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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竹摇清影罩幽窗

梁州城头,那面曾经象征世家权柄、绣着繁复芙蓉花的锦旗,被寒风撕扯成几缕破布,最终被一个瘸腿的老兵踩着梯子扯了下来。残旗落入泥泞,溅起浑浊水花,很快被无数双沾满泥巴、草鞋甚至赤足踩过。

空气中弥漫着焚烧后的焦糊味、未曾完全清理干净的尸骸腐臭,以及冬日里特有的、湿冷的土腥气。城墙豁口犬牙交错,裸露的夯土层像被巨兽啃噬过。

街道两旁,残垣断壁间,零星探出几缕早春菜嫩芽,是这片灰败中唯一的亮色。

黎梦还站在南门的瓮城废墟上,脚下是破碎的瓦砾。

她裹着素色的皮袄,身边站着同样疲惫却眼神清亮的淳于生。元登则鹰隼一般扫视着四周,警惕着任何可能的残余危险。

看着楼下正低声与一个本地乡老比划着什么的百里融,黎梦还脆声发话,“传话下去,三日内,清理出主街,能通牛车。废墟里的木头、石头,凡能用的,集中到城西空场。” 她指向一片相对完整的区域,那里曾是某个世家的跑马场。

百里融抬起那张清朗若春水的面庞,梁州一役后他终于有时间收拾收拾自己,恢复了曾经氐族贵公子的气道。他点头,立刻招呼身边几个临时召集起来的里正和青壮,用夹杂着官话和梁州土语的腔调布置起来。

人群开始蠕动,铁锹、耙子、甚至双手,开始在瓦砾堆里翻找。

重建需要筋骨,这筋骨是道路、是房舍、是引水灌溉的沟渠。

穗心就成了最忙碌的人之一,她的战场遍布全城。

在城西的料场,堆积如山的断木、残砖、破瓦,都成了她和手下匠户、木工、泥瓦匠的宝藏。穗心穿着利落的短打,裤脚高高挽起,沾满泥浆。

此刻她正蹲在一根巨大的房梁前,那梁木一端焦黑开裂,“这截烧坏的,锯掉!剩下这段,打磨平整,做横桁足够!”她用手比划着,对身边一个老木匠说,“榫卯要打牢,现在可没多余的铁钉给你用。”

老木匠点头,招呼徒弟们开始处理木料。锯木声、刨木声、斧凿声在料场此起彼伏。

黎梦还巡视至此,穗心看到他们,抹了把汗,指着旁一堆奇形怪状的石头和泥土混合的方块:“家主,按您说的,试着用河泥掺石灰、碎瓦砾夯的土坯,晒干了再试试硬度。要是行,盖寻常民房顶用,省木头也快。”

她又指向远处一群正在清理河道淤泥的人:“那条引水渠,淤塞太久了,得清到底。我让大伙儿先用竹篾编笼,装石头沉下去堵住几个大的豁口,不然水引不过来,春耕就误了!”她语速很快,带着匠人特有的干练。

黎梦还蹲下身,拿起一块半干的土坯掂量了一下,又用手指用力刮了刮表面。

“结实。此法甚好。雍州麦丘那边也用类似法子筑过矮墙。”

迎着她赞美的眼神,穗心只是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转身又去指挥如何用最少的木料搭一个稳固的窝棚架子。

而瘟疫,亦是悬在战后梁州头顶最锋利的镰刀。

尸体虽集中焚烧掩埋,但污秽的积水、拥挤在残存房舍里的流民、匮乏的饮食,都在催生着痢疾和伤寒。

荠宁带着她那个永远不离身的藤药箱,在城隍庙临时搭起的医棚里,日夜忙碌。棚里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和病人痛苦的呻吟,她头发凌乱地挽着,额上沁着细汗,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曾停下。

“阿婆,这碗汤药,趁热喝下去,发发汗。”她扶起一个蜷缩在草席上的老妇人,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药是她在附近山野带着几个半大孩子挖来的柴胡、板蓝根、车前草,加上从兖雍二州运来的。药锅架在几块砖石垒起的简易灶上,日夜不熄火。

经常会有一个年轻妇人抱着奄奄一息的婴儿冲进来,哭喊着:“医女!救救我的娃!他拉得只剩一口气了!”婴儿小脸蜡黄,脱水严重。

荠宁眉头紧锁地迅速检查,很快就发布指令,“快!取些干净的温水,加一点点盐巴!一点就好!”她一边吩咐旁边的助手,一边从药箱底层取出油纸包的黄连粉末。

她捻起一小撮,用温水化开,极其小心地、一点点滴入婴儿口中。

“去城外河边挖些干净的白茅根,煮水,给娃娘也喝。”她快速交代着,声音带着疲惫的嘶哑,眼神却专注如磐石。

她知道,救活一个孩子,就是稳住一个家,一份重建的希望。

苜安的工作,则在战后从战场潜行转向了更复杂的地面织网。她的战场在茶馆的角落、在拥挤的粥棚、在刚刚恢复的简陋市集上。她要确保重建的秩序不被暗流冲垮。

梁州城最大隐患,除了瘟疫和饥荒,是那些被打散的世家私兵、溃兵流寇,及趁机作乱的本地地痞。他们像藏在腐草里的毒虫,伺机劫掠粮车、散播谣言、甚至制造小规模的暴动。

她换上梁州本地妇人常见的粗布衣裙,头上包着蓝布头巾,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针线和粗布,坐进城东一个简陋的茶寮里,看似在缝补,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周围一切。

“听说了吗?西边山里又闹‘山鬼’了,专抢刚领到救济粮的人家!”一个挑夫模样的梁子压低声音对同伴说。

“嗐,什么山鬼,我看就是王老爷家跑掉的那几个护院头子!凶得很!”另一个接口道。

“可不是,昨个还听说,南郊李寡妇家刚分到的半袋粟种,夜里就被抢了!还打伤人!”

苜安不动声色地缝着,眼神扫过说话的人。

她认识那个挑夫,是元登手下新收编的一个本地游侠,而消息是放出来的“饵”。

几天后,一个看似平常的夜晚。元登亲自带队,埋伏在南郊一条偏僻小径旁。

苜安提供的情报精准锁定了那几个所谓的“山鬼”,正是几个试图劫掠新运进城的一批农具的前世家爪牙。一场短促而激烈的搏斗后,为首的悍匪被元登一刀鞘砸晕在地,其余被迅速捆缚。农具安然无恙。

第二天清晨,这几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家伙就被押到城中心的废墟空地上示众。

元登当众宣布了他们的罪行,并宣布:“凡趁乱劫掠、伤人、毁坏重建物资者,无论何人,一经查实,罚苦役三年,修城墙、挖水渠!告发属实者,赏粟米一斗!”

围观人群中,那些蠢蠢欲动的目光,瞬间收敛了不少。暗处的秩序,在苜安无声丝线的牵引和元登的铁腕下,开始艰难地编织。

但在其中,黎梦还的作用最为重要。

她并非高高在上的发号施令者。她的身影频繁出现在重建的第一线。

在荠宁的医棚,她会挽起袖子帮忙分拣草药、安抚哭泣的孩子,询问药草采集的难处,下令优先保障医棚的柴薪供应。

在穗心的料场,她会仔细查看新制的土坯,询问耐用性,甚至试着和工匠们讨论如何用有限的材料加固那些临时窝棚以抵御倒春寒。

在苜安和元登肃清了一个流寇窝点后,她会亲自去慰问被劫掠的百姓,当面承诺追回损失,重建的粮仓中,她会检查窖壁的湿度,询问防鼠的措施。在丈量土地的现场,她会倾听村民的诉求,调解复杂的纠纷,亲自为分得土地的农户写下盖着红印的地契文书。

黎梦还的话不多,但行动清晰有力。她会在发放第一批春播种子时,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对着下面黑压压、充满期待又带着疑虑的面孔,用清晰而朴实的话语说:

“这梁州,不是我的梁州,也不是过去那些老爷的梁州!这梁州,是你们的梁州!是我们这些流了血、流了汗,要在这里活下去、活得更好的人,共同的梁州!”

“ 种子发下去,好好种!官府借的,秋收后按什一之税归还!剩下的都是你们自己的!”

“修城墙、挖水渠的工役,管饭,记工分!工分可以换盐、换布、换铁器!”

“有冤屈,来州府衙门击鼓!凡官吏欺压盘剥,查实严惩不贷!”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关乎生存、温饱和公平的承诺。

每一次出现,每一次朴素的宣告,都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疲惫而绝望的人群中,激起一圈圈名为希望的涟漪。

人们开始相信,这带着一群奇女子和几个异族面孔的男人、踏着世家废墟走来的女人,或许真的能带来不一样的光景。

当第一场贵如油的春雨浸润梁州干渴的土地时,重建后第一个重大节点,春耕到来了

王神养之前五年培养出来的胥吏,在他尖锐爆鸣的抗议声中,被女主几乎尽数抽调。

王神养的诉苦牒文用木板书写,其中多处刮改墨团,可见其悲愤,从血泪泣诉到讨价还价再到暗戳戳的勒索——

家主明鉴!兖州三十七县今成空巢!五月清淤工期误,下官当自沉泗水谢罪乎!

五年心血毁于旦夕,家主若见兖州府库鼠雀争食空仓之景,当知神养非危言也。川西蜜瓮抵不得万民口粮,腰刀斩不断千头乱麻。唯求家主念兖州为根本之地(此处甚至还有大团污渍,隐约见勿使神养成断根之萍残迹)

如今唯乞补二缺:新募吏员额翻倍,准截留今岁茶税三成作养士资。

黎梦还则很富有感情地回了那封调函——

神养吾臂:

梁州残垣断瓦间读卿书简,字字泣血。

知兖州案牍山积而卿独支危厦,余心愧怍如沸油煎。然今抽骨补疮,实为天下活棋,梁州定则兖州腹背无忧,梁州溃则胡马踏破君门槛。卿五年心血,余剜之痛切尤胜于卿。

兖土托君如锁钥,雍梁俱在掌中旋。卿言二事皆准,且新吏二百额即开,茶税五成许截用,同时先斩一柄匣中剑,可斩阻新政者。将来梁州功簿半属兖,雍州余沥先润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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