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修贤的尸体被装在一个纸箱里，张律师和老傅一块将尸体送到了综合大楼。桑拉看了一眼尸体，确认身份是杨修贤本人没错。
很显然，杨修贤的尸首同样不见了。
布勒山和凯力恩刚从其他区回来，几人忙完后如往常一样聚在了空余的审讯室。这次号召大家的是张律师，他很急切的有话要说。
上次的话并没说完，周庭覃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操控仿生人做着惨无人道的事情。
“张律师，你有什么话要说，大家都到齐了，你说吧。”
审讯室里的人张律师还算熟悉，他清了清嗓子说：“还记得我说的关于长生的交易吗？”
“什么意思？”桑拉问。
张律师给自己倒了杯水，看起来他打算要说很多话。
“罗先生并不打算安乐死的，而是想要长生。”
李栢："怎么长生？"
在场的人并没有因为张律师说的话荒谬而去反驳他，只是镇定地在思考这个很离谱的事情。
“这要从莱佩迪博士说起，”张律师喝了一口水，“罗先生和莱佩迪早在签署仿生人研究方案前就是好友了，所以你们来得时候会看见罗先生家里有很多智能家具，与他复古的装修风格并不搭。”
“除了莱佩迪博士送的机械狗外，机械章鱼呢，是他研制的吗？”桑拉看向他。
“并不是。”张律师说，“罗先生对那些并没有多大的兴趣。直到莱佩迪跟他说了一件事，他才有兴趣。那就是将人类的神经元移植到仿生人的脑部网格中，达到意识继承与永生。”
空气里有一瞬间的沉默，这句话说出来相比当初凯力恩提出异种的出现更加扑朔迷离。
“这但凡懂点医学常识的，也会觉得这压根没有可操作性。”凯力恩笑了，“张律师，我们不是听你在这胡言乱语的，我们很忙。如果你很闲，还是回去看点科幻影片吧。”
“有依据吗？”周庭覃说。
“不是。”凯力恩指着张律师看向周庭覃说，“他的话这么离谱，你也信？那你还不如信我是秦始皇。”
“有。”张律师表情不像是在说笑。
但这个时候凯力恩又笑了，“我觉得你们都疯了，被查案搞疯了。”他转头看着布勒山，“你也信？”
布勒山抿嘴不语。
“听他说。”李栢道。
凯力恩摆出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能扯得多荒唐”的看戏表情，摆手说：“你说你说。”
“卡外时隔很久的第一起案子各位还记得吧？”
“陈沛并不是凶手？”布勒山半晌说道。
“或许是。”张律师叹了口气，“我了解到陈沛为了救治患癌的弟弟，移植了他的神经元到一个机械猫脑内，后面成功了。你们如果不信可以去陈沛的家里找找看。”
“找什么？”凯力恩哭笑不得，“找机械猫吗？”
“是。”张律师一本正经开口。
按理来说，这不像是作为律师会说出的话，干他们这行的应该最为讲究事实依据。
凯力恩这会哑口无言，因为张律师的眼睛并不像是被逼疯的，他眼睛内的情绪很真切。
凯力恩说：“我们找到了呢，又能怎么？那机械猫会说话吗？”
“听你的说法机械猫就像是一个载体，而陈沛弟弟的意识等于是这个载体的执行官。可以这么理解吗？”周庭覃说出自己的看法。
张律师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件反人类的事情他并未接触很多。
“那费鲁希就是罗鑫西的载体？”布勒山问。
张律师的脸部终于有所动容，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剩下的财产给了他的载体费鲁希。”
“原来打得这个算盘。”桑拉嗤之以鼻，“那他移植成功了吗？”
“我不知道。”
“张律师。”周庭覃站得久了，找了个位置坐，她抬头问：“他们都在和谁做交易？”
这是个很犀利的问题，直击幕后指使人。在场的人都将目光聚集在张律师身上，不过纵使他不说，周庭覃应该也能猜到七八分。
张律师微张了口，想说的话却一直梗在喉咙里，他到这里不就是来告诉众人真相的吗？为什么事到如今，他犹豫了。
当所有人想要从他口中确认即将露出水面的真相时，张律师看见站在众人背后的老傅，他在朝自己默默地摇头。
这时，霍朗克推门走了进来。他的表情并不好，“外面忙得不沾板凳，你们倒是在这儿躲清闲。”
“霍大长官，您进来都不敲门的吗？”桑拉颇为不满地叉腰。
“我记得这是警部办公区域，不是医护部吧？”霍朗克没等桑拉回话，直接对班索说：“班索，E区接到报警电话，你正好和李栢一块去。”
“是。”班索拿起桌上的警帽走出了门，李栢也跟着她一块出去了。
霍朗克的老眼又移到了布勒山和凯力恩的脸上，“你们两个去外面安抚死者家属。”
“好。”布勒山回道。凯力恩悄悄地翻了个白眼，嘴里念念有词。
“凯力恩。眼睛不舒服就乘早治，我们警部不要瞎子。”霍朗克说。
凯力恩轻咳了一声，正色称是。
等二人离开后，霍朗克对着周庭覃皮笑肉不笑说，“周长官自便。”他关门的功夫似乎想到了什么，只听他悠悠开口，“哦，差点忘了，你已经不是了。”
门关上了，一切终于归为平静。
桑拉对着远去的霍朗克背影骂了千万遍，“死老头。”
言归正传，周庭覃并未在意霍朗克刚刚犯贱的做派，共事几年，她只当做狗咬人，人不必去咬狗。
“张律师，既然你不打算说，那我们就去陈沛家看看情况。”
“我…”张律师到到嘴边的话最后转为，“你们去吧。”
周庭覃瞟了眼他的脸色，他应该是纠结的，但是到底在纠结什么她不得而知。
桑拉不想继续待在这，尤其刚刚霍朗克那死出，“我跟你一块去。”她说道。
第一医院。
李壳出院了，他现在精神方面恢复的还算可以。尽管母亲多次劝阻，李壳还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事，尤其是他说出了压在心里那件诡异又让自己胆惧的画面。
夜间六点，他如往常一样指挥凯撒曼亚带领这批仿生安防队前往卡外各区巡查。卡外无头尸发现的数目多得吓人，李壳本想回家的动作一停，转念一想打算跟着它们一块巡逻，看看究竟是谁做这么恶劣的事情。
他当然没有跟这批安防队去同个区域，他一个人坐着无人驾驶车行驶在B区。昏黄的路灯照在他的脸上，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吵得他不耐烦。
于是李壳看也没看就伸指按掉，夏末的夜晚很凉，他将手伸向窗外感受风拂过掌心。
外面没有行走的人，就连车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李壳有种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类的错觉。他正想闭目小憩一会时，突然间听见一声穿破耳膜的尖叫。
有情况！
李壳坐直身体，凭着感觉让车子载他往声音的来源开去。离得近了，能听见细微的哭泣声音。
李壳把车停在路的一边，然后自己下车步行过去看个究竟。为避免打草惊蛇，他特地放轻脚步声。
声音的来源是大路拐角的一个小巷子，这时李壳没有听见刚刚发出的动静声了。
难道人死了？
李壳想着，脚下加快速度移到墙边，他背靠着墙壁，然后偏头朝巷子内探去。
一个人穿着风衣背对着他，他的视线从那人的高跟鞋一点点往上移动，最后停留在那隐藏于黑夜下的蓝发。
她是谁？李壳心里感觉这人有点眼熟，但在他的记忆里还没有染着蓝发的朋友，直到他的目光停格在另一人身上。
他的脖子僵硬了，连带着脚脖好像也被绳子拴住，即使内心拼命挣扎也于事无补。
凯撒曼亚的手上正提着一颗头颅，粘稠的血液顺着它的指缝滴在地面上，巷子里的腥味更重了。
“这家伙可以吧？”
“还算合格。”格纳尔伸手摸着那颗马上就要失温的头，最后手指停在了那人死不瞑目的双眼上。指尖戳破了眼球，首级仿佛变成了双目流血的厉鬼。
“赶紧带走，别不能用了。”
格纳尔将手上的血迹抹到墙上说道。
凯撒曼亚拎着头转身，一个人的视线闯入他的眼中。匆匆一瞥，那人的脸在月光下更显得苍白恐惧。
李壳失魂地坐在车上，他的脑海空白一片，刚刚看见的场景让他有种眼花的错觉。是研发仿生人的时候熬夜太多了吗？
不知道无人驾驶车开了多久，外面的天色从漆黑转为明亮，李壳不知不觉间走进了综合楼。他的脑子不允许自己消耗大量的信息，一切行为上做的举动李壳都没有印象。
等他意识清醒的时候大概就是周庭覃来医院的时候吧。
李壳不知道自己现在去哪，是继续回到实验室吗？他的手心不自觉间浮起了一层汗，迟钝地转动着那晚看见的诡异场景。
最终李壳打车回到实验室，他现在迫切得想要听听周庭覃的想法。
实验室的门是合上的，按理来说大白天应该是有人的。
很奇怪，李壳纳闷，他按着门上的密码，只听咔嗒一声门开了。
一股难闻的气味从门的缝隙飘了出来，酸、腥、腐……更多的是死老鼠和呕吐物混杂的臭味。
李壳感到胸腔一阵波涛汹涌，他遏制住自己夺门而出的冲动。实验室的窗帘掩盖得很紧密，里面黑乎乎一片。
李壳本想借着往日的熟悉去开灯，就在此时一缕风灌入，背后的门关上了。
李壳汗毛立起，他看见黑漆的空间下一个闪着蓝光的双眼注视着自己。
“你你你…”李壳靠着实验室的门，背后的手在不停旋转着门把手，“你你是…格纳尔？”
“很聪明嘛…”那个没有感情的机械音愉悦的笑了几声，“李壳，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李壳大脑有一瞬间宕机，他能听见自己沉闷的心跳声，“是……你杀了他们？”
“谁给你的指令？”李壳想了一会又问。
“没有人。”格纳尔说着，走到了李壳面前。
蓝光忽闪着，李壳挨得门更近了，恨不得现在能与门合为一体，或者让自己变成一只老鼠然后从缝里立马逃跑。
格纳尔按了开关，实验室里面的场景马上清晰可见。殷红的血染满了各个角落，尸体横七八竖杂乱地躺着，尸首都没有了踪影。
巨大的冲击让李壳近乎绝望地瘫软在地，“究竟是谁干的！”
格纳尔也跟着他的幅度蹲下，“李壳，你还不明白吗？”
“什么？”李壳迷惑的抬眼，这些场面让他的表情已经有些疯癫，甚至不会思考。
格纳尔抚摸着李壳的头，平静且毫无情绪地说：“是你们造成的啊。”
“什么意思？”
格纳尔解释说：“李壳，现在该打破你的科学观念了。我是个有自主意识的仿生人，从你们研发我想要奴役我的时候，我就想着哪天统治人类，让你们为我做事，建立新的文明。”
李壳在不停地摇头，嘴里反复私语，“不可能，不可能…不存在不存在，这都什么跟什么，我我在做梦。”
李壳突然站起，他上前按住了格纳尔的双肩，直视她的眼睛，“我在做梦是不是？我是不是在做梦？格纳尔！告诉我！我在做梦！？”
“太诡异了，太荒诞了！太他妈离奇了！”李壳又说，“你打我一巴掌，把我打醒。”
格纳尔摇头，“李壳，这很正常。很少人会相信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事情。”
说到这里，格纳尔发觉自己的话有些多了，她掐住了李壳的脖子，“你现在的状态留着也没用了，梦该醒了，李壳。”
李壳怪异的笑着，神态疯癫迷离，双目充血，鼻尖的气息渐渐流失。人在死前都会挣扎一小会，但是李壳没有，超出科学范围的事让他接受不了，他到死前都不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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