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忱邺装疯卖傻的功夫,修炼的可谓炉火纯青。
听了这话,大司务猥琐一笑,恭敬地在二人面前跪下。
“奴才给官家请安,奴才之前忙,没来得及给新封的圣人娘娘请安,今儿个奴才专程来给娘娘赔不是。”
大监退出后,就在殿门外守着,没过多久,两位老内侍并老嬷嬷也闻声赶来,想今日李忱邺没把宫婢扔出来,一定有好戏可看。
众人在殿外的廊下竖起耳朵,听见的尽是李忱邺的癫话,大监小声犯嘀咕:“大司务也真是的,自己没吃到甜果子不甘心,来将人带走就成了呗,在这儿跟个疯子啰嗦什么劲儿。”
老内侍在一旁轻声呵斥:“不许对官家无礼。”
大监翻了他一记白眼,“你们这些陪着唱戏的奴才,还真把自己当角了。”
几个人在廊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怼着,突然,殿门被人从里头踹开,只见那名叫红儿的宫婢被大司务扛在肩头,哭地楚楚可怜,口中不停地喊着:“大司务饶了奴婢,奴婢知错了,奴婢一定好好服侍官家。”
见状,大监忙迎上去:“大司务别受累了,奴才扛吧。”
“滚!”
大司务只骂了一个字,继续扛着人往外走。
大监以为他这是急着回去尽享床第乐事,便默默跟在后头,跟着跟着,察觉方向不对,这是往后林方向的路。
“大司务您这是去哪儿啊?”
大监想,大司务不会是要亲自去埋人吧。
“滚!”
得到的仍是一个“滚”字,大监也不敢再问了,灰溜溜地滚了。
大司务扛着红儿进了林子,见大监没有跟进来,轻吁了口气,侧脸问肩头人:“哪里?”
肩上的温瑾笙指了指方向,那是前些日子她进宫前,和铜算盘碰头的地方。
殊不知,这个大司务,只是换了大司务衣裳的李忱邺。
李忱邺将她放下地,温瑾笙带着他躲进了铜算盘的隐秘巢穴。
躲好后,温瑾笙向天上放了信号,不一会儿,便有三个陌生人出现在林中,李忱邺不由提高了警惕。
“都是自己人,可送我们出金陵。”温谨笙察觉到他的不安,说道。
三人之一,便是铜算盘,温瑾笙把事情经过简要跟他说了后,又转头跟李忱邺再次确认:“你答应过的,一到洛阳,就给我答案。”
他两肩一耸:“我命在你手上,哪敢撒谎。”
那大监本想直接回直房,走到半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便又折回掖庭。
他在门外唤了两声“官家”,等候片刻,无人应答,便横着胆子推门进去。
李忱邺正躺在床上纹丝不动,头发遮住了一半的脸。
大监有些狐疑,走上前轻轻拨开他的头发,竟发现床上之人乃是穿着龙袍的大司务。
大司务周身完好,只有脖颈处渗出一片殷红,大监伸手测气,人已经死了。他仔细检查,发现有条极细的金线,勒进了大司务的喉咙里。
大监不禁回想起方才那一幕,后知后觉原来是李忱邺换上了大司务的黑金大袍,束了同样的发髻,他将那宫女扛在肩头,宫女不停地摆动臂膀,裙衫遮住了他大半边脸。
当明白了发生何事,大监吓得瘫坐在地上。
二殿下,越狱了!
消息虽第一时间就秘密送往洛阳御前,但也快不过温谨笙和李忱邺。
二人早已出了金陵城,以最快的速度北上。
进了京,温瑾笙将李忱邺安置在卓景琛与手下暗卫接头的私宅里。
“委屈一下吧,京畿之地,没有永和殿给你住了。”
“会有的。”不再装傻后,李忱邺又端出了莫名的自信。
闻言,温瑾笙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她告诫自己,此人可能比她想象的更不简单。
片刻后,温瑾笙又带着卓景琛和绿芜来向李忱邺做正式的介绍。
“在下温瑾笙,奉阳节度使温恕之女。”
李忱邺讪笑道:“哦?那也是洛阳战神卓景颐之妻咯?”
温瑾笙没有应这一句,又道:“这位是洛阳节度使卓昌岚之子,卓景琛。”
卓景琛拱手道:“幸会,只是不知如今诚宗朝,该如何称呼您。”
虽是初次见面,卓景琛也能察觉出李忱邺对温谨笙的态度十分暧昧,就忍不住想刺激刺激他。
李忱邺比他想象的松弛很多,笑道:“是啊,已经没有二殿下了,不如就唤我二郎吧,希望不会辱没了先夫。”
虽是回答卓景颐的话,话头却又转到了温瑾笙身上,明摆是有意为之。
二郎?在这对叔嫂眼中,二郎永远只是卓景颐,他不配。
卓景琛变本加厉道:“天下二郎这么多,哪能显示您的尊贵,我看,不如叫李二。”
见二人势头不对,温瑾笙忙拉着卓景琛退到屋外,劝他不要跟疯子一般见识。
“他装疯卖傻七年,性子有些癫,你何必跟他逞口舌之快。”
说完又强调了一遍,李忱邺答应给他们通藩之案真正涉案人的名单,至于他要什么,目前还没有说,恐怕不简单。
“你好好跟他谈一谈,我有急事需要进趟宫,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对着二嫂,卓景颐目光垂顺,乖乖说好。
走之前,温瑾笙又叮嘱道:“绿芜留下来,这些日子伺候他起居,同时也盯着他,三郎,此人心机深,又有着惊人的毅力,不好对付,你慎重,无论什么话,想好了再说。”
“嗯,二嫂放心。”
*
温瑾笙离开私宅后就直奔大内漪澜宫,她背上的伤因多日没有养护而仍频频作痛,可她不敢再耽搁。
实为上午进了京,她才猛然发现,今日已是初十二,十公主李逢馨的八岁生日,已经过去两日了。
*
黎儿不知今日温瑾笙会来,一看见她,激动地跑上前问安。
见她情绪不对,温瑾笙问:“娘娘呢。”
这一问,黎儿竟哭了起来,温瑾笙便猜,卓婧娴恐怕是出事了。
黎儿引着温瑾笙进到内殿,关上门,才将这些日子的情形一一细诉。
事情源于官家自打晋了娘娘位份之后,就没在别的娘娘宫里宿过,大常侍也劝过好多次,每次都会被官家骂。
太后对此早有不满,刚开始只是旁敲侧击,可现在,眼看小半年了,官家仍没有雨露均沾的打算,太后的话就越说越重了。
娘娘脸皮子薄,哪经得起重话,又不敢辩驳,每次请安回来只独自一人闷闷不乐。
前些日子,有个小内侍向太后举报,说大皇子生日那日,官家虽宿在永和殿,却并非独自一人。
那小内侍说,他亲眼看见娘娘穿着内侍的衣裳,在五更天的时候打永和殿出来,偷偷回了漪澜宫。永和殿是什么地方,那是圣人娘娘都不能留宿的地方,太后怒斥娘娘藐视宫规,明知故犯。
宫里头那些主子娘娘见太后不再给娘娘脸面,便开始在背后说三道四,说娘娘表面贤淑,骨子里狐媚,甚至还有传言,说娘娘夜里服侍官家,路数不正,有能让男人离不开的狐媚法子。
黎儿说的是满腔委屈,温瑾笙听的是后悔不已。大皇子生日那晚,留宿永和殿的明明是她,是她连累了婧娴。
只听黎儿又道:“太后罚娘娘进静思斋抄经自省,那静思斋阴冷的很,哪儿是夜宿的地方,娘娘身子不好,前几日已经有些发热,现在还生生扛着,太后说,要抄够了一百遍才能出来。”
温瑾笙急道:“官家呢,他就眼看着婧娴在里头受罪?”
“二娘子不能这么说,太后因着什么生了这么大的气?官家再去求情,那不是火上泼油嚜?官家不是不心疼娘娘,他也请圣人娘娘去求情了,反倒害的圣人娘娘被太后一顿数落,说她管教后宫失责,哎……在这宫里头,触犯了太后她老人家,还能有谁能帮的上腔……”
黎儿说着,又哭了起来。
温瑾笙却忽然想到慧妃曾跟她说过的一句话:在宫里头,圣人听官家的,官家听太后的,太后听十公主的。
于是问:“十公主呢,官家怎么不求她去?”
黎儿:“求了求了,可别提那个小祖宗了,二娘子猜她跟官家说什么来着,说‘她们卓家都是坏人,狠狠地罚她们才好’,也不知道,咱们漪澜宫是怎么得罪她了。”
“啊!”温谨笙猛然醒悟,垂头丧气,
恐怕,得罪那金枝玉叶的是她。
“二娘子要说什么?”
“黎儿。”温瑾笙道,“厨房借我一用。”
“做何用?二娘子可是饿了?”
“煮面。”
黎儿不懂二娘子为什么要借漪澜宫的小厨房煮面,问她煮什么面,只说是长寿面。
她就很快悟到了,又劝说,“那小祖宗什么没吃过,一碗面如何能收买的了她?更何况她的生日已经过去两日了。”
温瑾笙只说“试一试”。
黎儿还是很不乐观,不过又想,二娘子向来主意大,也总爱剑走偏锋,连慧妃娘娘都听她的,便没再说什么。
面煮出来,闻着还真是挺香,黎儿赞道:“二娘子真是上的沙场,进得厨房。”
“别瞎夸,我勉强就只会这一样。”温谨笙笑问,“黎儿,乐章宫可认得怎么走?”
黎儿取了一只食篮过来装上面,“这宫里头,没有人不知道乐章宫怎么走,二娘子,咱们快些,迟了面坨了。”
乐章宫。
小公主正蹲在小池塘旁逗水鸭子,听见冯恩禀报,卓家二娘子在宫门外求见,小脸顷刻没了欢喜,恨恨道:“她来做什么!”
冯恩回:“说煮了长寿面,给公主过生日。”
“谁要吃她的面!”
李逢馨起身,司琴忙给她抻了抻裙裾,又拿温热的帕子替她擦手。
“让她走!骗子!”
李逢馨喊罢,拽着小步子往殿中走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