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婉君吃了一笼虾皇饺,喝了一碗玉米麦浆,还有若干其他点心。
这胃口好得大公主瞪大眼睛,她和陆婉君一同长大,怎会不知她的习惯?
她下意识往陆婉君肚子看了一眼,心中犯嘀咕:怀孕了?
马上,她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要是陆婉君真怀孕了,为何当初求她的时候不说?过了这么长时间,早该显怀了!
大公主看陆婉君碗里的春盘快吃完了,轻咳一声:“婉君,你这胃口……”
“殿下府上的厨子手艺好。难得一尝,可不得多吃点。”陆婉君笑吟吟回话。
她的面上越是无事发生,大公主心中越没底。
天性使然,陆婉君比她沉得住气。这么比拼耐心下去,还不定是谁先开口。
指尖轻戳眉心,大公主使了个眼色,侍女们退出小花厅,只剩下贴身大丫鬟在一旁伺候。
认识大公主李瑶这么多年,陆婉君同样知道她沉不住性子,既然对方摆出了谈话的架势,那她不妨听一听。
“昨儿晚上,你睡得好吗?”浅啜香茗,大公主敛去眼底的探究,目光不经意间扫向陆婉君。
“挺好的。”陆婉君答。
眉头越皱越深,大公主神色凛然地注视着她:“婉君,我们这么多年同窗情谊,你难道还要瞒我?”
“殿下何出此言?这可是殿下的地盘,我怎么会睡不好呢?”
陆婉君神色惊讶,搁置茶盏,温和又不失犀利地暗示她:“难道公主好吃好喝招待我,还特意将我安排在西暖阁,是有什么其他理由吗?”
提起西暖阁,大公主那双分外肖似皇帝的细长眼眸中,恨意一闪而过。她定了定神:“你知我向来率性而为,你也不是什么小性子之人,没错,我将你安排在那自有原因。”
“而这原因。”大公主的指尖在桌面画了个圆,轻点圆心,“你心思灵巧,善于观察,天生七窍玲珑心。所以,你来告诉我吧。”
“公主想知道什么?”陆婉君睁着黑白分明的眼,依然神色无辜。
大公主李瑶喜怒形于色,说话做事并无远见,但她率性天真,为人直爽。陆婉君熟知她的为人,根本不会在这样的话题上丧失主动权。
之前,她说大公主没为难过她并非作假,她总能借助大公主性格上的弱点,尽量委婉地劝说对方。
当然,她同样有些感叹,竟和朋友生疏到这种地步了。
“你还跟我玩这套?”大公主一巴掌拍在桌上,茶盏移了位:“你昨儿什么都没听到?”
“……”
陆婉君盯着她黑亮的眼,一眨不眨,一双黑眼仁里,温声道:“公主,您的意思是,您明明知道西暖阁在夜晚一定会发生什么,却依然让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住进去了?”
大公主无语凝噎,片刻后她的声音先弱了下来:“……婉君,我不是故意的。”
“公主怎么会错呢?”陆婉君浅浅勾了下嘴角,起身在她面前盈盈行礼。
这次,大公主望见她的动作,真心实意地感到慌了:“婉君!不要!”
她霍然离开座位。
陆婉君没让她扶,坚持行礼:“婉君承蒙公主搭救,方有今日,此等恩情不亚于救命之恩。”
大公主预感到了蕴藏于柔软话语里的锋刃,眼眶倏然通红。
只是,天家的骄傲让她止住了步伐:
——李瑶,你不要低头。
——你是君,陆婉君是臣,所有人都是臣。
——君有所求,臣当以死报之。
“公主所料不差,府内的确有冤魂作祟,且害人无数。若公主所求是府中诸人平安,婉君不才,愿拼死一试。”
“婉君,你。”大公主再开口,嗓音中已多了哽咽。
“婉君性命不过草芥,何足挂齿?”陆婉君腰弯得更低,抬头的眸中无喜无悲,唯余公事公办的平静:“公主,还请从头细说吧。”
“好,你且起来,回位置上坐着。”大公主一甩袖袍,花团锦簇的红袍在阳光下飘逸动人,流阳随袖袍舞动,花朵鲜艳夺目。
“我和子阳,成婚也有四年了。”
大公主的话刚起了个头,陆婉君便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虽然不像父皇母后当年那般恩爱,但子阳性情和顺,文才出众,敬我怜我。夫妻之情,也不算辜负。”
“你也知道,洛阳杜氏为了避嫌,常有优秀的年轻子弟入赘皇家宗室。父皇赞赏他们的忠诚和顺服,但绝不会赋予他们更多的权力。子阳说是驸马,与寻常人家的赘婿,又有何分别?”
“他这么好的才情,这么出众的才干,却不能为我大乾效力。便是他不说,我也能看出来,几次想求父皇。他偏又不肯叫我为难,拦住了我。”
“他总说自己无事,杜氏能得父皇和太子哥哥看中,还有家族中的其他子弟能替他为国分忧,他心甚慰。”
“我夫妻二人心意相通,不外如是。”
消失了好一会的季衍,此时悄悄从后面抱住陆婉君,小声给陆婉君透露消息:
“可我怎么记得,杜子阳写的诗都是些郁郁不得志的抒怀作?每每都自比明珠蒙尘,作品情愁满腹,用词婉约,读来充满了闺中女子的柔怨。大家都说他像谁来着?”
他挠挠头,大咧咧将下巴搁在陆婉君肩头:“就是那个爱吃葡萄的皇帝。”
曹丕,曹子桓?
魏文帝也算一代英雄,只不过是英雄情柔,作诗委婉清丽罢了,又不是没写过雄心壮志、野心勃勃的作品。
想明白的陆婉君哭笑不得,扒掉季衍桌下乱摸的手,拍了一下示意他别闹。
大公主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婉君,我的子阳苦啊。”
“苦啥苦。”
季衍莫名其妙:
“只不过是给皇家入赘当女婿,有两情相悦的漂亮媳妇,家族得了老丈人和大舅哥青眼,一路飞云直上,牺牲他一个,能算什么?”
“再说了,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他不满意这桩婚事,有本事别和公主睡一屋啊。尚了公主还要权势,天下哪有这种连吃带拿的好事!”
季衍这张嘴攻击同辈时,从来没留过情。陆婉君虽不知道他为何对同辈男子态度都不太好,却不得不承认,季衍话糙理不糙。
既然做了皇家女婿,就该明白谁才是他要讨好的人。
他不过是转换了展示志向的地方,从官场移到了床榻。既然女子可以依附男人出卖色相,缘何男人不可以?
时人常说女子忧心色衰而爱驰,怎不见男子焦虑年老无力?
倘若天下女子有得选,说不准还更愿意做官呢!
夫妇俩想破脑袋,还是不理解锦衣玉食的生活到底让大驸马杜钊吃了什么苦。只能硬着头皮听大公主继续为杜钊鸣不平:
“婉君,我真觉得,若是有机会让子阳上战场,说不准他能挣得比季衍更高的功绩。他那般英武,骑马射箭又是何等英姿勃发啊!”
季衍:“……”
季衍眨眨眼,压低嗓音:“阿婉,真不是我抹黑他。”
“杜子阳连四力半的弓箭都拉不开,完全就是个赤条条的小白脸,虚长了个子。”
随便一个稍微练过武的上京子弟都能拉开至少八力半的弓箭,强壮些的女子亦可拉开七力的弓箭。
杜钊此人在教武场上稀烂的表现,根本不能用普通的文弱书生来形容了。
陆婉君左耳朵听大公主的吹捧,右耳朵进季衍的拆台,嘴角一会上一会下,不得已只能多多饮茶掩饰。
大公主又吹了半天,将杜钊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硬生生夸出一个天日之表、名将之资的美儿郎。
说得兴起,口干的大公主饮尽茶水,抹了抹嘴:“可是五个月前,那个女人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光是听这开头,季衍就彻底没脾气了:“怎么又怪女人?管不住□□就直接认了,遮遮掩掩的,算什么男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土匪,是三头六臂还是手段了得,能把大驸马按着强了?
这些生活不检点的男人,到底怎么有脸怪女人引诱他们的?
他抱怨的声音有点大,陆婉君一时没听清大公主的话,便轻轻打了他手背一下,示意他安静。
季衍不满,脑袋埋在陆婉君背上蹭来蹭去。
好在大公主并未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只一味地沉浸在愤恨中:“那个女人,原是我手下的管家看她身体健壮,皮肤黝黑,有些田间劳作的底子,把她买下来安排在西暖阁干粗活。”
陆婉君的眉心又跳了下。
“她谨小慎微,干活又勤快,很快便被带到我面前。也是个生得端庄标致的,只不过与我中原风土不同,眉宇间有几分匈奴一族的悍气。”
“我看她听话,又能管教下人。格外开恩给了她主管西暖阁的权力。没想到这丫头,竟偷偷摸摸地找了机会来到子阳的书房,勾搭他、引诱他!”
茶盏重重磕碰桌面,声响清脆,大公主难言怒火,胸膛剧烈起伏:
“这是我的府邸,再美貌的女人,都只能给我为奴为婢。她既然敢费尽心思肖想我的男人,我自然要让她付出代价!”
陆婉君心头一沉,出言:“殿下,你把她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
此事提起来便让大公主心头火起,冷笑道:
“我朝律法,奴比牲畜!既是牲畜,又是我朝敌人匈奴的血脉,自当按照管教奴隶的办法处理!”
天家公主,打杀个奴婢,难道还需要看人脸色吗?
穿堂风静静吹过,陆婉君缓缓抬头,她看得分明。
大公主李瑶艳丽可人的眉眼中,只有漠然。
[猫头]季小狗是一款优秀的男德班毕业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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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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