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叩门声便刺穿薄脆的晨寐,尹煜柃浸在将醒未醒的朦胧里,季姨已悄然推门进来,熨得极妥贴的衣衫一摞,静静搁在床尾。
“夫人,该起了。”季姨解释,“今日家宴,先生吩咐要早些准备。”
几天前,沈志宗已将她的新身份安置妥贴,此后便要以尹煜柃之名活在沈家的檐下。
她眨了眨眼,抚过那件旗袍,冰凉丝滑,是从未触碰过的质地。
季姨退出去后,尹煜柃走到镜前,沈志宗找来的化妆师手艺极好,将她原本素净的脸勾勒得明艳动人,眼尾一抹淡红晕开,倒真像是哪户富贵人家娇养出来的小姐。
家宴定在正午,沈家规矩严,女眷需提前两个小时到场。
尹煜柃被独自领着穿过回廊,走了几步,沈志宗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将人打发走后,问她:“紧张?”
不知为何,见到这人,尹煜柃竟稍稍舒了口气,略摇头,耳坠子跟着晃,“只是不习惯这么多规矩。”
沈志宗抬手,她肩头一颤,却见他只是替她扶正耳坠。
金丝缠珍珠的坠子,在他指间转了个方向,“会惯的。”其余的,什么也没有交待。
事实上,原不必这么急着带尹煜柃去见老爷子的,礼仪课才上了两周,许多事都没有打点到位,更别说那些沈家祖传的规矩,筷子要怎么摆,汤匙要怎么舀……
偏生那日老爷子又在电话里提起林家的小姐,说嘉棠下个月就要飞瑞士了,这亲事再不定,又想拖几年?
窗外的雨打在芭蕉叶上,啪嗒啪嗒地响。
沈志宗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忽然就说了:“爸,我有中意的人了。”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接着是老爷子混着痰音的咳嗽,硬是不信,说阿宗啊,我这把老骨头,说不定明天就睁不开眼了,总得让我亲眼看看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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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足有五小时,餐后尹煜柃随女眷们退到偏厅喝茶,耳边尽是此起彼伏的吴侬软语,大抵是在评估这个出现的尹家小姐究竟有几斤几两。
但好在这一见,沈伯寅甚是满意,临走前在玄关处轻描淡写提了婚事。
“知道吗,你今天表现得很僵硬。”回到宅子,沈志宗弯腰摆正皮鞋,“尤其是在老爷子面前,夹个菜,手都抖成什么样了。”
尹煜柃摘左耳环,珍珠磕在玻璃盘上叮的一声,“有点紧张。”
“老爷子装没看见,不代表二叔三舅没瞧出门道。”
“那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沈志宗扯松领带,垂在颈间,“今日不过是试水温。往后商会酒局才是重头戏。宴席上夫妻得拆开坐,有些场面我未必来得及照应。”
他解开袖扣,视线转向她,说:“不过,倒也不是全无是处。”
尹煜柃眨了眨眼,还没咂摸出这话里是褒是贬,沈志宗的手已经扣上她的后腰,稍一使力就将人带进怀里。
她踉跄半步,慌忙间攀住他肩线,隔着西装料子摸到底下绷紧的肌肉。等站稳了才发觉失态,急急要缩手,却被他按在原处。
“有些分寸,你拿捏得比我想的妥贴。剩下的……”沈志宗的掌心贴着她腰窝,温度透过旗袍的软缎渗进来,“让季姨慢慢教你吧。”
尹煜柃张了张口,悬在半空的手终究没敢再碰他,最后只虚虚攥住了自己的珍珠纽扣。
沈志宗松开了手。
家仆们的问安声在廊下此起彼落,在众人目光里,尹煜柃迟疑地伸手,触到沈志宗的袖管,瑟缩了一下,还是虚虚攀住了他的臂弯,“那个……”
沈志宗驻足,半天也不见她把话说完,只是伸手,为他整理衣领。
凝视良久,沈志宗忽然就笑了,扣住她纤细的手腕,拇指在脉搏处不轻不重地一碾,“演得这般认真?”
走廊壁灯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拓在墙上,尹煜柃低垂着头,沈志宗抬手,沿着她耳廓虚虚描摹。
她的呼吸凝在喉间,睫毛颤得厉害。
“珍珠坠子怎么只摘一个。”他一声低笑,酒气暖烘烘扑在她鬓角。
话虽这么说,却也没替她摘下另一边的坠子,左手仍虚拢着她右耳,任凭那枚孤零零的珍珠坠子在掌心晃荡,映着灯光,在墙上投出一晃一晃的光斑。
转角处传来脚步声,几个家仆瞥见这暧昧光景,互递眼色,抿着唇悄悄退开。
寒露过后,暮色又急又沉,才过四点,落地窗外的枫林已浸在昏黄的雾霭里。
楼上传来钢琴错音,带着几分生涩,跌跌撞撞地滚下楼梯,显然还在练习阶段。
回过神,沈志宗早已退到社交距离之外,仿佛方才的暧昧从未存在。
他站在客厅一角,朝楼上眺去一眼,抬手看了眼腕表,语气平淡地交代道:“我去书房,逾晟练琴有什么事,你多留心。”
“好。”尹煜柃舒了口气,应答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中。
那种属于上流社会的、漫不经心的温柔,明知道那双桃花眼里浮动的不过是教养化的礼貌,是世代沉淀的绅士做派,可当他的气息掠过耳际,她竟依旧荒唐地乱了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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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墨绿花砖上蔓延的荼蘼纹样被水汽洇得愈发鲜活。
季姨将新鲜蔬菜倒入清水池,“小少爷从幼儿园就开始练琴啰,这么小的年纪,正是爱跑爱跳的时候,他却能乖乖坐在钢琴前练上一整个下午,连老师都夸他聪明又用功呢。”
听着外头悠扬的琴声,季姨语气中满是怜爱,“先生要求严格,小少爷从不敢懈怠。有时曹老师会偷偷塞塞几颗他爱吃的糖果给他,算是小小的奖励。”
“小晟平时有忌口吗?”水龙头哗啦啦地流着,尹煜柃踮起脚尖去够橱柜顶层的料酒瓶,问得随意,手上已利落地系好围裙带子。
季姨摇了摇头,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夫人,这些粗活还是让我来吧。”
“我和小晟毕竟还要相处很久呢,正好借这个机会,和他拉近点距离。”尹煜柃转身将料酒淋进瓷碗,“您不是还要打扫卫生吗,这里就交给我吧。”
“这……”
“放心,吃不死人。”
其实季姨担心的不是吃不吃死人的问题。眼前的女人年轻,相貌又好,总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花瓶般的刻板印象。
季姨有些不放心,将牙签罐往她手边推了推:“夫人需要时用。”
尹煜柃头也不抬地嗯了声,刀光一闪,蒜瓣便绽成碎末。
阳光被百叶窗切割,一根根斜斜搭在她的侧脸,睫毛在眼睑处投下阴影,毛茸茸的。
青葱利落切末,虾须被剪断的脆响接连不断。季姨退后两步,离开了厨房。后知后觉这位新夫人随手用铅笔盘起松散发髻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邱夫人。
珠光釉操作台的黑底在阳光下透出星子般的银屑。
尹煜柃眉间微蹙,凝着小片光斑,有些焦躁地咬住下唇。明明只是条细如发丝的虾线,却怎么都挑不干净。
牙签罐被重重搁在料理台上,她转而握住厨刀,刀刃抵着青灰色虾背。
瞬间,外头传来声鸟鸣。
她朝窗外看了眼,这个走神让手腕失了准头,刀锋斜斜滑出,左手食指划开一道细长红痕。
尹煜柃下意识冒了句脏话,不得不放下眼前的事情,去客厅翻出了一个小型医疗包。
她蹲在茶几前,笨拙地用牙齿撕包装,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你怎么了?”
“没事。”尹煜柃仓促抬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就是不小心划了一下。”
沈逾晟盯着她胡乱包扎的手指:“怎么不叫季姨去做?”
尹煜柃耸了耸肩,站起身来,“我以为我能搞定。”
沈逾晟拽住她的衣角,没让她继续离开,努力踮起脚尖。
地板上有道摇晃的影。他的手指像某种小心翼翼的小动物,在她围裙口袋里谨慎地探索。
他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手背上的绒毛在逆光中泛着淡淡的金色,和他的脸一样,他的手透着几分婴儿肥的稚嫩。
没等尹煜柃开口,他便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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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坦威是沈逾晟满月时沈伯寅赠的礼物,自那之后便一直摆在客厅里,琴身上方盖有一块方形蕾丝布,用以遮尘。
见沈逾晟一副心不在焉,曹老师在旁叮嘱说:“逾晟,一句一句的弹,中间不要着急,稍微把速度放慢一些,把每个音弹——”
“弹成这样,对得起你爷爷的心意吗?”皮鞋踏在地板上,声响冷硬。
沈逾晟目光甫一触及那人便如遭火灼般急急撇开。就连曹老师也退避了几分。
“花钱请老师,不是让你坐在这里乱弹的。”沈志宗停在钢琴旁,眉间压着一片阴翳,“和你说过多少次?弹钢琴不单是手指头的事,心要跟着走!”
琴盖在他掌下猛然阖上,惊得沈逾晟肩胛一颤,他声音陡然拔高,“你现在这个样子,浪费的是你自己的时间,更是在浪费别人的时间!”
远处书房虚掩的门缝里,隐约传来视频会议断续的英文发言。
十几秒后,沈逾晟重新抬起手,搭在琴键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清醒了一些。
一岁那年,他摇摇晃晃地踏出人生的第一步,用稚嫩的声音喊出了爸爸、叔叔、阿姨。
旁人都夸他灵光,学得比别的孩子快。他兴奋极了,歪歪扭扭地蹭到父亲的书房门边,小手扒着门框,用尽全力喊了声,爸爸。
尾音奶声奶气地打了个转。父亲却只是从公文堆里抬起眼,转头就唤季姨把他带出去。
幼儿园得的红花贴纸,他当宝贝似的贴在手背上。放学路上他不停举起小手端详,那抹红艳艳像从皮肤里长出来的勋章。
等父亲下班回家,只随意扫了眼便说还可以。轻飘飘的,把他心里那株骄傲的小苗连根拔起。
他想要证明自己,想要让父亲满意,想要摆脱那种永远不够好的无力感。
琴声又响起来了。起初几个音符还算平稳,可渐渐地,他指尖的力道失了分寸。
本该行云流水的旋律,硬生生被敲成零散的音节。偶尔迸出几个错音,格外扎耳。
琴声越来越乱,到最后几乎不成调子。
沈志宗眉间的阴影又深了几分,虽未出声斥责,那股沉甸甸的压迫感,让沈逾晟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停下了动作:“我、我弹不好……”
沈志宗的目光在那张与自己年轻时极为相似的脸上停留片刻,最终只是松了松领带:“弹不好就继续练,练到会为止。今晚不用下来吃饭了。”
“……知道了。”
“夫人,小少爷他……”季姨站在厨房门口,心里着急,又不敢贸然插手,只能寄希望于尹煜柃。
她与沈志宗虽顶着夫妻名分,实则不过是契约上并排的两个铅字,她比谁都清楚这段关系的本质。
“这种事,我管不着。”尹煜柃头也不抬地说道,轻轻拨弄着洗净的绿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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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顿晚饭,沈志宗当真没让沈逾晟吃上一口。
厨房里水声哗啦,尹煜柃将碗盘一一归位,解下围裙,才发觉口袋沉甸甸的,是那孩子悄悄塞给她的几颗糖。
夜里她翻来覆去,本就不稳的睡意更加稀薄。
朦胧间梦见一个女孩的背影,她伸手想扳过那人的肩,对方慢慢转头,却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空白得像是被橡皮擦狠狠抹过,只剩下一片无声的苍白,叫她猛地惊醒过来。
趁洗漱的时间里,尹煜柃叼着牙刷,坐在马桶盖上发怔,眼下浮着两片淡青色的影。
蒋今澈在这时发消息问她怎么没接电话,是在忙吗?他从唐歆悦那里听说了她签合约的事,怕她一个人在这里……
他的话没说完,尹煜柃便回:我不哭。
可蒋今澈却说不是怕她哭。
尹煜柃想起高中时代,每次她强撑时,他总会默不作声往她书包侧袋塞一包纸巾。尽管她从来没用过。
不是怕她哭那还能是什么?怕她被人拐了?
尹煜柃含着泡沫轻笑,这里一个四十几岁的大叔,一个十岁的小鬼头,她还能被谁拐了。
水龙头哗哗作响,牙膏沫混着未消的梦魇,一起冲进了下水道。
洗漱完出来,尹煜柃才发现自己耽搁太久,忙进厨房,一顿忙活后,将基围虾一只只码在瓷盘里,摆上长桌,在沈志宗身边坐下。
他眉头微微蹙起,时不时点一下平板,似乎在处理什么重要的工作,偶尔嗯一声作为回应。
长桌上摆满了近十道菜,荤素搭配得恰到好处。清蒸鲈鱼姜香隐隐、凉拌黄瓜脆爽清凉、红烧排骨酱色深沉、一碗清淡的冬瓜汤,浮上几片嫩绿的葱花……
沈逾晟抽了张纸巾放在一旁,用来盛放剥下的虾壳,第一时间就去夹基围虾。
拧掉虾头,指节一旋,虾壳便在他手下完整褪下,粉白的虾肉在碗里排成整齐的队列。
“别光吃肉。”沈志宗电话贴耳,用筷子点了点碗,“吃点菜。”
沈逾晟点头,筷子拿得端正,碗也扶得稳。他吃饭很安静,不紧不慢,一点声音也没有。
“沈总,刚和日本客户确认,明天十点飞北城,季度汇报得往后挪五个钟头。”
“改视频会议吧。”沈志宗抬头,正好瞥见沈逾晟偷偷把西兰花拨到碗边,筷子又伸向基围虾。
尹煜柃往嘴里送了一口饭,刚至嘴边,身旁突然啪的一声响,惊得她手一抖,掉回碗里。
沈志宗把手机反扣在桌上,“昨晚饿得还不够是吧。”
沈逾晟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下一秒,小小的身子就被沈志宗从椅子上拽起来,筷子啪嗒掉在地上。
沈逾晟往前跌了半步,睡衣领口歪斜,露出一截泛红的锁骨。纤细的骨架在成年人的力道下,显得格外单薄。
在场的人都停下动作,目光聚了过去。
有人轻声劝:“先生,他还小,慢慢教就好。”
“小不是理由。”沈志宗声音沉冷,“规矩就是规矩,不能惯。”
“我没有挑食。”沈逾晟忽然挺直背脊,像一株破土的新竹,猛地向后一挣,手腕从父亲掌中滑脱。
他仰起脸,眼底有惧意,却固执地望进那片深不见底的威严里:“我只是想先吃点虾,然后再吃别的。”
这个从未有过的反抗姿态,让空气凝滞成胶质。沈志宗的声音裹着霜:“我就是这么教你跟长辈说话的?”
沈逾晟正欲开口,却发现父亲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他还没想明白这颤抖意味着什么,眼前高大的身影突然晃了晃。
“先生!”
沈志宗一把撑住扶手,左手死死按在胸口。
季姨已经小跑着从书房出来,手里攥着药瓶和水杯,递到沈志宗面前。
“这年纪的孩子挑食很正常。”尹煜柃的声音像一泓温水,不急不缓地漫过剑拔弩张的空气,“挑食是不对,但你不能这样对小晟。”
“不关你的事。”沈志宗将药片压在舌下,嗓音里的寒意未消。
沈逾晟悄悄拽了拽她的袖口。尹煜柃反手握住,拇指在他手背上抚了几下。
“现在我是他妈妈,就关我的事。”她往前半步,将沈逾晟半掩在身后,“让我和小晟好好说。你先回房休息,别动气了。”
沈志宗的视线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察觉到这道目光,沈逾晟又往尹煜柃身后躲了躲。
他最终只是深深吐息,没再纠缠,转身往书房走去。门锁落下的声响很快传来。
“季姨总说,我们小晟最不挑食了。”尹煜柃转过身来,故作严肃地看着沈逾晟,“那今天怎么把菜都拨到旁边呢?”
“虾……比较好吃。”他的尾音轻飘飘地上扬,像片没系紧的羽毛。
尹煜柃拨开沈逾晟额前散落的发丝,发现他嘴唇抿得发白,连耳尖都委屈地耷拉着。
她忽然用气音笑了,捏了捏他发烫的耳垂:“再喜欢也不能光吃这个呀。”
余光扫过书房门缝漏出的灯光,她凑近些,声音压得更轻:“就算不爱吃别的菜,在爸爸面前也要假装吃几口,别让他着急,知道吗?”
“噢。”沈逾晟的双臂紧紧贴着身子,手指蜷成小小的拳头,像是要把自己缩进一个看不见的壳里。
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反倒让尹煜柃噗嗤笑出了出来。
“怎么我说什么你都应啊?”她故意逗他,点了下他的鼻尖,“难不成叫你去摘星星,你也真去?”
“也——”他的后半句卡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微弱的气音。
她忽然俯身凑近,发梢扫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栀子香。
“要是实在吃不下,别勉强自己。”尹煜柃朝他眨眨眼,声音压得极轻,像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真讨厌的菜就悄悄埋在饭底下,假装吃了,等爸爸走了再偷偷给我,好不好?”
沈逾晟望着她含笑的眼尾发愣,点了点头,胸口泛起一种陌生的酸胀。
从来没有人这样不动声色地护在他身前,更没有人能让父亲冷硬的姿态出现一丝松动。
他意识到,这双为他拨开刘海的手,或许也在深夜抚平过父亲紧锁的眉头。
在那些他看不见的房门后,她大概也是这样含着温软的笑,一点点磨去父亲身上所有的锋芒。
“我有那么可怕吗?”尹煜柃不知何时蹲在了他的身前,颇为郁闷地鼓着脸,“好歹应我一声呀。”
他茫然地眨了下眼。
她把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背上,歪头,长发滑到肩前:“我是说,不想吃的蔬菜,等爸爸走了以后,再悄悄给我,好不好?”
沈逾晟还陷在上个问题里,吞咽了下:“……能。”
尹煜柃愣了两秒,笑出声:“小呆子。”
沈逾晟这才发觉自己答错了话,刚要开口补救,她的手掌已经落在他发顶,揉了揉。
银制戒指的凉意让他微微缩了缩脖子。
“去吃饭吧。”尹煜柃撑着膝盖起身,走回餐桌前,拾起地上那对乌木筷,重新冲洗干净。
抽纸擦拭的窸窣声里,她瞥见沈逾晟仍钉在原地。
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抗拒,正从他绷紧的肩膀,从他低垂不肯对视的睫毛间,无声地漫溢出来。
尹煜柃笑了笑,这屋子里连水龙头流出的都是恒温的水,可孩子眼底的戒备,却比倒春寒还料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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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放这里啦
山城热夏,小巷所在老城肮脏破烂,空气湿热,虫蝇飞扬。梁初站在几条小巷交汇处,额角冒汗。
钟迎曦穿着短袖短裤,安静坐在家门口石阶上,握笔的手停顿好几秒。
他身上穿着的白衬衣她认得,那是县里最好高中的校服,是她一直想考的学校。
—晨景一中。
在重男轻女的老城里,梁初却告诉她,她是被爱意包围着的女孩儿。
梁初不知道的是,遇见他以后,钟迎曦更笃定了要考一中的想法,想去他学习过的地方学习。
在钟迎曦眼里,梁初就是光,是在溯热漫长夏天里,闯进她生活里的希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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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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