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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此花端合在瑶池

方才饮下的几杯寿酒,悄然蒸腾起暖意,在她脸颊上晕染开两抹极淡、极润的胭脂色。

那红晕并非浓烈,恰似窗外幽暗池塘里,悄然浮出水面、在夜露中微微颤动的一枝红莲骨朵。花瓣紧裹,只从顶尖处透出一点欲语还休的娇艳,含蓄,清雅,却又有生命初绽不容忽视的灼灼光华。

夜风穿过半开的雕花木窗,带来池水的微凉湿气,也拂动了她颊边那几缕发丝,更衬得那抹酒晕如同活了一般,在玉色的底子上轻轻洇染、浮动。

她半垂着眼睫,目光似乎落在窗棂外那片朦胧的水色莲影上,又似乎只是放空。

她沉静的面容因这抹恰到好处的醉色而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疏离,多了一种难以言喻、近乎慵懒的柔和。她的唇角弯起若有似无的弧度,被烛光与醉意勾勒得格外动人,仿佛藏着无人知晓的、微醺的思绪。

淳于坚原本正搅动着陶锅里最后一点暖胃粥的余温,铜勺碰在锅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下意识地抬眼,想问问她是否还要添一点,目光却在触及窗边那抹身影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钉子狠狠楔住,再也挪动不了分毫。

手中的铜勺“当啷”一声,失手掉回锅里,溅起几星微烫的粥粒,落在粗粝的手背上。

而他,也浑然未觉。

他见过她运筹帷幄的冷峻,见过她挥斥方遒的锋芒,见过她面对强敌时如冰似铁的意志,也见过她在三州百姓面前展露的、如同春阳化雪般的温煦。

可眼前这一幕,卸下盔甲与重担,只余一身素衣,倚在灯火阑珊处,颊染微醺,眸含静水,仿佛一尊易碎的玉像被注入了温热的、带着莲香的生命,是他从未想象过的景致。

那抹红晕,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骤然凝滞的眼底心间。

战场上刀劈斧凿面不改色的广泽公,此刻只觉一股滚烫的血猛地冲上头顶,又在四肢百骸冻结。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连呼吸都忘了节奏,只剩下胸腔里那颗心脏,沉重而狂野地撞击着肋骨,擂鼓般的声音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夜已深沉。淳于坚躺在宽大的床榻上,辗转反侧。

生辰宴的喧嚣,暖阁里那抹如红莲初绽的醉颜,还有她那看似随意却重逾千钧的询问,种种画面在他脑中翻腾不休,最终被浓重的酒意和更深沉的疲惫拖入光怪陆离的梦境。

眼前是刺目的金光和震耳欲聋的山呼。他身着玄黑绣金、沉重无比的衮服,立于高耸的玉石阶陛之上。脚下,是匍匐如蚁的臣民,万岁的呼声如海潮般汹涌澎湃。

他成了天王,睥睨苍生。

然而,心中并无半分快意,只有一种冰冷的、高处不胜寒的空旷。

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捧着一顶九龙盘绕、缀满明珠的赤金冠冕,稳稳地向他头顶压来。

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去,是她!黎梦还!

可眼前的她,却做男儿打扮。一身素净的月白深衣,乌发束于白玉冠中,面容清减,眉宇间是熟悉的沉静与疏离,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

她眼神专注地为他正冠,指尖冰凉,触碰到他发烫的额角时,激得他微微一颤。

那眼神,不像臣子对君王的敬畏,倒像无尽的切慕和怜爱。

那一瞬间,冠冕加顶的沉重感瞬间消散而去,天下的重担,有她在侧,就不值一提。

他张了张嘴,想喊她的名字,想抓住她的手,喉咙里却像堵了巨石,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为他系好冠冕的丝绦,退后一步,深深一揖,身影在耀眼的金光中渐渐模糊、消散。阶下的欢呼声浪骤然远去,只剩下那顶冰冷的冠冕,和他心中巨大的、填不满的失落。

场景骤然切换。满目刺眼的红。龙凤喜烛高烧,映照着满室奢华。

他穿着繁复的喜服,坐在铺满百子千孙被的婚床上。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合欢香。

红帐低垂,影影绰绰映出一个端坐的身影,凤冠霞帔,盖着绣金流苏的喜帕。

他心中没有一丝娶妻的喜悦,只有莫名的烦躁和一种沉甸甸的、几乎将他压垮的愧疚。他伸出手,指尖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轻轻挑开了那方鲜红的盖头。

盖头滑落,露出一截纤细的、素白的脖颈。

那脖颈的线条,那微微低头的弧度,像极了,像极了暖阁窗边那抹身影!

一股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是她!一定是她!

他迫不及待地伸手,想要扳过那人的肩膀,想要看清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阿梦!”他终于喊出了声。

那人顺从地转过身来。

烛光下,是一张全然陌生的、年轻而娇艳的脸庞。

柳眉杏眼,妆容精致,带着新嫁娘的羞涩和一丝对君王威仪的敬畏。

她朱唇轻启,柔柔唤道:“陛下……”

声音娇媚,却如同冰水,瞬间浇熄了淳于坚心中刚刚燃起的火焰。

这不是她!

他看清了女子嫁衣上繁复的、属于某个强大联姻家族的徽记纹样,刺得他眼睛生疼。一股巨大的失望和冰冷的愤怒席卷而来。

他猛地抽回手,仿佛被烫到一般。新后脸上的羞涩瞬间化为惊恐和茫然。

红帐之内,喜气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陌生与隔阂。

画面再次破碎、重组。这次是昏暗的内殿。药味浓得化不开,压过了龙涎香的清冷。

他坐在一张宽大的龙椅上,龙袍的下摆皱巴巴地垂落在地。

怀中,是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她。

黎梦还穿着素白的中衣,长发凌乱地散落在他的臂弯和膝头,曾经清亮的眼眸此刻已黯淡无光,双颊深深凹陷下去,苍白得如最薄的宣纸,只有唇边残留着一抹刺目的、已然干涸的暗红血渍。

她虚弱地伏在他的膝上,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深处痛苦的拉风箱般的声音。

“坚头……”她的声音微弱如游丝,气若游丝地呼唤着他。

不再是君臣,只是最初相识时的称呼。

他紧紧抱着她,用尽全身力气,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正在飞速流逝的生命。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能感觉到她生命的烛火在风中疯狂摇曳,即将熄灭。

“别走……阿梦……求你……”他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听过的绝望哀求。

她似乎想对他笑一笑,嘴角却猛地一阵剧烈抽搐。紧接着,“咳咳咳……”

一大口温热的、带着浓重腥气的鲜血,毫无预兆地从她口中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膝头龙袍的下摆。那刺目的猩红在他眼前狰狞地蔓延开来,灼烧着他的眼睛和灵魂。

“不!” 淳于坚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猛地从床榻上弹坐起来!

冷汗瞬间浸透了重衣,黏腻冰冷地贴在背上。他剧烈地喘息着,如同离水的鱼,胸口剧烈起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眼前似乎还残留着那喷溅而出的那抹绯色,鼻端仿佛还萦绕着浓重的香料味。

窗外,天光微熹,青灰色的晨光透过窗棂,冷冷地洒在地面上。

哪里有什么金殿红烛?哪里有什么龙袍血污?

只有兖州城清晨的寂静,和他一身冰冷的汗,以及喉头残留的、仿佛真实体验过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甜。

他下意识地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指尖触到的只有冰冷的汗水和微微的颤抖。

梦中那顶冰冷的冠冕,那张陌生的新娘脸,还有……膝上那滚烫的、粘稠的、不断蔓延的鲜血触感……清晰得如同刚刚发生!

“阿梦……” 他沙哑地低唤出声,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恐惧和后怕。

幻觉?还是……某种不祥的预兆?他分不清,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比战场上最冷的刀锋还要刺骨。

他猛地掀开锦被,赤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几步冲到桌边,抓起昨夜剩下的半壶冷茶,也不管不顾,对着壶嘴狠狠灌了下去。

冰冷的茶水冲淡了喉头的虚幻腥甜,却浇不灭心底那熊熊燃烧的、名为恐惧的烈焰。

他紧紧攥着茶壶,指节发白,目光死死盯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天色,仿佛要穿透这黎明,看清那缠绕在宿命迷雾中的、令人心悸的未来。

“阿梦……”

他沙哑地低喃,那个名字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舌尖,更烙在心上。

梦中她伏在他膝上咯血、生命飞速流逝的触感和绝望,是如此真实,真实到他此刻都几乎要心碎到底。

理智告诉他那是梦,是假的!可那份失去的锥心之痛,那份无能为力的冰冷绝望,却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每一寸意志。

不行!他必须亲眼看到她!立刻!马上!这个念头如同挣脱囚笼的猛兽,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自制。什么礼法规矩,什么男女有别,什么君臣之防,什么天色尚早……

在那种几乎要将他灵魂撕裂的恐惧面前,统统化为齑粉。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猛地扔掉手中的空壶,甚至来不及穿鞋披衣,只着单薄的中衣,带着一身冰冷的汗和梦魇的余烬,赤着脚,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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