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布敏的部下千恩万谢的被人带下去休息了,然而在场的人目睹了士兵的忠诚,谁能忍心不换回被俘的士兵呢?况且那么多士兵都看到了这一切,如果不救,他们会不会寒心呢?
罗有成心中自然明白这些道理,他环视周围将士,坚定的说:“加布敏将军和被俘战士,我都要救!”
将士们的脸上露出了安心喜悦的神情,不少人自发的喊道:“将军英明!将军英明!”
罗有成放眼望去,信心大增,眼光扫过一旁的岳泯然和武攸然,眼神突然亮了一下,带着些阴鸷狠厉。
岳泯然和武攸然注意到了,互相看了一眼,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不过任何情况,都在他们的预料之内,哪怕是被俘被杀。
岳泯然面上已然保持着绝对的镇静,笑着恭维道:“燕王有如此忠义的战士,可见御下有方,人品出众,我等仰慕不已!”
罗有成阴沉着脸,并不说话。
岳泯然接着说:“忠义之士,自古以来为人敬重,不分国别,我方决定无条件分批送回被俘士兵。”
罗有成和燕军将领听到这话,都震惊了。
“此话当真?”
“当真,皇上已授我全权,待我回去禀告皇上之后,即可执行。”
武攸然接着说:“加布敏将军会看着自己的士兵一一被释放,最后一个归来。”
“好!如此我罗有成亦感念渝皇仁慈!”
沃良楷已命人端来了四碗酒,和罗有成、岳泯然、武攸然各拿了一碗,碰撞之后一饮而尽,大声道:“重信守诺,归还俘虏!”
岳泯然和武攸然终于安全回到了己方阵地。对于适才罗有成的眼神,两人都猜到要扣押二人为俘。他们不是怕自己被俘被杀,而是怕己方的行动计划被迫改变,处于不利地位。
渝楚原本也并不打算要燕军什么东西,不过是拖延时间。如今既已达成一致,他们尚有八百俘虏,二十人一组依次释放返回,也能拖个两天,拖到胡清落大军来援。
今日往返谈判几次,已是太阳西斜了,岳泯然决定遣返一组俘虏,就暂停歇息。
他故意让手下把二十个俘虏押到阵前,慢悠悠的将他们反手绑好,然后叫两个人徒步拉着送到燕军阵地。
燕军已经收起了弓箭,见到俘虏归来,都齐声欢呼,俘虏们也眉开眼笑,喜极而泣!
惊险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罗有成还在等着岳泯然送俘虏,但远远的瞧见他已经不在阵前了,再看看昏暗的天色,焦急也没办法,只得等明日了。
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罗有成派人送了一车牛肉和干粮过来,虽然东西不多,但意思很明显,催岳泯然快速遣返俘虏。
岳泯然果然出现在了阵前,依旧慢悠悠的重复着昨日的步骤,先召集清点俘虏,再慢悠悠绑好,最后由士兵徒步运送,之后等士兵返回之后才开始下一组……
到日中的时候,才运送了十组而已,罗有成已经极不耐烦了,此时恰好接到探子回报,说由楚国皇帝亲自率领的几万大军,最多两日就能到达此地。
罗有成明白得尽快发起攻击了,不然不仅吃不下眼前渝楚的骑兵,更会让自己损失惨重。
可是加布敏,还未救出啊!
罗有成急得团团转,他命沃良楷亲自带十车粮草去迎俘虏,以期尽快完成遣返。临行之前,罗有成将沃良楷叫至营帐之中,亲自斟酒给他,又对他耳语几句,才让他前去。
沃良楷到了渝楚阵地,行大礼感谢吴涯风无条件释放俘虏,随即又提出尽快交换的建议,说自己可以退兵五里。
吴涯风果断拒绝了,他自然也接到了线报,知道胡清落后天才能抵达,他至少得再拖延一天。
眼见吴涯风不能答应,沃良楷请求见一见加布敏将军,吴涯风点头同意了。
加布敏被带了上来,被俘三日,他仿佛苍老了十岁,但他依然劲头十足,一见到沃良楷就说:“老夫今日所受之辱,他日必定亲手讨回,绝不叫燕王蒙羞,不叫勇士枉死!”
吴涯风看了沃良楷一眼,再看看加布敏,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故意走出营帐,留两人独自在里面。
一刻钟后,沃良楷搀扶着加布敏出来了,沃良楷谢过吴涯风,就拜别加布敏,带着手下骑马离开了。
遣返俘虏的行动继续进行着,加布敏在一旁看着,不断催促岳泯然加快速度。
岳泯然虽然连连点头,手上的动作却一点没有加速,甚而还停下来跟加布敏说话。
加布敏看看天色渐晚,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这一日交换了不过交换了一半的俘虏,另有一半在翘首盼望,不过他们心中充满希望,再坚持一日,明日就可以自由了。
然而有些人不愿意他们等到明日。
夜间的时候,所有俘虏被押在一起,反绑着手蹲在地上。加布敏作为大将,受到了特别礼遇,关押在一个单独的帐子中。可这一晚,他却要求和部下一起蹲在风中。
李澎辉负责看守,他做主将加布敏和部下押到了一起。
草原的夜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虽然看守的士兵有火把照明,却也不能看得清楚。
加布敏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小刀,将自己的绳子割断,又悄悄传递给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心领神会,暗暗割开了自己的绳子,又传递给下一个人……
到天亮的时候,一百多人都割开了绳索,只将绳子搭在手腕上做样子。
李澎辉已经去休息了,接替他的是周余奋的手下史大明。史大明是和周余奋一样细心的人,他不仅清点了人数,还踢了踢就近的几个人,看他们有没有冻僵。
有个人的绳子松松的搭在手腕上,一碰就掉了,史大明一下发现了异常,他弯腰看一眼绳子切口,当即明白是刀子割断的,于是用长矛指着那人,厉声道:“把刀子交出来!”
那人见被发现,腾的一下站起来,说:“没有刀子,有种你杀了我!”
史大明正要叫手下抓住此人,加布敏突然站起来喊道:“勇士们,不计生死,杀!”
所有解开绳子的人站起来反抗,他们夺过敌人手里的武器,不管不顾的砍杀、挥舞;绳索尚未解开的人也起来用身体撞、用头顶,互相配合……
此地乱成一团,喊杀声引来了周余奋、武攸然等将领,他们领着部下立即投入战斗。吴涯风也来了,他知道这就是沃良楷昨日前来的目的。
他示意周余奋活捉加布敏,周余奋领命冲到加布敏身边,与他交手几十招,难分胜负。
南宫牧拿来了他的龙角弓,搭上白羽箭,说道:“加布敏忠勇无比,也不算辱没了我这龙角弓。”
说罢,他挽弓射箭,一支白羽嗖的一下飞出去,正中加布敏右手腕部。加布敏兵器掉落,被周余奋擒住。
武攸然和史大明也率兵斩杀了半数俘虏,一场反叛就这样轻易结束了。
岳泯然在阵前观望,见罗有成队列整齐,战士戈矛紧握,隐有蓄势待发之势,也下令部下做好出击准备。
吴涯风来到阵前,见罗有成并未趁叛乱之时发动攻击,不知他在等什么。
他命周余奋将加布敏和所剩俘虏押至阵前,正要派人去对面问话,但见加布敏突然大声喊道:“上不愧长生天,下不怍燕王爷,加布敏此生无憾!”
说罢,加布敏挺身向前,用尽全身力气撞向周余奋的长枪。周余奋一时没有收住,长枪从加布敏的前胸贯穿到后背,他立时吐出一口鲜血,仰头看着辽阔的天空,大声笑了起来。
血液呛到他的喉咙,笑声戛然停下,他的生命也就此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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