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我的三个舍友,一个像火,一个像水,最后一个是风。
无关五行,只是感觉。
我冲进宿舍,沈慧君的笑脸就迎上来,“家茵,你知不知小白他……”
我眼睛一扫,锦遥没在。沈慧君看我不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到自己的床铺上坐着,手袋还提在手上,“你说小白他怎么了?”问话的时候,我脑子里只有赵云蘅独自坐在图书馆里目送我离开的样子。那么郑重,他大概下了很大的决心……可又叫我寒心——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沈慧君坐在我的位子上,收了激动的心情,小心说,“他打电话来,求思则无论如何出去碰个面。”
“她去了?”我站起来,见慧君点头,又很生气,“她怎么能去?”水不是水!火不像火!
慧君也跟着站起来,很急切,但也不知道做什么可以安慰我。直问我,“是不是赵云蘅的事?家茵!你和我说。”我不回,扑到床上去哭。
她过来抱着我,见没有用,也开始哭。
我感受到了,她同理心如此。于是我泪眼拉住她的胳膊,“慧君,我要做错事了,和你有关,你要旁听!你要陪我!”
她眼眶湿湿的,“一定要做的错事?”
所以才哭呀。我说,“一定要做。”
“好,我陪你。”慧君坚定说。往往这时她会接一句“要跟思则她们一起,人多好商量。”但,这次没有。冥冥之中有天意。
我们沉默地坐着,互相擦眼泪。我不能先说,不能再误会了锦遥,所以逼得慧君跟我一样的忐忑。
叶思则从外哼着歌儿回来,看我们两个一副互诉衷肠的样子,手指上的钥匙串转不动了,“出什么事儿了?”
我勉强问,“你和小白怎么样?”
她亲密地坐到我另一侧,“大吵一架——嘻嘻,我看是要和好咯。你为谁?慧君么?”慧君摇头,思则又问,“赵云蘅?”
我急切抓她理我头发的手,“你不是讲他是个好的么?”
“真是他?”她横眉,“我知道了。我的消息是从男人们口中得来的,他们做了隐瞒是不是?”
她之前给我的说法是:赵云蘅家风很严,从小没有收过表白心意的信,大学离家了才好些了。但也不是很得女孩子的喜欢——他做事有主见,能得领导们喜爱,所以同辈之中也以他为首。长此以往,性格养的颇有些自傲。
可是,和我交往以来,他的自傲我没有很感觉到。尤其是初见,我只不过给了一个眼神,他便过来了。
我信了他说的一见倾心,终日难忘。
却在此刻想起来,那时,祝锦遥在人群前面喊我。她一声唤了几个人呢?
我是那样看到赵云蘅的,他是怎么样看到我的呢?
我越想越多,远方飘来的记忆,汇聚在一滴泪上,一滴赵云蘅为我的手术而流在眼睫上、碎钻一样的泪。我第二次是这样爱上他的,他是怎么样爱上我的?
喜欢是互相了解。我原本以为我够了解赵云蘅了,我知道他上什么课,喜欢什么电影,新读了什么文章;甚至我知道每时每刻他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他有空的时候,身边会带着一个我。
这还不够吗?
未来的事,不去想它;往日的事,却很想探究了。
我和谢文清,他明明白白。一件衣服,三说四说的也得让他明白。
现在是我不明白。却没有一个明事理的谢文清自己来讲了!何其不公平!
我心中在呐喊,那扇门慢慢地开了。祝锦遥抱着书,举着一支粉色的棉花糖探身进来。恬静的她,还不知道我心中汹涌的浪。“诸位,我今日的文章被吴先生批了好。”
“锦遥,我有事要和你谈。”我打断她的喜悦。
她慌忙和其余二人对视,她们如何得知?
她只能应我一声,“好。”
匆匆从我们面前走过去。她穿的是一种短裙,不短,只是不是连衣裙。也不长,相比较于思则爱穿的长裙,能露出脚腕。整体是青色的,带着同色的纱。
锦遥放下书,把棉花糖插在喝水的杯子里。“好咯。你讲吧。”
她不敢过来?
我吸一口气,“你和云蘅是不是交往过?”可以问出话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凝固了。看锦遥脸上的灯光,也觉得像是铺了一层蜡。
慧君和思则匆匆交换个眼神,温柔地帮忙问,“怎么不说呢?”
“也不算交往吧。”锦遥慢慢地说,“只两个月。偶尔说说话而已。我们的老师很严肃。”
我心里知道了,又道,“他说,云中也喜欢过你。”
“也不算吧。我搞不清楚的。路云中跟赵云蘅比较熟,他们都是男生嘛。我总觉得,他是跟着赵云蘅过来和我说话而已。”锦遥说,“对不起。我不想因为以前一些莫须有的事耽误你们,我也以为他们不会说。”
她似乎有她的无奈,可我觉得这并非坦荡的行为。
没有人讲话。她一个人坐的离我们远远的。
“你,”我想了一下措辞,“难道没有动过心吗?”
竟然可以这样忍受三个月……
她道,“那时候太小了。”
不了了之。很沉重,宿舍里被我搞得也很沉重,更不想出去。
沈慧君就和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日日替我请假,问我要不要带饭。我偷偷抓了她的手腕,求救,“你不是对路云中有意吗?你对她!”
“我喜欢他,他未必喜欢我。”沈慧君低低地说,眼神躲闪。又软绵绵道,“锦遥对不起的是你,我,就还好。”
我知道她们不多话是都在等,在看锦遥会怎么做。
更头痛了:
我记起来锦遥之前经常接电话,自我和赵云蘅交往,她便没有过了。她离门口最远。
赵云蘅第一次打电话,是给我的吗?
那停顿,是因为和预期不符吧?是我误接!
他没有看海,他逆着风看的是人,拿着照相机的人……
晚上她们都不在,锦遥回来了。我病殃殃地睁开眼睛,想她有话对我说。
“家茵,”她坐过来,给我倒了杯热水。“吃过药了么?”
我没有说话。
她笑了一下,伸手过来,从我枕头下摸出药瓶。
“不要怪我,”她把药丸和水一起递过来,“我和你说过的。”
我没有接。她手肘放在桌沿上,以保持这个动作。“你看,我知道你的药放在哪里,我知道的还有很多,因为,你从前跟我最好了。”
她说,“是你记不起来的从前。”
我迟疑着坐起来,喝了药,捏着水杯等她说下去。
“我没有和慧君她们说过。只有咱们两个,穿着单衣,在铺着瓷砖的台阶上坐了一夜,不知道是哭得还是冷得发抖,抱在一起。你是不是都忘了?”
我完全不记得,却能想到那个画面。点了点头。
“你这次是最后一次做手术了?”她问。
我道,“是,宋小姐说手术很成功。”
“好,我跟你最后说一次。”她说完,看着我。隔了好一会儿,睫毛抖了抖,视线还是垂下去,“我和一个男同学,同过一次床,有过一个孩子。”
我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她不必再说,我不必去跟任何人确认。我只把全部交还给月光。
就这样,我和锦遥秘密和好了。思则和慧君看见了,仍然是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四个人恢复如初,一切就和最开始一样。
一到周末,思则就和晒得黑黑的一个白姓男同学出去。慧君和锦遥相约回家,两个人家风都是极其严格的。
思则晚上会回来,学校依旧查寝。
她接了电话,喂了两声,嘟囔着电话坏了,“挂咯?”说了就挂,然后立马拨出去,很是熟悉地对对面讲了一声,“是我,别叫他来,我还以为电话坏了呢,晚安。”
我靠在床上看她行云流水。
她检查电话的工作完成,回来了,还能继续和我说下去,“他们巴不得你不回去,逼你把课上满。我都想好了,你托家里给个信,骗一骗,仍然去住你那小公寓,谁能知道不是?”
我补笔记补的头昏脑胀,好不容易到了晚上,才歇一歇,已经完全无力反抗了。“啊,随他们吧。我只不想留级,我想跟你们一起毕业。”
“林妹妹怕什么?还有人不知道林妹妹的好?谁要是欺负你,尽管来跟你凤姐姐说。”她不维修电话了,又去管家了。
很像。
我笑,“你先给我扯两匹布来,做新衣裳。”
她笑一声,听出来,“你好了?谁约你出去?”
“谢文清。”
思则道,“许是说客。”
“肯定是说客,不过,我猜是替我家里来的,他一向明事理。”我说着停下来,“思则,我跟谢文清的传闻是怎么样的?”
她皱了一下眉,“我记得是,他给你送了封信?”
信?
我又问,“那你记不记得我们一起去他们教室堵他?”
思则道,“你以为我是你?”
“那是他第一次见我。他是怎么把信送到我手上的?”我很奇怪。这种,不应该能托人的才对。
“我不清楚,你那个时候很孤僻,”她笑一下,话跟着打结,“兴许,兴许锦遥知道。她和你说的上话。”
我哦一声。
“你们见过那封信么?”
她摇头。
我道,“算了,我还是去问他本人来的清楚。”
我们约在星期天中午,很暖和的时间点。茶厅没什么人,想必是热衷社交的人大都结伴出去了。
谢文清围在围巾里带我进去,找了个偏僻的座位坐下,才露出红润的脸,“好久不见。”
我道,“好久不见,外交先生。”
他便笑了,小小一摊手,“你大伯母亲自拜托我请你回去,过个团圆年。”
“我不记得他们了,你知道的,我回去,怎么办呢?”我也很想摊手。“你得帮我说情。帮帮忙了。”
“好。我也没打算能说动你的——这句当我没说。”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我也有事问你。”
他像是没料到,“你说。”
“她们说你之前给我送了信?怎么送的?讲的什么内容?”我很坦然。
他也很坦然,“劝你回家的信,你那时——”
有些孤僻。我以为。
他却说,“肯听我的话。是你父亲拜托过来的。你病得很重,我托祝同学代交给你的。”
我想着那句,肯听他的话。有些惊讶。无神念一句,“锦遥啊。”
他点一点头。
“我那时很喜欢你哦?”我重新打量着他,白白净净,眼神很乖。戴一副黑眼镜,没有老先生的做派,反而显得很文静。
他注意到我在仔细看他,或许只是因为我的话,总之,回答的有一点不沉稳了,“我不知道。”
“不然我怎么可能听你的话?”我想也许我喜欢过这个未婚夫的,才让锦遥误以为那是封告白信。
她和我说了那样大的秘密,以我的性格,一定和她讲过我的心意。
“我想,是因为我们有点特殊……”谢文清急急解释道。
“好了,不要急,我说着玩的。”我心里清楚就够了。
他脸又红起来,“我有第二件事。”
“嗯。”我看着他,他的眼神却错过我,往我身后看去。
我平静的心瞬间动摇了。我抓紧手袋,却没有站起来,只愣愣地等,等到那个影子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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