸身体是**,嘴巴包嘴巴叫“接吻”。
“为什么要**?又为什么要接吻?”扁玉螺问二郎神,“直接骑不就可以了?”
二郎神无可奈何地摇晃着脑袋:“人族是追求感情的动物。**和接吻是为了增进感情,有感情的两个人,做那事的时候才会更有感觉。”
“好复杂啊……”扁玉螺又问,“‘感情’又是什么呢?”
“感情就是一种深刻的感受。”二郎神说。
扁玉螺困惑地皱起了眉头:“那**和接吻,增进的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我哪知道啊,二郎神心说。它不过是一只开智会讲人话的猫妖,知道一些人族的事情,但是并不能讲清楚个中的缘由。比如**和接吻,它只知道这种行为的名称和目的,并不知道做这些的感受。毕竟它还没到化形成人的地步,因此不可能参透人族的所有奥秘。
即便如此,种族天性使然,再加上窥得天机的得意,让二郎神有了傲慢的资本,也有了不能低头示弱的理由。它可以有不知道的事情,但是它绝对不会让别人发现,尤其是扁玉螺这种刚化形为人没多久的精怪。
“你自己试一下不就知道了。”二郎神对扁玉螺说。
“我和谁试呢?”扁玉螺问,“二哥,你可以帮我吗?”
“滚一边去!老子又不要跟你做那档子事,你想和谁做就找谁试去。”二郎神借此机会跳上墙头,远离扁玉螺,避免对方问出更多它难以解答的问题。
扁玉螺只想和恩公做那事,**和接吻自然也是找恩公试。可他现在还没搞明白男人到底可不可以骑男人,他想先搞明白这件事,然后再考虑别的事情。
又过了几日,扁玉螺放出去的神识终于看到那家的两个人在做那种事。
大白天的,别人家都在忙着准备中午饭,那两个人却抱在了一起。扁玉螺有些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在做那事,因为模模糊糊看见人影的状态不是人骑人,好像是一个在托抱着另一个,跟妈妈抱娃娃似的。他得亲眼确认一下才行。
扁玉螺施法来到那户人家的院墙外。里面人怪叫的声音非常大,站在院外就能够听见。他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再次放出神识。
这次看得清楚多了。的确是两个男人,不然无法将俩人连在一起。他们不光做那事,还在接吻和**,最神奇的是,同时做这么多事,这两个人竟然不慌不忙,看起来很是从容不迫。他们从一个抱着另一个,变为一个压着另一个,始终紧密地连在一起,扁玉螺因此确定:和“睡觉”拥有多重含义一样,人族的“骑”也有不同的执行方式。当然,最重要的是男人可以骑男人。
不过,扁玉螺有些担心,因为被骑的那一方好像会很痛苦,叫声恐怖,听得他浑身发麻,小腹瘙痒,心脏狂跳不止。不能再看了,再看要出螺命了。
扁玉螺匆忙收回神识。他睁开双眼,尚未平复因惊恐而产生的慌张,却被眼前几个陌生的人族幼崽吓得险些变回原身。
“你是谁啊?”个子较高的男孩问,“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扁玉螺“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
白嫩的皮肤,秀气的长相,畏手畏脚的模样,看起来虽是大人,却全然没有大人的威慑力。几个男孩面面相觑,当即心理神会,达成了“这家伙好欺负”的共识。
高个子又问:“我怎么没见过你啊?你是我们村的人吗?”
扁玉螺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作答。
“哦——我知道了。”一旁矮个子的男孩咧嘴坏笑,眯缝着眼睛,斜睨着扁玉螺,“你也是来偷听的,对吗?”
扁玉螺不明就里:“偷听……什么?”
“听于凤仙叫春啊!”矮个子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村里人都知道,于凤仙比女人都会叫,谁家爷们不满意他家娘们了,就让她去学学于凤仙。”
扁玉螺想问“叫春”是什么意思,但是面对陌生的人族,比起求知,他更想逃跑。
“滚一边去,别跟这儿胡说八道!”高个子搡了矮个子一把,然后跨出一步,张开手臂,把几个孩子护在身后,表情狠厉地质问扁玉螺,“你到底哪儿来的?在这里做什么?”
高个子男孩步步紧逼,扁玉螺答不上来,慌得连连后退。男孩突然一句“你是偷了金子叔家的小偷吧”,扁玉螺当即否认,怯声念了一句“他是我恩公”。
“恩公?”高个子质疑道,“金子叔是你恩公,跟你在这儿有什么关系?”
“我……”扁玉螺张口结舌,因为他没想到自己会遇到陌生人,更没想到自己要如何回答陌生人提出的问题。
“来这里不是偷听,”一个瘦猴般的小男孩说,“那就是找于凤仙有事呗。”
“也不一定是找于凤仙,”方才那个矮个子说,“没准是找他男人呢?”
“于凤仙也是男人,却找别的男人给他当男人。”
“凤仙嘛,”矮个子嗤笑道,“女孩子才叫‘凤’呢。肯定是他爸妈希望他是个女人,才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几个坏小子笑作一团。扁玉螺眉头紧皱,尽管心慌害怕,却还是决定纠正他们的错误:“凤是雄鸟,凰是雌鸟。”
“啊?你说什么?”
扁玉螺摇了摇头,不想与对方争辩。
“别不说话啊。”高个子男孩说,“你一个陌生人,莫名其妙地闯进我们村,不把话说清楚了,我可就要报警了。”
“你还让我说什么啊……”扁玉螺为难道。
“说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跟金子叔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说了,”扁玉螺不着痕迹地观察四周,寻找逃脱的机会,“金子是我恩公。”
“他是你恩公,”高个子一挥手,几个小跟班立刻会意,将扁玉螺团团围住,“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扁玉螺多么希望自己现在是螺身,这样就可以卧进沙子里,躲避对方的纠缠。
“你是不是也是那种人,”高个子说,“所以才来找于凤仙的?”
扁玉螺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对方在说什么,也不知该如何作答。而对方也不需要他回答,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自行完成了问答。
“肯定是!不是那种人不会来找凤仙的!”
“那金子叔也是……?”
“关金子叔什么事?”
“有可能诶。金子叔一直不结婚,没准就是因为他也是那种人,所以没法结婚。”
几个孩子因为意见不和而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引来了院子的主人。
“几个小王八蛋!”于凤仙双手抱臂,站在不远处,嘴里叼着烟,却不影响他字正腔圆地喊话,“又他妈跟狗一样在你凤爷爷墙外边撒尿呐!”
“喔——!凤娘娘生气啦!”
“凤仙好会叫哦!”
“咱能站着撒尿你不能,气不死你哦!”
小孩子哄笑着跑开了,扁玉螺趁机缩地回到金进家中。
“那小崽子——”于凤仙指着跑远的小崽子,说的是狠话,嘴角却在笑,“你给老子滚回来!老子他妈的站着撒尿滋你一脸!”
“凤栖,”鲍哲明走上前劝说道,“一帮不懂事的小孩子,犯不着跟他们置气。”
于凤仙真名于凤栖,“凤仙”是朝汐村村民暗地里给他起的外号。
“狗屁不懂事,全他妈是因为家里管教不严。”于凤栖猛吸了一口烟,边吐烟雾边自怨自艾,“穷乡僻壤的鬼地方,九漏鱼的聚集地,不是文盲就是智障,我他妈的是脑子被皮皮虾钻了洞,不然怎么会想到来这里买房子。”
“不是因为你喜欢吃海鲜吗?”鲍哲明用手指夹走于凤栖嘴里的烟,仍在地上,用脚踩灭,“少抽点。不是说好了要努力活着,不能比我死太早吗?”
于凤栖比鲍哲明大六岁,还有吸烟的恶习,尽管他说过为了爱人要少抽烟,争取多活几年,但是有些毛病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
“刚抽了两口,你也太浪费了。”于凤栖抬起手臂,揽住鲍哲明的肩膀,与他调笑道,“舍不得我死啊?”
鲍哲明微微一笑,牵起他嘴角下方的小痣:“当然舍不得。”
于凤栖轻轻地,往鲍哲明耳朵里吹着热气:“刚才捣我屁股的时候,你可是恨不能我赶紧死掉呢。”
“别胡说。”鲍哲明嗔道,“你这不是好好活着呢吗。”
“死了,早就死了。”于凤栖拥着鲍哲明,一步步地往家走,“哲明身上死,做鬼也风流!”
鲍哲明是于凤栖戒不掉的烟,于凤栖是鲍哲明不舍得变成鬼的人。
回到金进家中后,扁玉螺一直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二郎神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也神情不属得说不清楚。
他有太多问题要问二郎神,可是不知道应该从何问起,于是扁玉螺选中了回来前最令他困惑不解的问题:“二哥,他们说恩公也是‘那种人’——‘那种人’是哪种人啊?”
二郎神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那种人’啊?”
扁玉螺深吸一口气,按照前后顺序,把他的经历和困扰一并说给二郎神听。
“……所以,‘那种人’是什么人?跟恩公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扁玉螺问。
“‘那种人’就是明明是男的,却给男人骑或者骑男人的人。”二郎神说,“你要是给金子骑了,你俩不就都是‘那种人’了吗?”
“‘那种人’是坏人吗?”扁玉螺回想起小孩子们的态度,认为“那种人”应该不算好人,不然不会被嘲笑和针对。
“不算坏人,”二郎神说,“但肯定不算常见的人。”
扁玉螺问:“罕见的东西,不应该是值得珍惜的好东西吗?”
二郎神故作深沉道:“人族不追求成为罕见的人,至少大多数人不追求。他们追求寻常,追求与别人看起来差别不大,追求挤在人堆儿里,大家看起来都差不多。”
“尽管他们看起来或多或少都不完全一样?”
“不能完全一样,也不能完全不一样。”二郎神叹息道,“人族就是这么矛盾的生物。”
扁玉螺恍然大悟:“所以,恩公不骑我,是因为他不想成为‘那种人’吗?”
他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二郎神敷衍道:“你不如直接去问金子。”
“可是他让我放弃……”扁玉螺委屈道,“我不喜欢听他说这种话。”
二郎神问:“他说让你放弃,你就会放弃吗?”
“不会啊。”
“这不就得了。”二郎神说,“他说他的,你做你的——你总是躲着他,怎么报恩啊。”
对啊,我还有比苦恼更重要的事情啊。扁玉螺重振旗鼓,仔细回忆着刚才新学到的骑法,准备晚上再次向恩公提出进行报恩的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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