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试,离进实验室还有一周的时间,陆琪想到林凡过年时候说过的话,便邀了林凡干脆去他家玩一趟,不然整个暑假都没有时间了。
高铁到站,林凡走出车门的那一刻,瞬间感受到了临州这个海边城市的炎热。粘滞的热浪在站台翻滚乱窜,背着包下台阶的工夫已让林凡满头大汗。陆琪远远地朝着出站口的一对老夫妻招了招手,那边也回应了过来。林凡看着那两人,身形并不高大,头发白了一大半,走进了才看清厚重的眼镜下皱纹格外明显。他突然想到过年的时候喊错了称谓,还有点尴尬。他问了声伯父伯母好,随便聊了两句,就随着陆琪一家子打车回去了。
一条门江穿城而过,陆琪的家便在离江边不远的地方。这是一幢颇有年头的公寓楼,白色的外墙经历了风风雨雨已经变成了灰色,斑驳的水渍痕迹从楼顶蔓延下来,和楼边向上生长的几只爬山虎勾了勾手。
陆琪的家在六楼,老式楼房没有电梯,待爬到家门前,陆琪的父母明显气喘吁吁。开了门,果然和陆琪说的一样,他家也没有电视。林凡边换鞋,边打量着四周。相比于公寓外部的破旧,家里格外整洁明亮。客厅里最显眼的是一把大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摆着一套精致的玻璃茶具。一台留声机静静地搁在墙角的立柜上,再往旁边,挂着一幅水墨的松鹤童子图。视线转到客厅靠窗的位置,那儿立着一个大书柜,前方放着一张浅木色大方桌,笔墨纸砚规整地陈列其上,桌脚一只青瓷大缸里还有几卷画轴随意的插着。
三室两厅的房子,林凡想着应该给自己安排了客房吧,结果陆琪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他也没问什么。一张高低床正好两人睡,倒不会挤,林凡这么想着。他放下包,从行李箱里面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了陆琪。
“呐,这个给你。生日礼物。”
陆琪看着礼物,顿时嘴角咧到了脑后。他倒不是惊讶于林凡记得他的生日,而是这个礼物正是年前他在林凡家恋恋不舍的海贼王手办。
“上次看你那么喜欢,就随手带过来了。”
李秀做了一大桌菜,一家人吃过晚饭,天色还早,李秀让陆琪在家陪林凡,自己拉着陆建国出了门,说是去买点东西。陆琪爸妈出门后,林凡调侃道:“他们是给你买生日蛋糕去了吗?”
“我长这么大,家里就没出现过生日蛋糕。”陆琪一边从冰箱拿可乐出来一边说到。
“啊这,这么悲惨的吗?”
“也没有过什么像样的礼物,最贵重的还是老爷子送的一套湖笔,不过是为了方便帮他写字罢了。”陆琪说完又小声向着林凡嘀咕了一句:“反正老爷子这季度住大伯家,背后说说坏话他听不到,哈哈。”
他把冰水递给林凡,自己则开了可乐。两人说着话,又打了一局游戏,天色才暗了下来。林凡觉得无聊,随便从书柜里拿了本书,发现是李秀写的散文,就坐到沙发上看了起来。
陆琪瞥了一眼咕囔了句:“没什么好看的,他们文化人的无病呻吟罢了。”说完坐到大方桌前,鼓捣起墨水。坐了半天,陆琪临摹完一小节兰亭序,嘚瑟地吹了吹,让林凡过来看。
林凡合上书走过去,倒是有点惊讶,通篇看下来,虽笔力稍弱,潇洒略逊,但整体还是摹得有模有样的,连涂画删改也颇为相似。
“还不错,就是这个‘丑’字有点丑!”林凡调侃着拍了拍陆琪的背,然后把他挤出座位,自己拿起笔捡了一张废纸写起来。果然林凡的笔力和字型看起来和原作更接近,陆琪虽心里佩服但嘴上是不认输的。
“哈哈哈,比‘丑’还是比不过凡哥啊。”
说笑间李秀和陆建国回来了。他们手里空空的,林凡也不知道他们去买了什么。陆琪爸妈过来打招呼的时候,林凡闻到一股悠悠的熏香的味道。他也不好开口问,只觉得奇怪。
这次来临州,林凡并没有特意安排行程,陆琪想起哪里好玩便带着林凡去了。第二天整个白天都在下雨,到傍晚乌云散去,竟出现了落日和满天云霞。虽然浪费了一天的时间,幸好及时雨也缓解了湿热的气候。陆琪骑着小电动,趁雨后凉爽带着林凡去临州著名的老街坊逛逛。饭后的时间点,附近的居民也都出来遛弯了,加上暑假时节,往来的游客也不少。两个人走走停停,在各种纪念品小店、小吃店、书店来回逛着。白墙黛瓦的古气建筑掩映在石板道旁巨大的榕树枝桠里,榕树上下垂的百千气生根在晚风中来回飘荡,倒影在灌满红色霞光的积水中。街道上落满的雨水并没有维持太久便被大地回升的热气蒸干了,陆琪和林凡吃完肉燕出来,又感觉到了一阵湿热。
“这儿好闷,人又多,走,我带你去山顶吹吹风。”
说是山,其实不过是城市中的一座小山坡,海拔不足百米。顺着西侧蜿蜒的台阶小道,走了不过10分钟便上了山顶。山顶的人果然很少,路过一家时光邮局,便走到了一处毫无遮挡的栏杆旁,两人双手一撑,坐到了大理石栏杆上,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临州城区。天色渐暗,晚风袭来,城市的灯光陆续开启,光晕上升,仿佛要抓住仅有的一点蓝橘色霞光。舒服地吹了会儿风,林凡一只脚跨进来,背靠在栏杆柱子上,面对着歪着身子晃荡腿的陆琪。陆琪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左手撑着栏杆,右手放在大腿上四指来回拍着。林凡愣愣地盯着陆琪那件在微风里摆动的白色薄T,好像有话要跟陆琪说,但是在脑子里加工了一会,嘴巴动了动,还是没有开口。陆琪回过头发现林凡木木的表情,问到:“怎么了?”
“没啥,”林凡笑了笑,把头侧了过去试图岔开话题,便说到:“那边有家时光邮局,要不要去逛逛。”
“哈哈,那不是小女生喜欢的东西吗?凡哥怎么也有兴趣。”陆琪也把一只脚跨了进来。
林凡想着“老子现在就要去看不行吗?”然后脱口而出的却是:“你学一学小女生喜欢干嘛,不然怎么撩到新的女朋友。”
来回两三句打了个哈哈,两人还是走进了这家时光邮局。
山顶的店面不大,只有一些展示明信片和信件的架子,还有两张小圆桌靠在窗前,装修简约舒适。暖黄的灯光打在一面写满未来日期的格子墙上,倒真有种时光沧桑的味道。陆琪表示自己并不想给未来写什么东西,林凡就自己拿了两张抽拉式明信片。
“你随便转一下吧,我去那边桌子上写写东西。”林凡说完便兀自走了过去,拿起桌上的笔开始写起来。陆琪踱着步,没什么地方可转的,便坐在另一张桌子旁,右手撑着脑袋看着林凡问到:“你写给谁啊?”
林凡没有抬头,说到:“重要的人呗。不然写给你吗?”
“哈哈哈,说说嘛,我又不会告诉他提前泄密。”
“时间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啊。”
林凡不告诉他,陆琪就不再追问了,他换了一只手撑着说到:“为什么你们喜欢写东西给未来呢?现在不是挺好的,总想那么多不确定的事干什么?”
林凡还是没有抬头。“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现在很好,正因为未来不可预测,所以值得放入美好的期待。理智的确告诉我们关注当下比寄托未来更可靠,但是生活嘛,又不是全靠理智驱动。”
“所以你是觉得现在不够好吗?我感觉你还挺开朗的。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告诉我的,我一直可以听你讲。”
“如果人真的和看起来那样的话,这个世界倒还真是简单明了,”林凡抬起头来笑着对陆琪说到:“你不必想太多了,我也没有感觉很不好,真有什么事肯定会告诉你。”
“我有时候真觉得你不像个工科生。”陆琪趴桌上歪着头玩起了手机。
林凡写完两张明信片,将他们插进封套,滴上封蜡,一张投进了2014年6月的格子,另一张投进了2016年7月。
山顶虽说有风,但当大地热气反噬回来,林凡还是感觉周身冒出了细密的汗。
出了时光邮局,他们慢慢地朝山下走去。昏黄的路灯把人影拉长又缩短,林间虫鸣声不断传来,像是诉说许久的心事一般。林凡坐在小电动的后座上,城市温热的晚风呼啸而过,像浸在一桶湿粘的油中一样。他已经能闻到陆琪的头发散发出的汗味,心里想的是赶紧回去冲个凉就好了。
林凡正自游离着,突然一阵巨大的震动将他甩出了后座,他侧身倒在了马路牙子上。
“啊啊啊啊,我傻了。你怎么样?”林凡还没反应过来,陆琪赶紧爬起来问到。原来是陆琪从非机动车道转到人行道的时候没注意台阶,巨大的阻力直接把两人从车上掀了下来。
“没事没事。”林凡坐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刚说了一句就感觉到腿上传来的疼痛。对着街灯看时才发现右腿膝盖擦破了一大块,已经在往外渗血。
“你怎么样?”林凡看了一眼自己的膝盖转头问陆琪。
“我没事,啊,我真是蠢事做绝。你忍一下,我带你去药房。”
陆琪皱着眉自责地说道。林凡只叫他不用担心,就是点小伤罢了。在药房消完毒,右膝盖越发疼了起来。林凡像个瘸子一样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出门坐上车,一边自嘲一边调侃陆琪到:“这我可受伤了啊,你这几天得把哥照顾好。”
“必须的必须的,凡哥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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