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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染尽胭脂画不成

经过了她们几乎不眠不休的努力下,尽管仍有大量遗留问题,但第一批、也是最急需耕种的无主良田,终于被划分清楚,地契发到了农户手中。种子也严密看守的地窖里,被小心地取出、分发。

安民城外广阔的田野上,出现了久违的、充满生气的景象。

瘦骨嶙峋的老牛拉着简陋的犁,在刚刚解冻的土地上,犁开一道道深褐色的泥浪。

男人们奋力扶犁,女人们跟在后面,小心地将珍贵的种子点进温润的泥土里。

而孩子们在田埂上奔跑,捡拾着翻出来的蚯蚓,笑声清脆。

黎梦还站在一处较高的土坡上,身后跟着一样面色疲劳却有神的女娘们。

荠宁看着田野,疲惫的脸上露出由衷的笑意,仿佛闻到了泥土中孕育的生命力。

穗心则指着远处一条正在疏通的旧水渠,对旁边的工匠比划着如何加固渠首。

苜安的目光则警惕地扫视着更远处的山峦和树林。

黎梦还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泥土、青草和淡淡牛粪气息的空气。

这气息,不再是死亡和焦糊的味道,而是生机,是破土而出的、沉甸甸的希望。脚下的土地依旧伤痕累累,远处的城墙依旧残破,但眼前这幅春耕图景,比任何胜利的旗帜都更能宣告:梁州,正在从死亡的灰烬中,顽强地活过来。

重建的万丈高楼,正从这最朴实、最辛劳的春耕泥土中,一砖一瓦地垒起。

这仅仅是个开始。夏日的酷暑、秋收的考验、寒冬的挑战、以及暗处未曾完全熄灭的余烬……都还在前方。但种子已经播下,人心正在凝聚,秩序正在重建。

梁州的筋骨,在无数双手的劳作下,正一寸寸地重新接续、生长。

暮春的梁州刺史府庭院,几株劫后余生的老槐正抽着新绿,细碎的海棠花瓣簌簌落在刚平整过的青石地上。空气里浮动着药草晒干的微苦、新刨木料的清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远处料场的铁锈与汗水混合的气息。

黎梦还斜靠在一张半旧的藤榻上,面前摊着几卷简牍。她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上方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她疲惫却清亮的眼底跳跃,

第一个进来的是荠宁,她依旧穿着半旧的布裙,袖口和衣襟沾着洗不净的药渍,却像某种特殊的光荣的勋章。

曾经在长安寒冬里浆洗衣服、冻得红肿溃烂的双手,如今虽已愈合,指节却因长期捣药、施针而显得粗大有力,只有微微残留的几处淡色疤痕,诉说着过往的艰辛。

而那双手此刻正稳稳地捧着一卷用麻绳系好的桦树皮册子,坚毅从容俨然又一个穆昭。

“家主,”她的声音清泠如溪水击石,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梁州七县及附郭十六乡,今春疫病已彻底平息。新发伤寒者,旬日来不足十例,皆按穆医官方子处置,无一人亡故。”

她打开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药草采集点、病患分布、药汤熬煮时辰,字迹工整清晰,一丝不苟。“依您吩咐,在各乡设了药童,教他们辨识柴胡、板蓝、车前草。这些是汇总的草药分布图。”

荠宁微微躬身,将册子递上。阳光正好落在她脸上。

那张曾经在长安陋巷里因饥饿和寒冷而总是带着菜色、小心翼翼的脸庞,如今被梁州的阳光和山风染上了一层健康的麦色,额角甚至有一道浅浅的新疤,是攀爬陡崖采药时被荆棘划伤。但她的眼睛,那双曾被苦难磨得黯淡无光的眼睛,此刻却像被山泉洗过的黑曜石,沉静、专注,闪烁着一种近乎神圣的笃定光芒。

她不再是那个只为一日两餐挣扎的洗衣女,她是手握生命、驱散死亡的“荠娘子”。

远方,母亲在长安的小酱菜铺子,便是她用这双手、这份沉静的力量挣来的安稳。

黎梦还接过册子,指尖拂过那详尽的图注,目光久久停留在荠宁额角的浅痕上,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那伤痕,比任何脂粉都更美。

她仿佛看到无数个日夜,这个瘦弱的女子背着药篓跋涉在泥泞山路,蹲在污秽的棚屋为病人擦洗,用那双曾经冻裂的手,如今稳稳地捏着银针,从阎王手里抢回一条条人命。

紧随其后的入内的则是穗心,她步履生风,腰间束着一条结实的牛皮匠作带,上面还挂着墨斗、短尺和小巧的凿刀,取代了昔日可能缠绕的柔媚丝绦。

官伎生涯刻入骨子里的妩媚谦卑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挺拔与利落。她脸上甚至沾着几点新鲜的木屑。

“家主,您看这个!”她声音清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顾不上行礼就径直走到院中空地,将一直背在身后的一个巨大包袱解开。

哗啦一声,一个精巧的木制模型呈现在眼前,是缩小了数十倍的梁州新城规划模型!

城墙、街道、水渠、坊市、粮仓、工坊,甚至预留的医馆、学堂位置,都清晰可见。榫卯结构严丝合缝,比例精准。

“这是我和营造队几个老把式琢磨出来的。”穗心的指尖带着薄茧,却异常灵活,“您看这引水渠,改了三道弯,省了三百多丈工料!还有这城墙根基,用碎石混着河泥、石灰夯,比纯用砖石省料一半,更抗洪水冲刷!”

她语速飞快,眼中跳跃着创造的光,“料场那边,新搭的窝棚都加了双层竹篾墙,中间填了干草和碎布头,倒春寒也不怕了!对了,漆渠清淤用的龙骨水车,改进了齿轮,现在三个人就能顶过去五个人的力气!”

阳光勾勒着她侧脸的轮廓。那张曾被脂粉精心修饰、只为博人一笑的容颜,如今素面朝天,鼻梁挺直,下颌线条清晰有力。汗水在她光洁的额角渗出细小的汗珠,几缕碎发贴在颊边。她整个人像一把刚刚淬火、锋芒毕现的利刃,又像一块被打磨掉所有浮华、露出坚韧本色的璞玉。

昔日困于方寸之地的舞袖翩跹,化作了丈量城池、指挥匠作千军万马的豪迈。她的美,不再是供人赏玩的精致器物,而是充满了力量感与勃勃生机的创造之美。

黎梦还站起身,走到模型前,手指轻轻抚过那微缩的城墙和水渠,她含笑看着穗心那熠熠生辉的双眸,那里面燃烧着不再是取悦他人的火焰,而是改造天地的雄心。

从以色侍人的官伎,到执掌一城筋骨脉络的总匠师,这其中的蜕变,这砸碎旧枷锁、用智慧和汗水重铸自我的过程,黎梦还和穗心本人一样清楚。

她心中满是欣慰,多少赞扬涌到嘴边,但最后只是化作轻声一句:“好,穗心,做得极好。这新城,便依此模样,由你亲手筑起。”

最后进来的苜安,脚步最轻,像一片羽毛落在青石上。她依旧穿着不起眼的灰蓝色粗布衣裙,发髻简单挽起,插着一根毫无雕饰的木簪。

然而,当她抬起眼,那双曾被深宫阴霾笼罩、习惯性低垂的眸子,此刻却如浸在寒潭中的星辰,清澈、锐利,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冷静。

她走到女主面前三步处停下,没有言语,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册子,双手奉上。册子边缘磨损得厉害,显然被频繁翻阅。

“家主,”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有三件事。”

“其一,盘踞在西山棘阳谷的溃兵残部,首领三人及其心腹共十七人,昨夜丑时三刻,已被元登将军率队尽数剿灭。缴获兵甲、私盐若干,名单在此。”

“其二,潜伏在长宁渡盐商崔记中的旧世家眼线,共三人,已于今晨借‘验货掺沙’之由被市吏扣押。其传递消息的渠道,是借运酱菜的陶罐夹层。”

“其三,关于南边那位使者私下接触城内几位乡绅的密谈内容,及乡绅们真实态度。”

她说完,就静静垂手侍立,姿态依旧恭谨,却再无半分昔日官奴面对贵人时那种深入骨髓的瑟缩与恐惧。

黎梦还翻开那本沾着些许尘土、却记录着梁州暗流汹涌的册子。

字迹是苜安特有的,纤细却筋骨嶙峋,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警觉。

她抬头,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女子。

苜安的脸庞,是三人中最显清减的,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若不是摘下平日打探消息时候需要的温柔可亲的面具,总会在眉宇之间看到难以完全抹去的清冷与疏离,轻声诉说着当年深宫的幽闭和失去所有亲人的剧痛

然而,在这份清冷之下,却蕴藏着火山般的力量。她的五官其实极精致,尤其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本是娇柔的底子,却被淬炼得只剩下锐利如刀锋的洞察。

她站在那里,像一株生于幽谷绝壁的兰草,不招摇,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韵,在暗影中悄然绽放光华。这种美丽是涅槃重生的、带着致命吸引力。她不再是任人践踏、随时可能无声消失的枯骨,她是掌控暗影、守护光明的无形手。

黎梦还合上册子,目光深深地看着苜安,仿佛凝视着和她有过相似容貌,在深宫夹缝中挣扎求存最终香消玉殒的几个姐姐。

这份沉静如渊、锐利如匕的气质,让黎梦还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与怜惜,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这个十四岁女娃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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