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混乱。
好在傅灵越设定的痛感值默认是零，否则这通折腾有够她受的。
眼下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坐着，愁眉苦脸地长吁短叹，看着自己的血条缓缓下降。
“你竟然还活着？”一道瘦弱的身影悄然出现在牢房之外。
傅灵越抬头一看，是个绿名，模样有点眼熟，是陈家的一个下人。
穿着粗布麻衫的女子皱了皱眉，不再看浑身上下都是血，白这张脸看着就半死不活的傅灵越，低声道：“命硬就行，给你带了点吃的。”
“你人真好。”接过npc递来的干粮，傅灵越难得感动了，差点忘了游戏里也不全都是恶霸npc，还是有人美心善的npc的。
女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抿紧了唇。她转过身，没入昏暗的廊道，只留下一句：“我走了。你……活下去。”
傅灵越全然不知自己在npc眼中是何等凄惨的景象，毕竟她只是看着负伤惨重了些，实际上完全不影响她任何行动，毕竟debuff影响的只是她的血量。
地牢里又只剩她一个活人了，傅灵越无聊得啃了口npc赠送的大饼，没想到惊喜出现了——她那岌岌可危的血量上出现了[ 1]的恢复字样。
“太好了，这下能撑久一点了。”
诚然，游戏的安全经过全面测试，傅灵越记得游戏安全手册中的条款：玩家或者游戏GM在服务器端口故障的情况下死亡，并不会产生其他不良影响，依然可以回档、复活，继续游戏。
然而，游戏内的npc智能性很高，傅灵越担心自己一旦“起死回生”，很可能会被凡人界的npc当成灵异事件，遭遇更彻底的“人道主义毁灭”。思前想后，既然眼下还没死透，不如先苟着试试——能活一时，算一时，撑到桑落到来就万事大吉了。
*
踏入凡人界，桑落就敏锐地察觉到技能栏中大半的图标灰了七七八八，所有的攻击技能都惨遭封印、被禁用了。
显然，游戏策划深谙玩家尿性，专门设置了限制，来防止喜欢搞些骚操作的玩家，在凡人界仗着等级高为所欲为、兴风作浪。
“不过……”桑落使出御剑诀，悬停在空中俯瞰大地，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等级为1的凡人，心底升起一丝挑战的兴味，“这才有点意思。”
凡人界的地图有点大，桑落问了好几个npc，才找到了一个聚集着急较多npc的县城。
不算宽敞的街道两旁排满了商贩，行人马车络绎不绝，各种声音和气味交织在一起，十分热闹。
恶趣味上头，桑落故意挑选了人群密集的地方降落。
上一刻还在四处高声吆喝的凡人npc瞬间噤声，个个跟见了神仙似的，眼睛瞪得像铜铃，齐刷刷跪倒了一大片，口中此起彼伏地惊呼着“神仙”“仙女姐姐下凡了”，场面一时骚动不已。
桑落有些意外地摸了摸鼻子，她还以为这些npc会被她吓得到处乱跑呢，没料到是这般反应，游戏策划赢了。
她没有被人跪拜的习惯，目光扫过匍匐的人群，落在了为数不多仍站着的几个npc身上。
桑落身形一动，施展出一个小轻功，轻巧地跳跃到其中一个样貌比较出众的npc面前，开口问道：“你知道陈家氏族在哪儿吗？”
npc面容清丽，穿着一袭素雅的襦裙，气质沉静如空谷幽兰。她微微屈膝行了个礼，晏然自若道：“禀告仙子，陈家氏族不在此处，而是在皇城。从此处坐马车前往，约需数月方能抵达。”
有没有搞错，我有御剑术，我还坐什么马车？桑落轻笑了一声，“你指个方向就行，皇城哪个方向？”
npc抬手指明了方向，桑落又转而看向旁边几个npc，问道：“她说的是对的吗？”
几个被问到的npc紧张得说不出话，只顾着使劲点头。
“那行，谢了。”桑落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踩着剑化作了天际间的一道流光。
不过片刻功夫，飞剑便载着桑落抵达了皇城上空。
在阳光下泛着波光护城河环绕着高耸的城墙，城内屋宇连绵，街道纵横。
桑落放缓速度，开始仔细地搜寻着陈家的踪迹。
“皇天不负有心人，可算找到了。”
*
陈家地牢。
“你，快出来！”一个陈家仆从猛地推开铁门，锈蚀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阿？我吗？”傅灵越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没搞清楚状况。
自从她被关进这地牢后，根据npc送饭的频率来推算，大概过了有那么个三四天了。那好心的npc看她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怜悯，逐渐变成了惊讶和困惑——显然想不通，这个奄奄一息的人，怎么硬是吊着一口气活到了现在。
“对，快点！外面有人等着！”npc不耐地搡了她一把，推得傅灵越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当越过漫长幽暗的廊道，白亮的天光骤然涌入眼帘时，傅灵越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纵然在游戏中坐牢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但感受终归不是那么愉悦。
重见天日的感觉让她如释重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可算出来了……”
虽然也不知道出来干什么，但无所谓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横竖不过一死，那点残存的血量，也支撑不了几天了。
陈家仆从领着她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处院落，里面人头攒动，挤满了人，却异样地安静。傅灵越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npc在非法集会吗？
“老祖宗，人带到了。” 陈家仆从恭敬回禀。
拥挤的人群闻声，如同潮水般自动分开一条通路。
道路尽头，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中，桑落正慢悠悠地摇摇晃着，一脸戏谑地看着傅灵越。
“老天奶，你可算来了！”傅灵越见到救星，连滚带爬就想扑上去，鬼哭狼嚎道：“有什么东西能奶我两口吗！残血撑不住了！”
危急关头，桑落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手腕一翻，一枚流转着莹润光华的丹药便出现在掌心，精准地抛向傅灵越：“这个吃了。”
系统出品的回血道具下肚，傅灵越的血条霎那间转危为安。
“到底怎么回事？”桑落还是蛮好奇的，一个手握游戏最高权限的GM怎么就沦落到被npc关进地牢打个半死的凄惨境地了？
“唉……说来话长……”傅灵越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的生无可恋：“游戏GM请假了，我来顶班……怪我业务太生疏、操作不熟练……”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聊起了天，浑然不觉——或者说毫不在意——周遭众多NPC那凝固般的寂静与尴尬。
*
陈家老祖万万没想到，自己黄土都埋到脖子根了，还要遭此一劫。今天是她的八十寿辰，迎来的最大“贺礼”，竟是尊从天而降的活恶煞！
这煞星来势汹汹，二话不说就把她给“请”了出来，紧接着杀气腾腾地召集了陈家全族老少！是寻人？还是寻仇？老祖心里七上八下直打鼓，只求能囫囵地熬过这惊心动魄的一天。
可她活到这把年纪，泰山崩于前也能端住架子，愣是没见过这阵仗——搞这么大动静，就为了找个被打入地牢的粗使仆从？！
听下人说，这仆从，是前几天冲撞了老爷才被丢进去的！
此刻，被彻底晾在一边、成了空气背景板的陈家老祖：“……”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大人容禀，”陈家老爷觑着桑落和傅灵越叙话的间隙，壮起胆子躬身插言，“您寻的人已带到。府中尚需张罗老祖宗八十大寿的宴席，若…若再无他事……”
他声音发紧，腰弯得更低，一副卑躬屈膝、做小伏低的姿态，只盼着能把这尊煞神赶紧恭送出府。
桑落这才想起来周围还杵着一圈NPC观众。她朝傅灵越扬了扬下巴：“先撤？我看外面可热闹了，溜达两圈边走边说？”
傅灵越也巴不得离开这鬼地方，忙不迭地点头：“走吧走吧。”
“等等。”桑落忽然脚步一顿。
这轻飘飘两个字，让陈府上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个个屏住呼吸，冷汗直冒，生怕这活阎王临时改了主意，赖着不走了。
桑落指了指刚从地牢捞出来的傅灵越：“给她弄身像样点的衣服。这身破破烂烂的。”
原来是这事！
陈府众人悬着的心“咚”地一声落回了肚子，哪敢怠慢，立刻就有手脚麻利的仆妇连声应着，小跑着去张罗了。
*
陈氏府邸坐落的位置极好，位于皇城中心区域的边缘地带，可谓寸土寸金。步出府门不远，便是人来人往、喧嚣热闹的街市。
店铺鳞次栉比，招幌迎风招展，贩夫走卒、车马行人摩肩接踵，鲜活浓郁的市井烟火气扑面而来。
“这个好香。”桑落吸了吸鼻子，循着香气坐在了一家路边馄饨摊的长条凳上，“老板，来两碗馄饨！”
“好嘞，客官您稍坐，马上就好。”摊主应声忙活起来。
不远处，几个杂耍艺人正表演着变戏法、喷火和舞狮，时不时引起围观人群阵阵惊呼喝彩。
“这大街上纵火都没有部门监管的吗？也太危险了。”
傅灵越翻了个白眼：“嫌危险别看呗。”
“哎，说正经的。我记得系统设定了‘禁止攻击凡人’啊？你怎么能让那群NPC那么听话的？”傅灵越好奇地凑近桑落，压低声音问道：“是卡什么bug了吗？”
桑落两手一摊表示无辜：“我没有攻击npc阿，只是想跟他们玩玩，就把他们抛到天上再接住而已，来回几次他们就老实了。而且，虽然不能攻击，但可以借npc的武器用用，晃两圈吓唬他们一下，效果也挺好。”
傅灵越抽了抽嘴角，比了个拇指：“还得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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