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不是放完了吗?怎么还有声音?”沈夫人委托管家来送礼物,李真去接人,他刚和几个对礼物内容充满好奇的小伙伴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响。
大伙们一转身,再抬头,好家伙,烟花又燃起来了!
沈君是不是钱多的没地方烧啊!
李真正想抱怨,但从沈家开来的车已经来了,管家也从车上下来,正一边让人从车上把礼物搬下来,一边和李真一一历数送礼物的人,让他把人和礼物对号入座再转达给李观棋。
李真又看又记,忙得眼花缭乱。
没想到,他的小伙伴们还记得他刚才说的话,这会儿也凑过来上赶着接话。
李真使了几个眼色,喝了几杯薄酒但是还没醉的人都消停了。
除了顾二。
顾二这个不会看人眼色的大聪明一点儿也不懂得语言修饰的艺术,在沈家的管家面前照样有话直说:“哦,我明白了。一定是国家明年打算发布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禁燃令,你姐夫提前得知消息,今晚着急清仓呢。”
在沈家管家皲裂的礼貌性微笑和李二恨不得把顾二凌迟处死的目光里,蒋二和心软弟弟一人一条胳膊,架着顾二飞快地消失在他们面前。
“他们喝多了。”李真微笑着和年纪一大把并在沈家待了许多年的管家解释。
一切都风平浪静之后,李真带着一车的礼物回到主楼,结果一个亲人和朋友都没看见。
热闹的生日宴转眼间曲终人散,人去楼空。
李真给李观棋打电话,李观棋没有接。他又着急忙慌地给沈君打电话,得知他在路行的住处上课,而他姐正在KTV里唱卡拉OK。
姐姐还会唱卡拉OK?
李真赶到包厢的时候,正赶上李观棋握着无线麦克风在唱歌:“我真的爱你句句不轻易”
苍林靠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滚动着歌词的屏幕上。
叶堂拿着一个咬了大半的青枣,单手撑在下颌,边嚼边看身着一袭美丽长裙的李观棋拿着麦克风站在前方光芒四射的舞台上唱歌。
没有一个人发现李真就站在门口偷听。
伴奏开的声响比较小,李观棋又挑挑拣拣地唱。在停歇的间隙,她眼睛扫过门口,微微皱眉,换了只手拿麦,快步走过去,一把拉开在中间安了一块玻璃做镂空隔断的华丽硬门。
果然,和她亲弟弟傻愣愣的一张脸见了个正着。
“在门口站着干什么?进来坐吧。”李观棋撂下一句话,又举起话筒走回屏幕前,接着唱道:“但如果真的爱-不会算计爱是不嫉妒-不张狂-不求自己无关你的回应-永不止息”
唱了几句,李真还不怎么动弹,她又把视线投向李真,一边示意他走进来,一边一直望着他慢慢地向她的方向挪动脚步并继续唱:“你知道-我真的爱你-没人能比拟”
“晚上好呀,阿真。”叶堂拿开抱枕,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苍林也和李真打招呼,只不过熟络了之后态度就比较不客气。她随意地朝李真点了一下头,然后就直奔主题,问他来干什么。
李真点点头,又摇摇头,乖乖地坐到叶堂附近的沙发,拘谨地把双手放在并拢在一起的大腿上,在两位大姐大面前腼腆地说:“我来找我姐姐。”
歌还没唱完,但李观棋不唱了,她把麦克风放在架子上,走到李真身边,挨着他坐下,看着他的脸色,问:“有什么事吗?”
“沈伯母送了一车礼物给你。她刚才给你打过电话,但是一直没打通,所以她转告我,让我和你说声生日快乐。另外,她让你有空时看一下微信,她给你发了两个宝宝为你庆生的视频……”
李观棋从包里拿出手机,果然,通话记录里有几个未接来电。而微信框尚未点开,右上角已经跳出了显目的99 红色数字。
她点进去,在特别置顶的联系人里找到沈夫人,指尖上滑,一列的视频和图片,都是今天在不同时间段里发出的。
最新的一个视频,是沈夫人握着两个小宝贝的脚,在纸上印下了一幅脚印图,然后让人把图纸送去加工,制作了一个镌刻着两双脚印的黄金相框,最后在相框里放了一张李观棋和两个宝宝在百天那天拍的一张合照。
她一直没有回复,沈夫人也不着急,没有催促,只是随心地发一些消息,用不给她压力的方式让她参与到两个孩子的成长中。
李观棋体察到这份用心,发了一个“感恩比心”的可爱表情包,下一秒,沈夫人立刻将电话打过来。
“观棋,你收到我的礼物了吗?”
“谢谢妈妈,我很喜欢。”
抿着嘴笑的李观棋朝其他几人打了个手势,把手机贴在耳边,越走越远。
“你爸爸在国外出差,下周你的公历生日,他也没办法赶回来为你庆贺,特意让我给你多买了一个新款包包,希望你不要不开心。
“对了,还有爷爷的。你送来的蛋糕保存得很好,没有化,口感也不错,爷爷说你有心了。不过老人家年纪大,熬不了太晚,于是托我一起把礼物带给你。
“两个宝贝还小,我这个当奶奶的托大帮他们先给你送一次生日礼物。明年这时候,怎么着也得让他们亲口对你说两声生日快乐。
“你今天过得开心吗,我的大宝贝?”
“我很开心,妈妈。今天,这个世界上我最在意的人,每一个都陪在我的身边。”李观棋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回头看了一眼被苍林和叶堂包围的李真,又把目光投向天边永生不灭的绚烂烟花,声音愈发温柔,“尤其是您,妈妈,因为您的存在,我感到很幸福,谢谢您。我回家会给您带礼物,您最近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吗?”
沈夫人笑着说不用:“你开心就好。看来西山那里风水不错,的确养人。既然待着高兴,你就多玩几天,下周四之前赶回来就行。爷爷说想为你大办一场,你这一年着实辛苦……”
不管沈夫人说什么,李观棋的嘴角始终含着浅浅笑意。她静静地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月光落在她泛着珠光的白色绸缎裙上,美的仿佛一幅画,引得叶堂的目光频频驻足。
曾经熟络却经年不见的人,最容易在重逢时发现变化。
叶堂把脸转向苍林,她仍然单手撑着下巴,只是抬起一根手指往李观棋的方向指了指,向苍林寻求认同:“你有没有觉得,她身上的变化……有点两极分化?”
情绪大起大落,想法容易偏激,而且经常不断发散她的思维,最后绕进死胡同里,然后又莫名其妙自己忽然就能立刻收拾好一切情绪,变成一副完全理性的样子。
转变之快,简直能去参加变脸比赛。
“为什么呢?”
叶堂的视线在李观棋身上不停地打转,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李真坐在一旁很想说这是因为我姐姐生病了,她得了产后抑郁。但这是姐姐的**,他不能在没有经过她允许的情况下就向她的朋友揭露她的伤疤。所以他忍了又忍,一言不发,最后也把目光投向了李观棋所在的地方。
林众一是遗腹子。她出生后,是苍林手把手在照顾;她出生前,也是苍林手把手在照顾她的母亲。“女人生了孩子之后就变了”并不是一句虚话,全程目睹和陪伴了宋时怀孕、生子、产后康复等各个时期的苍林虽然不能做到感同身受,但完全理解。
“可以理解。”苍林说。
叶堂和李真立刻齐齐看向苍林,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么理解?”
这涉及了未生未育的人的知识盲区,苍林不知道该怎么用简短的语言说明。
每个人对苦痛的承受能力不一样,每个人怀孕生子时遭受的痛苦也不一样。有的人孕期胃口大增,而有的人吃什么吐什么。有的人只花二十分钟就能顺产一个孩子,当天下午就能下地,三天后就能出院。而有的人要打催产针,会遭遇顺转剖,甚至经历羊水栓塞、大出血等,最后把一条鲜活的生命留在手术台上。
同样怀孕生子的女人尚且理解不了女人,更何况在座未生未育的叶堂和性别为男的李真。
陪着待产的宋时住妇产医院时,苍林曾见过害怕生产和惧怕疼痛的孕妇哭哭啼啼地要求丈夫为她先体验一次分娩的痛苦。
苍林当时觉得十分滑稽。
如果痛苦模拟可以让丈夫和妻子感同身受,那世界上所有受过生育之苦的女人就该全部站在一条战线上。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她在医院陪护的时候,还会见到那么多婆媳不和的家庭关系呢?
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哪怕是司空见惯的生育之苦。每个怀孕生子的女人都会拥有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苦难,人们将之称为命运。自己的命运,他人是无法担的。他人的命运,自己也是无法帮的。
无关美化痛苦,苍林选择用通俗易懂的例子向叶堂解释:“结果的花会枯萎,这是自然界亘古不变的定律。”
李真还是无法理解:“可是我姐姐是人。”
“人也是自然界的产物,你凭什么认为人类可以免俗呢?”苍林看着李观棋的侧影轻轻地说,“她不是例外。”
“可是……可是……”
李真想说,可是我们找了很好的医生,我们用了最好的产品,我们花了许多钱。然而他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是钱做不到的。
李观棋产子时是李真全程陪产的,他亲眼见证了他的姐姐是如何痛苦、如何艰难地生下两个孩子,甚至造成侧切伤口撕裂。
李真不知道缝了多少针,只听到医生和护士说要缝三层,然后他们就围着姐姐足足缝了半个小时。
但是伤口是会愈合的,疼痛也可以避免。只要姐姐以后不再生孩子,就不用再受罪了。沈君找的是医院里技艺最好的医生,他陪产时也让医生一律都用最好的用品。医生都和他说了,只要好好卧床休息静养,补充营养,多给一点时间,侧切的伤口恢复好后就不会再疼了。
人类不是自然界里最高级最智慧的动物吗?
为什么,得到很好治疗的姐姐还是会像花一样枯萎呢?
李真哀伤地望着苍林,犹如走投无路的信徒望着高高在上的神佛。他双手紧握,虎口处仍留有缝隙,刚好是能塞进一枚又薄又长的竹签的大小。
然而他不敢去解签。
他心中已有答案。
李真垂头丧气,喃喃自语:“如果不怀孕,不生孩子,我姐姐是不是就好好的?”
“为什么一定要生孩子呢?”李真说出心中的茫然,也不知道在问谁。
如歌中所唱:路比岁月长,心事更无从说。叶堂只能望着这个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弟弟,宽慰道:“她这样做,自然有她这样做的理由。”
李真惨笑:“因为爱情?爱情可以凌驾于亲情之上吗?为了沈君,她可以冒着生命危险去生孩子,可是为什么不为我想一想,我只有一个姐姐,我只有她这一个亲人,她要是……”
李真说不下去了,他抱着头,轻声地说:“……我该怎么办?”
苍林闻言怔住,恍惚一瞬回过神后,语气尖锐地质问颓废的李真:“所以你害怕她留下你一个人,多于她自由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李真没有什么强烈的情绪反应,他仍然低着头,两条胳膊撑在腿上,手架着脑袋,泣不成声的回答从他微微汗湿的发间和遮掩着脸色的手臂下传来:“我只是想和她一直在一起,就像我们以前那样。我们从小到大一直相依相伴,为什么她会忍心弃我而去?”
满室静寂,叶堂和苍林沉默不语,弥漫着抽泣声的空气中遥遥传来一点李观棋细碎的说话声。
苍林抹了一下眼尾,静静开口:“她没有想要离你而去,弃你不顾。”
叶堂也一脸平静,用笃定的口吻说:“我保证。”
平静淡然的语气最容易安抚人心,李真起身抽了几张纸巾,擦去满脸的涕泪横流,语气还是不满的固执:“那她为什么要生孩子?”
“她打算生孩子之前可能也没想到她后来会迎来那么多不可控因素。”
“不可能。”李真态度坚决地反驳苍林,“我姐向来不打无准备之战,而且她很爱惜自己的身体,她肯定有提前评估过风险。”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苍林没有多言。
“她也许是你万能的姐姐,但她不是全能的自己。”叶堂没有再亲昵地喊李真阿真,而是叫了他的全名。
她认真地看着李真:“你姐心疼你年少失孤,什么都扛在你前面。
“但是别忘了。
“她和你一样,无父无母,无人帮衬,她也是个失去爷爷的孩子。她虽然是你的姐姐,但她不过是,比你大了几岁。
“李真,也许你还会发现你姐姐做了一些不符合你心意的事情。
“但是,身为有幸和她同行一程的人,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她已经为你做到极致。
“从前每次见到你,我都在庆幸,而你姐姐一直在为你骄傲。我们曾经觉得你什么都不必做,你已经足够好,但现在,李真,如果她快要坠落了,而你还把她放在心中高高的神坛上,认为她强大到可以控制一切。
“我想,也许我们做错了。
“也许,李真,你该长大了。”
李观棋结束和沈夫人的视频通话时,李真已经失魂落魄地离去。
“我刚才好像看到李真推门走了?”李观棋回来没见到人,问了一句。
“他有点事。”李观棋坐下来,拿起一个已经开好口的椰青,窸窸窣窣地撕掉外面包裹的保鲜膜包装。叶堂殷勤地递上吸管,看着回到身边的李观棋,就像在看一块坚硬易碎的琉璃,恨不得对她有求必应,“你有事吗?”
李观棋喝了一口椰子水,反问:“我有什么事?”
“不管你有什么事,”苍林诚恳地说,“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你尽管开口。”
李观棋觉得叶堂和苍林有点莫名其妙,她疑惑地问:“怎么了?”
叶堂犹豫半晌,说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话:“……你困吗?”
李观棋答道:“还好。”
苍林语速飞快:“我们来夜会吧。谈心也好聊天也罢。我现在就给路行打电话,让他帮忙把东西送过来。你们睡沙发,我可以打地铺。”
叶堂也连连点头,不给李观棋丝毫插嘴反悔的机会:“洗手间里的浴缸尺寸也还行,你们要是觉得沙发空间不够大,我可以睡浴缸。”
李观棋捧着椰子,咬着嘴里的吸管,目光在苍林和叶堂之间梭巡,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同一时间的另一空间下,莫述棠和沈君的反应可比李观棋强烈多了。
“她真的没有说让我过去吗?”习惯了安睡抱枕角色的沈君难以置信。
路行正在盘点洗漱用品,闻言嗤笑一声:“你过去干嘛?你是会铺床,还是会叠被?”
沈君一点儿也不感到羞耻,大言不惭地说:“我会暖/床。”
“谢谢。”路行指着空调柜机上的温度,让沈君清醒一点,“现在是夏天,需要外力作用拼命降温的夏天,用不着你暖/床。”
路行像只勤劳忙碌的小蜜蜂,碍眼的沈君碍事地站在一旁,摊着两只手不知道要干什么。
莫述棠倒是想要帮忙,可惜路行忙中有序,根本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床上用品也要装三套送过去,你一个人不好搬,要不然我一起送过去?”
莫述棠话音刚落,只见路行三两下打包好几个收纳袋,又从角落里找出一个折叠推车打开,转开底部几个万向轮的旋钮,然后轻轻松松地提着几个袋子,把它们放到推车上,再顺滑地把推车推到门口。而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越野车,路行按了一下手里的车钥匙,尾门缓缓打开,露出一个超大容量的后备箱空间。
莫述棠:“……”
“你到底去哪里进修了?”他非常不解地看着路行。
人怎么能面面俱到到如此地步!
沈君感叹着,甚至萌发了想聘请路行给他两个孩子当保姆的冲动。
路行骄傲地把头一扬,仿佛一只在斗鸡比赛中战胜的大公鸡:“你们帮我把门守好了,等我回来看到江图南和众一还安安稳稳地睡着,我就告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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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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