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冯恩听命,准备前去撵人。
“等等!”李逢馨又转过身唤住他,犹豫了半晌,不情不愿道:“你还是让她进来吧。”
她有点不甘心,想听听这个不守信用的女人有什么解释。
看见冯恩出来带路,温瑾笙和黎儿相视点头,此番没有白来。
主殿内,李逢馨正气鼓鼓地坐在天鹅绒摇摇椅上,温瑾笙端着食盘进来,跪在她面前,将长寿面奉上。
小公主表示有些怀疑,“你亲手煮的?”
“是。”
李逢馨认为官宦府邸的娘子,不应该会煮面,瞥了一眼,撅着嘴道,“一定不好吃。”
冯恩不忍见温瑾笙一直端着,上前接过去放在了桌子上。
“还真香啊,公主。”
李逢馨狠狠地瞪他了一眼,蠢奴才关键时刻给她丢人。
温瑾笙背上有伤,跪着的时候面色有些难看,李逢馨瞧见了,又道:“你起来,我问你话,你要如实答。”
温谨笙隐忍着伤痛起了身,这十公主,回到宫里后和在农舍时俨然是两个人,端的好一副天之骄女架势。
这才刚满八岁,长大了还得了。
“为什么前两日不来?”
李逢馨问这话的语气,不但生气,还有些委屈。
“回公主,上个月臣妇回奉阳省亲,被家中事务绊住了,故而迟了两日。”
温瑾笙不卑不亢地说。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奉阳人。”停了一会儿,小公主又问:“可给我带礼物了?”
温瑾笙背后又是一阵痛,惊慌失措导致的痛,她把礼物的事也忘地一干二净了,不禁在心里骂起了藏在私宅的疯子李忱邺,都是被他闹的。
实属无奈,温瑾笙只是一脸无辜地抬起眼,望着面前的李逢馨,这辈子她还从未在谁面前这样食言过,不知该如何回话。
“忘了是不是?”小公主问。
皇兄老早就说过,这个女人骗过他,看来皇兄说的一点都不假。李逢馨简直不敢相信,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怎么说过的话一点都不算数。
“你走你走,把你的面也端走,我不吃,也不要见到你。”
李逢馨转过身,把脸埋在天鹅绒毯里,哇哇地大哭起来。
人是温瑾笙惹哭的,她就更不能走了,况且她是来求她去给婧娴说情的,她得把这小祖宗哄好。
可这会儿,叫她上哪儿变出一份礼物来。
温谨笙低下头,见自己两袖清风,空无一物。
对了!她伸手摸上发髻。
幸好还在。
于是拔下那根檀木箜篌簪,走上前在摇摇椅旁蹲下。
“公主,臣妇没有准备礼物,臣妇要送给公主的,是这支陪了臣妇九年的簪子。”
小公主从天鹅绒里伸出脑袋,见竟是一支木簪子。
木簪子,多不值钱……
不过那簪子做工精细,样式也是从未见过的,又听温谨笙说是陪了她九年的物件,倒是有些兴趣。
“这是你要送我的生日礼物?”小公主再次确认。
温瑾笙点了点头,心里虽不舍,可此刻别无它物,就当是为了婧娴,婧娴远比簪子重要。
“这箜篌簪,是我及笄那年,阿娘亲手为我做的,我阿娘虽善鲁班之术,却很少为我做过什么,寻常日子我并不舍得戴它,可若是出远门,或是做些危险的事情,我总会戴上它。”
“你阿娘竟然会做簪子?”
“不止簪子,只要是木头做的东西,她都会做。”
李逢馨甚为震撼,想她母后,平日里总戴着长长的护甲,什么都不做,也不知道她会些什么。
“为什么出远门才戴它?”
“因为…每一次我遇到危险,它都会助我绝处逢生。”
八年前,温瑾笙用这支簪子威胁马车里的李忱邺,给自己谋得了逃脱婉君楼的机会;八年后她也是用这支簪子试探掖庭的李忱邺,验证了他装疯的事实,两次都是身处险境,两次她都脱险了。
“你阿娘住在奉阳?”
温瑾笙点了点头。
李逢馨歪着脑袋想,一个女儿住的离阿娘这么远,实在是可怜,既然这簪子是她的母亲在庇佑她,她如何敢要。
“算了算了,礼物没有就没有吧,我不生气就是了。”
听到这话,温瑾笙大可以收回簪子,毕竟是她十分在意的东西。可这一刻,也不知怎么了,她是真心愿意送。
“收下吧,公主过生日,臣妇以此物,祝公主此生都不会身处险境。”
李逢馨嘴上说不要,小手已经伸过来将簪子接了过去,心里欢喜的不得了。
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递给司琴,“一定要放好!”
收了生日礼物后,小公主又拿眼睛瞟那桌上的面,有点想尝尝,又拉不下脸。
冯恩察言观色,立刻移步桌前,一看那面,惊道:“哎呀,坨了。”
李逢馨听到,有些失望。
这种种小表情没有逃过温瑾笙的眼睛,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需要再加火候,于是问,“公主这殿里,也有小厨房吧?”
冯恩抢道:“有有有。”
“臣妇给公主重做一碗,公主稍等片刻。”温瑾笙说罢起身,转向司琴:“有劳带路。”
李逢馨连忙从摇摇椅上跳下来:“不要她带,我带你去。”
她上前拉住温瑾笙的袖摆往小厨房跑,司琴、冯恩和黎儿三人在后头跟着。
厨房里一应新鲜食材俱全,堆的满目琳琅。
“呐,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叫他们做。”李逢馨指着两个在小厨房当差的奴才。
“臣妇自己就行。”
说罢,温谨笙就卷起了袖管开始忙活,李逢馨坐于一旁的小食桌边托腮观看,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一个女人下厨,跟看变戏法似的新奇。
不一会儿,一碗冒着热气的面就端到了李逢馨面前。
那细白柔滑的面上头飘着冬菜、笋丝、青豆,另窝了一个蛋,还点着少许麻油和葱花,香喷喷的,李逢馨舔了舔嘴唇,伸出右手,司琴立刻将玉箸放于小公主手中。
冯恩却上前劝道:“哎哟,公主不能在这种地方用膳。还是端回殿里吃吧,就几步路,不会坨。”
李逢馨凶他:“有什么不可以?我就要在这里吃!”
对,有什么不可以,温瑾笙也在心中道,这皇孙贵胄,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温姐姐,你也坐下来。”李逢馨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她又像那夜一样,叫她温姐姐了。
看来请她帮忙替婧娴说话的事儿,有望!
司琴在一旁提醒:“公主要称卓二娘子,二娘子已经是卓家妇人了。”
这话李逢馨听着就烦,不是说夫君已经死了吗?
可她又不敢提这个,她记得上回自己提这个,这漂亮女人就很伤心。
于是对司琴凶道:“要你多嘴,她比皇兄和七王兄还小,叫姐姐怎么不对?”
她再次拍了拍凳子,温瑾笙这才坐过去,她观察着十公主的脸色,心想,如果她觉得好吃,她就趁此机会开口求她。
李逢馨咬了一口蛋,又吃了几根面,差点烫到嘴。
“公主慢一点。”温瑾笙提醒道。
“好吃!”李逢馨冲她甜甜一笑。
温瑾笙暗自欣慰,却刻意叹了长长一口气,叹给小公主听的。
“温姐姐有心事?”
中招了,她半推半就道:“臣妇的麻烦太大了,天下间没人帮的了,就不说给公主听了,免得徒增公主的烦恼,公主吃面吧。”
黎儿在一旁忍住笑意,姜还是老的辣,二娘子好样的。
“说说嘛,说说嘛。”李逢馨央求道。
于是,温瑾笙趁着小公主吃面的功夫,把慧妃身子如何从小就不好,如今又在静思斋里发着烧,还在认真为太后抄写经文的情形说了一遍,说的可怜巴巴的。
李逢馨似乎也觉得自己吃着面,听着别人受苦受罪的事儿,不大对劲儿,她搁下了玉箸,想了想,问道:“你好像对卓家的每个人都很好。”
温瑾笙笑了笑:“因为他们很好。”
“不过……”李逢馨又道,“你现在对我也很好。”
“因为公主也很好。”
听到这句话,小公主蓦地站了起来,心里十分澎湃:“你不要难过了,我去求母后,叫她今日就放慧妃娘娘出来。”
温瑾笙闻言大喜,想要跪下谢恩,被小公主拦住。
“我这就去,你回殿中等我,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司琴讲,不过你一定得等我回来。”
“好。”
“可别走啊。”
李逢馨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
“好。”
接着,李逢馨就带着冯恩去了慈恩宫。温瑾笙回到殿中没有等太久,再次听见了李逢馨的声音。
李逢馨老远就瞥见温瑾笙的身影,她果然没走,她开心地跑进来,拉住她一齐坐到天鹅绒摇摇椅上。
“都说好啦。”
“太后答应了?”温瑾笙惊讶。
“昂!”李逢馨小脸写满了得意,“慧妃娘娘已经回漪澜宫去了,太后还让御医也跟着去了。”
“公主怎么跟太后说的?”
“不过就是说,上次秋弥,我就罚了卓六娘,母后现在又罚人家卓四娘,这不是可着一家人欺负么?再说,慧妃娘娘每天都待在漪澜宫里,是皇兄每晚去找她,又不是她找皇兄,母后不满意,那应该罚皇兄啊。”小公主懒得往下说了,只道:“哎呀,反正后来母后就放人了。”
温瑾笙心下赞叹,说的对,该罚你皇兄。
“温姐姐,你晚上留下来跟我一块儿用晚膳吧。”
温瑾笙心里惦记着去看婧娴,有些犹豫,而且她也不想在这儿多留,托辞道:“臣妇来乐章宫觐见公主,已是越距,与公主用膳,于臣妇身份更是不和,恐惹非议。”
司琴和冯恩在旁应声:“是啊是啊,慧妃娘娘刚免了罚,公主别害得卓二娘子又被人说道。”
两个奴才的意思,是这不过年不过节,又非亲非故的,哪有命妇在公主殿里用膳的道理。
李逢馨听得懂两个奴才的担忧,且以她以往的经验,每每她和别人一起做错事,受罚的总是别人。就像皇兄和慧妃娘娘一起做错了事,受罚的只有慧妃娘娘一样。
于是她只好放温瑾笙回了漪澜宫。
人前脚刚一走,李逢馨就冲司琴道:“你把那簪子再拿给我,我还想看看。”
司琴又将放入妆奁的箜篌簪取了出来给她,李逢馨握在手里,将其里里外外仔细瞧了个遍,簪子上那些极小的凹处都雕刻的惟妙惟肖,温姐姐的阿娘真厉害。
温姐姐把阿娘给她的及笄礼物转送了自己,小公主想到这里,心里热扑扑的。
“其实公主想留卓二娘子用膳,也不是没有法子。”司琴在一旁道。
李逢馨眼睛一亮:“你说?”
司琴解释:“她们府上,不还有个六娘嚒,就是上次挨了公主鞭子的那个。”
“哎呀,又提这事儿做什么呀?”
李逢馨现在对那件事有些不好意思了。
“奴婢是说,那卓六娘和公主年纪相仿,又是小靖国公的亲妹妹,论身份,和公主结为小友也是够格,公主何不邀她来乐章宫做客,公主想想,那卓六娘年纪小,总不能独自一人来,到时候还不得是卓二娘子陪着来。”
对啊!
李逢馨被一语点醒,温姐姐这么疼她家六娘,一定是要陪她来的。
“司琴聪明!”
“谢公主夸奖。”
李逢馨起身去到妆奁前,随手捡了一颗水晶珠子给她:“赏你的。”
“奴婢谢公主赏赐。”司琴跪下谢恩。
“你现在就命人拟帖子去。”李逢馨道。
她确实想再见见那个卓六娘,问问她,以往她过生日的时候,她二嫂都送过她什么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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