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慷对身边人太宽容了,竟然容两个消极怠工的女人当暗卫。
毕羲和想也许邢慷就是喜欢养漂亮玩物,并不要求青红双姝做什么,否则自己也不会被囚禁在竹园里为一个人写定制话本。第一次被人催更催到囚养,毕羲和的心情很复杂,报复性地猜测着贪官身边的人都是狗仗人势为所欲为,内心叨咕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遭遇黑衣蒙面刺客后毕羲和一直被枕戈囚禁在陌生竹园中,他问枕戈刺客是什么人,枕戈说是一个不错但摆不正自己位置的人,于是他写了一本《间妖传》,枕戈口中那名刺客的事迹也成为他的灵感来源。
但今天毕羲和的灵感卡壳了,他隐隐发觉枕戈口中的蒙面黑衣人似乎不是个男人。枕戈觉得那人不错是因为他对女子不错,可他利用女子欺诈旁人,被骗去钱财家破人亡地人数不胜数,那名刺客似乎仇视完整的家庭,像个怨妇一般掳走良家女子。
毕羲和问那天的刺客是不是女扮男装,枕戈反问他:“重要吗?”
毕羲和当即拍案而起愤慨道:“怎么会不重要?”
枕戈坐在高处擦她的枪槊,她坐在竹园观鸟台边一边擦枪一边问:“同样的事,男人做和女人做有什么区别?”
毕羲和:“当然有区别!”
枕戈:“什么区别?”
毕羲和原本把寄生在人身上的间妖写成亦正亦邪的角色,可若那人是女子她就做不到许多事!
枕戈:“做不到吗?”
枕戈擦着枪槊让毕羲和仔细想想,毕羲和便想,想女人的柔弱,想女人的三从四德,想女人如何对抗不公……他想不出来,女子易折,不抛头露面才安全。
枕戈磨锋利的枪头指到他脖颈间时,毕羲和又怕了。他轻轻推开锋利的枪刃辩解:“故事写英雄救美,女子以身相许,大家爱看。可是女子怎么救人,女人娶男人那家中谁做主,女子在外又救了别的人再娶回家岂不违背纲常?写出来读者只会觉得我疯了!”
枕戈:“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救你一命,你拿什么报答?”
“这话是男人说的,”毕羲和嗫嚅着说不出下半句。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一武功高强的女子所救,更没想过打不过一个女子。
枕戈:“那天没有男人救你,还是说你想被男人救下然后以身相许?”
毕羲和的脑袋宕机,脸从白天烧到晚上,“在下绝没有此等爱好!如果在下被英雄所救愿意当牛做马报答!”
枕戈:“那你给我当牛做马,我不想要你当相公。”
此话一出毕羲和失望地安心了,“应该的,娘子巾帼不让须眉,在下见识短浅但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此生愿给娘子当牛做马。”
毕羲和成了枕戈的小笔奴,但一想间妖附身女子他怎么也想不出剩下的情节,抓耳挠腮了一天。
如今抬头一瞥就能看到月光下一青一红两个绝世窈窕的巾帼女子,珠串面帘下的容颜朦朦胧胧,一个倚长枪望月,一个大马金刀坐屋棚,自由潇洒仿佛不世仙。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
毕羲和情不自禁走到庭院中,深邃的眉窝显出一些期待的神色。堂下月如纱,人如画,赤色藕丝裙厚重,青色罗裙飞扬,女子穿软甲粗衣和穿绫罗绸缎各有风姿。
青霜看见毕羲和痴痴地走近故意逗他,“喂,小笔奴你再写不出来要挨揍了,你主子脾气出了名的暴躁,满浮玉京的人都知道!”
“主、主子?”毕羲和还没习惯把枕戈当恩主,虽说当牛做马报答但除了写逗趣的话本也没别的本事,没有为奴为婢的感觉。
毕羲和拜了拜,“枕戈娘子原来是京都名人,失敬。”
枕戈冷言冷语,“叫主人。”
青霜在一旁不遮掩笑意,直把毕羲和看得脸通红。
枕戈:“不是说滴水恩涌泉报,难不成大丈夫要言而无信?”
“当然不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主、主人!”毕羲和不敢直视二女的脸,稀薄月光穿不透遮在她们脸上的宝石珠链,似乎是天意告诫凡人不得直视神的面容。
“哈哈哈哈,枕戈,他真是个好男儿~”青霜夸得直白反而有股让人说不上来的怪味。
毕羲和受了夸奖竟觉得受辱,还辩无可辩。
“乖,”枕戈直起身将枪槊拔出,“明天写完三章给你带糖葫芦。”
枕戈作势要走,毕羲和忙问她去哪。青霜跳下屋棚挟着毕羲和的腰带回堂屋里,“奴才就别管主子的事了,无聊的话我陪你闲谈到三更啊。”
“娘、娘、娘子,咳咳咳咳!”毕羲和被复杂的香味熏得咳嗽,脸上更因为青霜搂腰的亲近动作发烫。
青霜将他丢到书房仔细闻了闻身上,轻瞥细眉,“竟然留这么久,”她自己没察觉到身上沾染吞花阁中的香料味经久未散,在吞花阁里久泡着鼻子习惯了,若是有人像毕羲和一样五感敏锐定然能循着味道找过来……猫丫头的心机竟然藏在这里!静岳台尽养妖精,玲珑心窍防不胜防!
青霜这时醒悟为时已晚,立刻飞身窜到屋顶唤下来信鹰给邢慷传信。
所有进入吞花阁的人或多或少都染上了吞花阁独一份混杂香味,日常盯梢的夜湖更别提了。他们的踪迹从踏进吞花阁起就在盈袖的鼻子底下暴露彻底,无形无影的东西令人防不胜防!
“邢贪该不会玩不过小丫头吧?”
“这倒是桩趣事儿!”青霜没有对事情失败的担忧,全是对看邢慷吃瘪的期待。
……
静岳台中。
盈袖一身包裹严实的夜行衣与夜色融为一体,趁人不注意钻进吞花阁的窗户。婢女恭华披着她的舞衣在烛台后练舞,影子打开正门上。
盈袖钻进吞花阁立刻烧干净夜行衣,恭华又跳了一会儿把蜡烛熄灭了去看盈袖。
恭华从红木柜里抱出替换的衣物进入调香室,挪动一个鸢尾花琉璃瓶上的浮雕打开暗格,按顺序压中暗格中的符号触发一道暗门,暗门挪开是几道碳包做的门帘,十层门帘之后一道香蒲纹屏风,恭华将衣服搭在屏风上,轻巧的步子挪到屏风之后。
恭华正对上浴池中央的一对猫儿眼,看她捧着花瓣朝自己吹才安心一笑。
“恭华,我回来了。”
“知道了,可吓死我了!”
盈袖游到池边拉扯恭华的裙摆,“阿姊也来泡一泡?”
恭华把衣裙去了,裤腿也收上去,双脚放进热汤里舒舒服服泡,手上拿起竹舀子给盈袖洗头,“心里踏实了?”
盈袖面色凝重,红唇失色,“死了。”
恭华跟着皱起眉头,“但愿你能熬过这段时间。”
盈袖趴到恭华膝头,“台主棋差一招,不,她是输给了权势,输在了欢女的身份。恭华,我们能熬过去,台主她跑了,再没有人能在静岳台给我们上刑。”
……
谒舍。
夜湖把自己在微澜庭中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向邢慷陈述:“她好像知道我在,连唤了许多声,属下没理会她就说有东西拖我带给吞花阁主,她死后拿走,不用属下露面。”
几个时辰前。
“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起名的时候没想过同音吗?”
“少卿给身边人起的名字都风雅,洞云、惊雾、青霜,你的名字应该也很好看。”
淼青刚受过鞭刑,白净中衣上道道血痕,未施粉黛,红颜失色。她说话轻轻柔柔的,一点也不像青虹川上背弓射箭的猎女,可骨头又粗又硬,打烂了她的皮肉打不断筋骨。
“你瞧着,柳璟还是会赢。”
“她气急败坏才打我,我看见她受伤了。我见她第一面就是她从狼群口中救下我。青虹川的汉子比不上扮作斯文书生的女人,误会我的情谊,不问我的想法,不会哄我开心,阿大就会让我嫁给猎到鹿的勇士,草原的勇士不是我娄里尕的如意郎君。”
“你知道娄里尕是什么意思吗,月亮,草原上的湖泊总能夜幕之下接住一轮明月,但人摘下了月亮就想摔碎。
她扮作如意郎君抢亲,鞭子抽在草原第一勇士的脸上,带我走,教我画细眉,描中原的斜红醉霞,然后就把我养在这里。后来对我的好目的明确,所以我移情别恋了,我们几个都更喜欢柳璟。
可我还是好高兴,当初我说不想嫁人只有她听进去了,抢亲,对长生天发誓对我好。
明明没想过我会闯进人生,没预留我的位置,尽力将我安置。当她向我坦白自己是个女人,承诺荣华富贵的时候,我看到了真正的第一勇士。”
夜湖隐在房顶听她说话,一句不落,像草原之夜的湖完整地接住月亮。
“来中原以后逐渐明白一个男人说给我荣华富贵未必真的有,但她说到做到。再后来无论是她还是旁的人我都喜欢不起来。做人怎么这般没趣味,比红翡的石头还呆,一下一下凿出来形状,多硬都能磨平了,放到架子上待价而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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