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衣
渐渐的，刮起了风。
我在宿舍阳台的晾衣架上的众多衣服里找了好半天，又把衣柜几乎翻了一个遍。
我和祝锦遥一边找一边扔，旁边的沈慧君就默不作声帮我叠。“放哪里去了……”我很急。
她们也不知道我要的是哪一件，叶思则裹了衣裳下床，“不要急，是不是吹到楼下去了？我去问问宿管阿姨。”
“你要搭在哪里？”沈慧君问。
我说，“里面，穿在外套里面。”
“这件行不行？”她问。我看过去，比我要找的那件还合适，吓了一跳，伸手接了过来。
热气腾腾的宿舍一下子就静下来。
祝锦遥推着我进洗浴室，温温柔柔讲，“去换，合适了，就出门，啊。”
穿好之后。问话的叶思则回来，急急问，“是别人送的吗？”
我想了想，“不是。”
“很心爱的？”
那倒也不是，我说，“只是觉得和身上外套很配。没有慧君给我选的好。”
“满意了就好……”叶思则上了床拥着被子，“那就丢了吧，底下吹落了好多衣服，混在一起，雨和泥的，我看不要也罢。”
“嗯。”
祝锦遥笑：“看你急得那个样子。”
她们都笑起来：女为悦己者容。
很大的风，雨几乎没有。我带着帽子进了烘热的茶厅，赵云蘅很快发现了我，从人群中站起来，鹤立鸡群似的，“家茵！”
在他身边，有个齐和他高的人，在静静的笑。
“谢文清？”我看着那人黑黑的眼睛，他点点头，我把医院得来的书还给他，“谢谢你的书。怎么正好是云蘅的舍友？这也太巧了。”
赵云蘅在旁边侧身，“怎么回事？”
我：“文清是宋医生的外甥，你记得宋医生哦？”
赵云蘅道，“记得。”很深的笑意，他从不这么笑，“文清，你怎么也不说？帮我这样的忙。”
谢文清很自觉，也很聪明，“你们两个都不要多想——家里人让送的。长辈们问，我舅妈说家茵在看书，他们就叫我送去表个探望心意罢了。”
赵云蘅扫一眼书脊，我都看在眼里。等他抬头，就挑眉冲他笑。
长辈们过目过的，自然是正经书。他又问谢文清，“你们婚约还算数么？”
谢文清笑看他，“算数又如何？”
赵云蘅道，“去你家，登门拜访。”
谢文清赶忙摆手，“请你品茶可以，无事可谈。”
我去挽赵云蘅，“好了，你们还要说多久！啰里啰嗦，比小女子还女子。”
小女子之赵云蘅，十分纨绔地被我架在寒风里了。我问他，“婚约是怎么回事？”
他道，“你和谢文清，早退了，你别放心上。”
“奇奇怪怪的，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些。宋小姐也不讲……”我想起她双手插兜的样子，或许她是有几分犹豫的。立刻原谅了她，对赵云蘅道，“我看是某人不要放在心上。”
“赵某对林姑娘一见倾心，终日难忘，恨不得早早下聘呢。”
“鬼话。”
“真话。等会儿和饭进到你的肚子里，叫你记在心里。”
“还用和饭？早在心里了。”我们各自坦坦荡荡。于是他不顾礼节了，抱搂着我走下去。
他说，“你变得爱笑咯！”
他不知道，我同时拥有了两个人的记忆，两个人的积极面在我身上展现。这是对谁也不能说的秘密。
药一颗颗吃下去。精神状态愈发好了，有一次捡了一只猫回来。沈慧君担心问，“晚上它闹你受得了吗？”
我以为我是受得了的。然而夜猫子，夜猫子，它夜里窜上窜下，闹得不得安宁，我几乎要做出变态的事情来。后来失恋的叶思则抱着它在外面苦坐了一晚上。
只好交给赵云蘅养。
叶思则被我害得大病一场。校医来过了，她躺在床上输点滴，笑若清风，“不怪你，相思病。”
“病好了，我们去聚会好不好？”我问她。
“以后再说吧，我要看一阵儿书，沉淀沉淀。”她是豪爽奔放的。
看了一阵书果然好起来。她参加了一个辩论之后，和对方某个辩手互通起书信来。等要约会的时候，大女子有惺惺作态，喊我们一起出去玩。
我那时沉迷于各种聚会，必须要去。我们挑了好一会儿衣服，为着思则的主人公色彩，我们大多陪衬。我抱着这种心态看上了一件包在塑料袋里的衣服，拿出来，柔柔的面料立刻就感觉温暖，一件淡紫色的旧式裁剪，没有花哨的装饰，立刻决定是它了。
很懂打扮的沈慧君立刻说，“我有一顶米白色的画家帽，给你戴。”
我们去看一场巡回演出，山里的场地布置的和游乐场差不多。我们逛到了晚上，还有涂成煞白脸的小丑在陪着唱歌剧。
前面的人看不见了，我拉着沈慧君，不知道往哪里去，往后一看，男生们正稀稀落落笑起来。那一串五颜六色的灯下，谢文清在人群中央，微垂红红的脸。他也在看我，很不好意思似的。
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他这个样子。
男生们围着他，从他背在面前的背包里翻出许多钱来。
“你们做什么？”我问那几个男生。沈慧君拉了拉我，意思叫我不要管。
男生里面一个叫路云中的，之前我和赵云蘅吃过饭时碰到过，算是有交情。他笑呵呵道，“文清以为会花很多钱，替我们带了好多……”
我不懂了，那又怎么样？有钱又不是一件坏事。“那也是他的钱，你们不要抢他的。”
路云中被我问得脸一白，堪比刚见过的小丑团队，风吹的鼻子也是红的。他诚恳地为自己辩解，“没有抢，只是看看是不是真的。”
谢文清很着急地跟我讲，“……没事，我们是好友的。”
我明白是我自己先入为主了，赶忙和他们说对不起。他们摆摆手，示意我没事。谢文清冲我勉强笑一笑，拉着他们说，“你们要买什么，就告诉我，我给你们付，算道歉好不好？”
他们极其大度拍他肩，“不要说这些……”
“再说，你的正义使者还没有发话呢？”
我深觉自己发神经，赶忙又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乱说的。”
他们纷纷笑个没完，突然有人把着我的肩猛地往怀里一拉。慌张看过去，是赵云蘅取票回来了。他笑眯眯地把视线从路云中那边移到我身上，语气又轻，“跟他们道什么歉？”
于是，他们又起哄，“正义使者的护花使者来了——”
我偷偷看了眼人群里恢复正常的谢文清，小声和赵云蘅说，“我闯大祸了……”
赵云蘅听我讲完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劝慰我，“大家会觉得你性子很好，不要放在心上。”反正他喜欢我，自然一切向着我。
我还是请每人喝汽水，他们也都收下了，知道是我的歉意。“慧君，你跟路云中说什么？”祝锦遥问。
我们踩着月光回宿舍。叶思则说这个人她交谈下来，没有很喜欢，对方尊重她的想法，两人暂时只做信友。我们都有些唏嘘，祝锦遥突然出声，重点放到了慧君身上。
沈慧君匆忙扫我们，“我跟他们道歉啊……虽然我没有跟着家茵出声，但也误解他们了。”
叶思则咳一下，“那，那路云中说什么？”
“他也让我别放在心上，说大不了下回也请他们喝汽水。”沈慧君说完，瞪了我们一眼。
“哦——”我们剩下的三个人眼睛别有深意地转了转。沈慧君看见了气得要打。
回到宿舍，赵云蘅的电话打过来，我正想帮忙问问路云中的事，就听他道，“谢文清刚跟我说了件事。”
我一下子静下来，“他说什么？”
“我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对面顿了一下。
我听得有些别扭，“他说的？”
“我说我。”赵云蘅谨慎说，“你今天穿的那件衣服，文清说是之前他送你的……”
“噢，我不知道，”我现在还穿着呢，根本不知道谢文清送礼时候的心意如何，只能立马脱了一只袖子出来，“我还给他？”
赵云蘅：“那倒不用，他担心我们事后知道了，会多想，只是让我们知情。”
我警惕着，多问了一句，“你多想了？”
那边沉默了几秒，传来一声轻轻的“嗯”。
又说自己大度，男人！我道，“让他列出清单来，送了什么一并还给他。省的叫你胡思乱想。”
“我不是为这些。”赵云蘅说，“你看，你对他总不客气，列礼物清单也大大方方请他去做。”
我好似明白了，他介意我对谢文清的态度。“我也说不上来，或许有点儿把他当哥哥？哈哈，他那个性子，当的弟弟也说不准。”我停了一下，对面没有声音。我问，“云蘅，你清楚了么？”
赵云蘅嗯一声，不太满意。
“赵宰相，请再大度一些？”
他终于笑了笑，“我想，我有点在意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了，虽然没见过面，双方一直在搜集对方的信息。感觉，迟到了好多年……”
“我又不记得了！你那么在意，就去问他好咯，反正记得的人是他，剖心切腹的也应该是他才对。”
结果谢文清和我如出一辙，说是把我当妹妹。我想他大概对我也有些朦胧的在意，只好归因于更为熟稔的兄妹上面。
这些对赵云蘅自然不必说，只要以后不跟谢文清往来就好咯。
我们的事情理清楚之后，我又捡起来参谋长的工作。“云中有交往对象没有？”我问赵云蘅。我们在图书馆，靠得很近。
“噢，你问他？”
我朝他使使眼色，并不明说。他也就知道是我这边有女孩子动了心了。
“目前应该是没有，我回去再确认一下。”赵云蘅放下笔，手盖在我的手上面，凝重道，“他之前，喜欢过祝锦遥。”
“啊！”我捂住嘴，才道一句“我忘了”，突然觉得如果是这个情况，那晚的思则几个人反应就不太对了。于是皱眉问，“我原本知道么？”
赵云蘅看着我，脸上血色褪去，“我得跟你坦白一件事。”
我已经预料到他要说的事不太好，“和锦遥有关系吗？”
他点点头。
“我先回去问问她。”我拿了手提袋，就准备走，“有事和你通电话。”
匆匆几步，又不由得回头。赵云蘅坐着那里，手下空了一块，很不安地看着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