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怎么过来了？”宋锦棠牵着宋清宴坐到桌前，指挥两名小厮将手中的餐盘搁在桌上。
宋清宴将一碟碟小菜和山药粥摆在桌案上，道：“我听闻你今晚未传晚饭，特地让厨房重新做了几道你爱吃的小菜，宫宴那样的场合，棠儿怕是吃不饱。”
还是大哥了解自己，中午宋锦棠确实没有吃好。
“谢谢大哥，我确实有些饿了。”宋锦棠接过宋清宴递来的碗筷，夹起一块藕片塞进口中。
“慢点吃，晚膳不宜用多，容易积食。”宋清宴将山药粥端到宋锦棠面前，用手碰了碰碗壁，“粥还热着，趁热喝，你今日在宫中怕是吃了不少凉饮罢？”
宋锦棠送进口中的筷子一顿，回头冲朱樱挤眉弄眼：你告状？
朱樱连连摆手：“小姐，我可什么也没说！”
宋清宴会心一笑：“好了，朱樱什么也没有说，大哥还不了解你吗？两颗琥珀眼珠见到酥山，恨不能在上面盯出个洞来，想来朱樱也拦不住你。”
“嘿嘿。”宋锦棠心虚笑道，“哥，我记得你的话，就吃了一点点，真的。”
“大哥信你。”宋清宴用勺子搅了搅粥，露出里面白嫩软烂的山药，又推到宋锦棠面前，“快吃吧，我特地让人加了蜂蜜。”
“谢谢大哥。”
宋锦棠一勺接着一勺地将粥送进口中，忽然想到什么，放下碗问道：“对了大哥，你怎么知道我没用晚饭？”
照这个时辰来算，宋清宴应当刚从宫中回府不久，既不是朱樱所说，那便只能是……
“是父亲差人来禀报的。”宋清宴缓缓道。
验证了自己的想法，宋锦棠低头搅弄着粥勺，头也不抬：“我不吃饭是因为那时的确不饿，没有其他意思，你帮我向，向父亲解释一下。”
后面几个字说得极轻，但宋清宴还是听到了。
他不知此刻是惊讶还是惊喜，一时说不出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妹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戳中，一贯铁血强势的宋世子竟不自觉红了眼眶。
他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流泪，是十二年前宋锦棠被他弄丢的那日。
心中似有许多话想说，但此刻又都显得冗余。最终，宋清宴只是抚上宋锦棠的耳畔，轻声道：“棠儿长大了。”明白许多事，并非眼前所见的那般。
学会原谅与释怀，是长大的第一步。
见宋锦棠吃得差不多，宋清宴吩咐下人将饭菜撤离，这才开口说出今日所来的真正目的。
“今日在芳芜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宋锦棠惊讶于宋清宴的消息之快：“是，已经传到大哥耳中了吗？”那想来明日便会传遍整个盛京城。
“这些人，整日正事不做，嚼舌根子倒最是擅长，她们如何说的？是嘲笑周氏愚蠢可笑，戴着假玉镯招摇过市，还是议论我和周氏戴了一只一模一样的手镯？”
宋清宴直言不讳：“俱有。”
宋锦棠早就料到此事会传得沸沸扬扬，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传到宋清宴耳中。
“大哥，那个镯子是谢云起送我的……外面是不是在传我与他，与他私交甚密……”
宋锦棠倒不是在意这些谣言，只是担心会给宋清宴带来麻烦：“大哥，这件事会不会给你和侯府惹来麻烦，我在殿中已经解释过，说是二哥托谢世子为我购买得来，只是那些人断然不会相信，定会借机大肆宣扬。”
“棠儿莫怕，一个镯子而已，没什么打紧。”宋清宴定定看着妹妹的眼睛，温声安抚，“就算是谢世子送的又如何？堂堂定北侯府的嫡女，我宋清宴的胞妹，难不成收个区区世子的镯子还要被人说三道四！”
宋锦棠愣愣看着宋清宴，心内直呼“大哥威武。”
“还是大哥厉害。”宋锦棠抱住宋清宴手臂，“如此我便不担心了，那，父亲那里也有劳大哥为我解释一番，可好？”
宋锦棠心内打鼓，宋渊此前并不知晓她和谢云起相识一事，更不知她多次出入绮春坊，恐怕他还以为自己一直在汀兰居习字思过呢。
若是让宋渊听到满城议论自己和谢云起拿手镯设局陷害周氏一事，宋锦棠简直不敢想像他会是什么反应。
宋清宴察觉自家妹妹的心思，打趣道：“怎么，三小姐也有害怕的时候？”
“我的好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同我开玩笑。”宋锦棠苦着一张脸，抓紧宋清宴手臂，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不肯撒手，“父亲不知道我和谢云起相熟，若是让他听到这些谣言，那我整日偷跑出侯府的事不就露馅了嘛。”
“到时候我可如何解释啊？”
宋清宴轻笑一声，眼底划过些许狡黠：“你以为父亲当真不知道这些事？”
“……什么？”
“你套马车出府，为你的好朋友送礼物，收陆公子差人送来的请帖，你真以为这些事能瞒过父亲吗？”宋清宴娓娓道来，“父亲看似对府中之事不闻不问，但其实他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人，许多事，他看在眼里，只是不愿过问罢了。”
宋锦棠对此并不赞同，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了原主和自己受过的委屈：“既然知晓，为何不出来主持公道，有时候，选择沉默比施暴者更可怕。”
“棠儿，父亲也有他的不得已……”
“什么不得已要抛弃自己的女儿？”宋锦棠仰起脸反问，“什么不得已要罔顾真相？如果他知晓罪行却选择不闻不问甚至包庇，这和加害者有何区别？”
宋锦棠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宋清宴没想到这些话会引起宋锦棠如此大的反应，当下心生愧疚：“棠儿别生气，是大哥不好，大哥说错话了。”他终归是太着急了些。
宋清宴愈发温和的声音如二月春风迎面拂来，吹散了宋锦棠心中莫名滋生的怒火。她敛下眉眼，长睫遮住了她的神色：“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向你发火……”
“无妨，棠儿不必自责。”宋清宴打断眼前面露愧色的少女，“你说的话没有错，如果说真的要有人承担过错，那也该是我和父亲向你道歉。”
“棠儿，是我们有愧于你，大哥今日对你说这些话，不是要替谁掩饰或辩解，我只是想让棠儿明白，有些事，有些人，或许并非你表面看到的那般。”
“不过你不接受也没关系。”世子抚上小妹的肩头，凤眸如深潭般沉静，“没有人能逼着你接受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我也一样。棠儿，大哥只希望你平安喜乐，与自己喜欢的人相守一生，其他的都不重要，只是有些话，大哥想着早些说于棠儿听，今后无论大哥在不在你的身边，棠儿都要坚强勇敢的照顾好自己。”
“大哥，你在说什么，我，我不明白。”宋锦棠定定注视着宋清宴的眼眸，话语间充满无措。她鲜少见宋清宴对自己露出如此严肃的神情，还有放在肩头的手，那是宋清宴惯常对二弟做的动作。
对自己，大哥总是喜欢抚摸她的发顶。
宋清宴放下手，又恢复了往日的笑意：“没什么，棠儿是个聪明的姑娘，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大哥的话。”
“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宋锦棠握住宋清宴的手，面露忧色。
“哈……”宋清宴蓦地轻笑出声，更是将宋锦棠搞的丈二摸不着头脑。
“大哥！你还笑，我都要急死了！”
“我妹妹果然聪明，这也能被你猜出来。”宋清宴见人急得眼眶都红了一圈，也不再绕弯子，“是有一件事，你一定非常感兴趣。”
“其实芳芜殿的事不是我查出来的，我在后宫并无眼线。”
“……”宋锦棠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想知晓的事并无关联，她甚至觉得宋清宴答非所问，是在刻意避开她的追问。
但心底有股情绪隐隐作祟，像一颗企图破土而出的种子，在地面下蠢蠢欲动，扰得人心中瘙痒难耐。她终是忍不住问：“那是谁……”
“我刚离开皇宫，谢云起便派人来向我禀报芳芜殿的来龙去脉，他说，”宋清宴看了眼宋锦棠，道，“他说担心有人借题发挥为难你，让我多加留意。”
宋锦棠将头扭向一侧：“他倒是管得宽，先管好自己吧。”
“他怎么了？”
“他……我不知道。”
宋锦棠否认完又问：“他没有别的话了吗？”没有别的要带给自己的话吗？
“别的？”不知是真没有还是宋世子在打趣人，世子微微歪头，凤眸含笑，“倒是没提其他的，或许是传话的侍卫有所疏漏，不如大哥差人替棠儿再去问一番……”
“不必，大哥，我就是随口一问。”仲夏盛京城的天气已然迈入炎热，不知是否是刚饮过热粥的缘故，宋锦棠脸色绯红，“大哥去忙吧，我有些累，想歇下了。”
“好，棠儿好好休息，勿要多思，一切有大哥在。”
“嗯。”
宋清宴走后，朱樱留了窗前的半盏灯，也关门退出房间。
宋锦棠一人坐在窗前，翻开桌案上合着的书页，露出几片夹在书缝中的海棠花。被压成干花的西府海棠仍是鲜亮粉嫩，只是本就清淡的花香早已无影无踪，再难寻迹。
她立起书，花瓣不小心脱落，捡起再欲放上时，宋锦棠看到书页上留下的海棠花瓣印记。
原来，一但沾染，留下的印记便如此难以消除……
永远会被大哥的温柔感动[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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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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