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水涌入战术目镜的刹那，方晞的视网膜上炸开十七层猩红警告框。量子界面的频谱分析显示，几十条直径超过九米的机械章鱼触须正以每秒四百转的速度穿透防波堤。每根钛合金腕足表面布满六边形吸盘，那些泛着幽蓝冷光的微型电磁脉冲器，正将方圆百里的海水电离成致命电网。
右耳通讯器炸响凌风的撕吼：“他们在用C区当培养皿！”声波震得她左侧战术目镜差点儿裂开，透过有些杂浊的海水，她看见凌风胸前的净化局徽章展开蜂巢状力场——六边形光幕将机械触须定格在离他虹膜三厘米处，飞溅的金属碎屑在力场表面灼出焦黑痕迹。
“你知道数据洪流里最可怕的是什么吗？”凌风来到方晞身边，他戴着战术手套的右手突然插入机械章鱼颅腔，液压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是那些被注入情感的代码模块！”
方晞的呼吸器导管差点脱落。她看着凌风撕开章鱼头部的复合装甲，淡蓝色冷却液混着金色数据流喷涌而出。整个海底突然剧烈震颤，那些被撕碎的机械触须竟在坠落过程中自主分离倒刺，每根倒刺都在海水中膨胀重组。十二个电灯泡状的发光体从断口处生长出来，蓝紫色光芒里伸出半透明细肢，将方圆百米编织成不断收缩的噩梦蛛网。
力场边缘的电离海水突然映出诡异画面——每个机械织网者的头颅内部，都蜷缩着拳头大小的肉瘤胚胎。半透明薄膜下，与凌太太面容相似的胚胎正以每秒三十帧的速度分裂增殖。方晞的声呐显示这些胚胎的心跳频率，竟与凌风战术服内置的心率监测器完全同步。
“他们把你妻子变成了算法载体！”方晞甩出的磁暴鱼雷在织网者群中炸开幽蓝电弧。被炸碎的触须里迸出婚礼现场的立体投影，金色数据流在海水中凝结成凌太太的虚影。这个由像素构成的幻影竟转头看向凌风，无名指上的婚戒开始熔化成血红色代码。
战术目镜的辐射计量表疯狂跳动。方晞看见那些胚胎从不同方向汇聚，它们吞噬残骸的速度远超物理定律。当直径二十米的血肉星云成型时，每个旋转的尸块表面都投射出婚礼录像——新娘捧花的缎带变成数据导线，香槟气泡里漂浮着婴儿DNA链，宾客们的笑脸裂开露出齿轮咬合的喉管。
“小云……”凌风突然停止攻击。任由机械触须刺穿肩胛，鲜血在海水里绽开鸢尾花图案。第一个扑来的肉瘤胚胎表面浮现出婴儿手掌印，他竟伸手去触碰那些蠕动的代码流。方晞的骨传导耳机里传来尖锐警报，生命监测显示凌风的肾上腺素水平正在突破安全阈值。
血肉星云中央浮现出凌太太完整的脸庞。这个由谎言编织的幻影带着令人战栗的温柔，指尖延伸出的机械索缠绕住凌风手腕。方晞的量子分析界面突然爆出红色提示——星云核心的能量读数已达到战术核弹当量。
“该结束了。”凌风扯断胸前的徽章，鲜血从锁骨伤口喷涌成螺旋状。
方晞的战术刀劈开两条机械索，刀刃在接触数据流的瞬间熔化成铁水。她扯下腐蚀严重的呼吸罩，海水直接灌入鼻腔的刺痛让她清醒——凌风胸口的伤口正在释放血色点，此时正被血肉星云贪婪吞噬，每个胚胎的体积都在暴涨。
“有病！你自己想死不要拉我！”方晞的皮靴重重踹在凌风侧脸，纳米纤维材质的鞋底在对方颧骨上擦出火星。反作用力让她顺势翻滚，躲过三条贯穿而来的机械触须。染血的棉布内衫被撕成长条，在给凌风包扎时，她发现那些渗出的血珠竟悬浮成DNA双螺旋结构。
稳定剂注射器扎进凌风颈动脉的瞬间，海啸般的嗡鸣从头顶压下来。她攥着凌风衣领的指节已经发白，两人像子弹般穿透逐渐变稠的海水，身后由织网者组成的螺旋钻头搅起沸腾的涡流。
方晞猛地扭转腰身，小腿在凌风肩头借力蹬出，钢水般滚烫的海流擦着她耳廓掠过，发梢堪堪擦过那些触须。她摸到腰间唯一一枚磁暴手雷，金属外壳凝结的冰晶正在掌心融化。
当第三波织网者将包围圈收拢到五米时，她用牙齿扯开保险栓。蓝白电弧在深海中炸裂，冲击波撕开织网者的金属骨架，也将两人重重拍向海底裂谷的峭壁。
方晞的后背撞上一片珊瑚状凸起物，那些尖锐的黑色结晶穿透作战服，在肩胛骨上擦出串串血珠。战术目镜的警报声刺得耳膜生疼，她吐出喉间的血沫，在抬头时僵在原地：
幽蓝的深海微光中，一整面“峭壁”裂开锯齿状缝隙。那是无数交错排列的尖牙，每根都足有潜艇鱼雷般粗细，牙釉质表面覆盖着荧绿色苔藓。先前以为的海底山脉，不过是格兰玛雅微张的巨嘴；那些“珊瑚结晶”实则是它体表滋生的共生体。
活物怎么可能与半生物半矿质的东西共存？方晞使劲地把自己的头扬了扬，她现在实在没力气游上去，只能看到上面蜂窝状的孔洞。
不等她多想，后面的织网者又追了过来。那些蓝紫色灯泡发光体在幽暗中明灭闪烁，织网编织的包围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快收缩，势必要将方晞和凌风牢牢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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