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沉的箱子!
萧长绾费力提着,亦步亦趋地跟在李彧后头。
朱红色的宫墙在暮色中渐渐褪色,夕阳绽出它的最后一缕霞光,将两个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宫道上。
李彧望着正前方的朱漆宫门,指尖无意识地一蜷。
走出这道宫门后,他与这座皇城就再无关系了。
身后传来“噔噔”的拖曳声,以及女孩细细弱弱的呼喊:“李彧,你,你等等我……”
嘤嘤嘤的声音,像刚满月没几天的小狗。
回头一看,她费力地拖着那只木箱,额发微湿,腮帮子鼓得圆圆的,秀眉微蹙,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你等等我……”
李彧一挑眉,就这么抱胸看着。
终于歪歪斜斜地走到他面前,她一抹汗,边喘气边道:“这箱子里装的什么?好沉!”
“你说呢,”李彧斜眼看她,“当然是钱啊,没有钱,咱俩出去喝西北风啊?”
他那位皇叔虽然心狠,给钱倒给的大方,有了这些钱,起码他们出去后不会为生活发愁了。
所以那日趴墙头偷看的人,很可能并不是皇帝派来的。
那会是谁呢?
“一个箱子就把你累成这样?”
见萧长绾气喘吁吁,苦着张小脸,李彧嫌弃地要死,接过木箱的把手,转身,一边走一边幽幽叹道,“我还真是自讨苦吃。”
萧长绾跟在他身后,小声道:“我们出宫后住哪里?”
“先找个客栈。”
他如今已是庶人,李濯自然不会赐给他府邸,但也无妨,他给的钱足够买个不错的宅子了,只是今日天色已晚,只能先找个客栈住下了。
正说着,一个宫女忽然从暗处冲出来,猛地跪倒在他们面前:“殿下,求你带奴婢一起出宫吧!”
两人都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萧长绾凑过去仔细一看,忽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她是,晚樱?
晚樱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哭道:“殿下,求你救救我吧!”
当初她和秋雯一同去到广华宫做事,本是很开心的,只是那日李濯到广华宫用膳,与在一旁侍奉的晚樱多说了几句话。
李濯走后,风贵人的脸立刻冷了下来,一连数日故意挑她的错处,当着众人的面对她又打又骂。
大家自然看出了其中深意,都不敢同她讲话,暗戳戳地排挤她。
连秋雯也不再理会她,躲她躲得远远的。
晚樱孤立无援,终日担惊受怕,不敢再在广华宫待下去,听说废太子被贬出宫,她便动了心思,想跟着一起出宫。
“殿下,求您带奴婢出宫吧,奴婢只是想离开这里,跟家人团聚。”晚樱低下头,又忍不住痛哭起来。
“不行。”李彧冷冷道。
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干脆,晚樱一呆,哭得更凶了,“咚咚”地磕起头来,额头砸在冰冷的石板上,片刻便泛起了红印。
萧长绾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她:“你别这样。”
“萧长绾,你帮我求求殿下吧!”她拉着萧长绾涕泪涟涟道,“这皇宫我是待不下去了,我爹早就去世了,只剩下母亲和幼弟在家中相依为命,我好久没见到我娘了,真的很想她……”
萧长绾对她没有什么好感,从前在长春宫时,她和秋雯经常一起欺负她,可看到她提起娘伤心哭泣的模样,萧长绾心中也有些酸涩,默默看了李彧一眼:“要不,我们就带上她吧?”
李彧瞪了萧长绾一眼,并不看晚樱,想了想,语气依旧硬邦邦,却少了几分冰冷:“你起来吧,我可以把你带出去。”
晚樱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站起来,使劲抹了抹眼泪,高兴道:“太好了!谢谢殿下!绾绾,谢谢你!”
绾绾?
萧长绾被她突如其来的亲近搞蒙了,好久没听见别人这么喊她了,从前在楚国时,只有父皇和母妃,还有少轩哥哥会这么喊自己。
李彧冷眼看她:“但你听好了,少给我惹麻烦。”
“奴婢一定谨言慎行,绝不给太子殿下惹麻烦!”
晚樱是真的很开心,抱着萧长绾的胳膊说个没完,李彧沉默地走在前面,偶尔回头看她们一眼。
“绾绾,你跟太子殿下认识吗?感觉你们很熟啊。”
萧长绾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跟他不熟。”
正说着,宫门口的两名侍卫手持长戟挡住他们去路,呵道:“干什么的,有令牌吗?”
晚樱的笑容瞬间僵住,连头也不敢抬。
李彧丝毫不慌,目光迎上侍卫的审视,没有半分闪躲,语气平静且坚定:“我是遵皇上旨意离宫,尔等没接到命令吗?”
面前的少年身姿挺拔,一身贵气,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左边的侍卫似乎认出了他,在另一人的耳侧悄声耳语,那人听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目光再扫过李彧,露出几分轻蔑:“原来是……前太子殿下。”
李彧:“还不让开,我等要出去。”
“别急啊,”那侍卫却来了劲儿,看向他身后的两个女孩,“你如今已是庶人,怎么还带着两个丫头?还有你这箱子,里面装着什么?莫不是私藏了宫中珍宝?还不打开,让我们查验一番!”
分明是故意找茬!
萧长绾下意识地往李彧身边靠了靠,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
李彧面上犹凝寒霜:“放肆!我离宫乃是皇上旨意!皇上允我带两名宫女一同离开,这箱中物品也是皇上所赐,你竟敢在此拦我,好大的胆子!”
几句话震得那侍卫脸色一变,左边的侍卫轻扯他衣袖却被他拂开,恼羞成怒道:“事到如今,还摆什么太子架子?还敢拿皇上来压我们,你有手谕吗?没有手谕任何人都不得离宫!”
“你!”
双方僵持不下,忽然又听到一声尖细的叫喊:“都干什么呢!”
回眸一看,是李濯身边的刘公公,迈着急促的步子从宫道上跑过来,平日里满是笑意的脸上,此刻挂满了严肃。
那侍卫一见他立马软了,急忙躬身行礼,恭敬道:“刘公公,您怎么来了?”
刘公公没理会他,径直走到李彧面前,弯腰行了一礼后才道:“殿下,咱家亲自送你出去。”
那侍卫目瞪口呆,李彧回头,见萧长绾犹在愣神,拉过她的手腕朝前走去。
刘公公一直引他们出了宫门口,态度甚是恭谨,李彧指了指躲在一旁不敢吱声的晚樱:“我想多带一人走,无妨吧?”
“殿下想带谁走都可以。”刘公公瞄了晚樱一眼,似乎认出了她是谁,眉头微蹙。
“殿下多保重,奴才该告辞了……”
萧长绾在一旁默然看着,这位刘公公不是李濯身边的人吗,难道他今日来,是奉了李濯的旨意?
李彧抬腿朝前走去,没两步忽然又停下来,望向身后那座巍峨的宫殿。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正从宫墙顶端褪去,整座宫殿被笼罩在一片苍茫中,宫门前,刘公公正板着脸教训那两个侍卫。
他从小在这里长大,被困在这里十四年,最大的愿望便是离开,如今真的要离开,心里居然五味杂陈。
是不舍吗?不,绝不是,他憎恨这个地方。
是不甘吗?好像也不是,连他自己也搞不明白,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你怎么了?”萧长绾见他久久不动,忍不住问他。
他回过神,眼中的情绪逐渐褪去,化作一片清明。
“走吧。”
他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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