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万里江山一梦还 > 第47章 竹溪村路板桥斜

第47章 竹溪村路板桥斜

“我……” 她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眼神闪烁,竟不敢直视穆昭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该如何说?说她心乱如麻?说她前尘未了,今生难安?说她既贪恋那份笨拙的温暖,又恐惧重蹈覆辙的深渊?千头万绪,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仓促的、欲盖弥彰的掩饰,“冀州百废待兴,民心思安,当务之急是……”

穆昭看着黎梦还难得一见的窘迫和语无伦次,看着她脸上那抹无法掩饰的绯红,心中已是了然。她没有再追问,只是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包含着理解,也有同病相怜的无奈。

半晌,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黎梦还放在案几上、微微蜷起的手背。

“好了。”穆昭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煦,像一阵和风吹散了方才的凝滞。“你说得对。豫州千头万绪,流民安置、春耕备种、防病防疫……桩桩件件,都耽误不得。” 她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锋从未发生。

黎梦还如蒙大赦,暗暗松了口气,借着穆昭递来的台阶,迅速收敛了心神,强迫自己将那些纷乱的儿女情长压回心底深处。她点点头,声音也恢复了清冷平稳:“有劳姐姐。那明日辰时,召集众人一同议定细则。”

两人目光再次交汇,方才那短暂的、触及心底柔软处的试探与回避,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涟漪过后,湖面复归平静。

她们默契地不再提起那两个名字,将所有的波澜都藏进更深的水底。

烛火摇曳,映照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卷宗舆图。冀州,豫州,这乱世苍生……有太多更沉重、更急迫的担子压在肩上,由不得她们沉溺于个人的方寸之地。

那未竟的私语,便留待这漫漫长夜和无尽的征途去消磨吧。穆昭端起已经凉透的药茶,轻轻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

邯郸城中心,东燕亲王的别苑被清理出来,挂上了崭新的匾额,冀州招贤馆。

没有奢华的装饰,庭院遍植青松翠柏,正堂内悬挂着黎梦还亲书的大字:“唯才是举,不问出身”。

开馆之日,气氛微妙。冀州本地的寒门士子来了不少,脸上带着希冀与忐忑。

而一些自诩清高的名士大儒,则多在观望,甚至心怀抵触。

果然,开馆不久,一位须发皆白、气度俨然的老者便在几名弟子的簇拥下到来,正是名满南北的大儒庾信。他环视一周,目光扫过馆内略显朴素的陈设和那些衣着寒酸的士子,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都督雅兴,”庾信声音洪亮,带着训导后学的口吻,“设馆招贤,本是美事。然,治国平天下,非匹夫之勇、商贾之利可成。需明圣贤之道,知礼义廉耻。老夫观此,所陈之书,多涉农工商贾之术,于经史子集反寥寥。更有女子执掌医官、算吏之位,实乃……”

他顿了顿,吐出四个字,“有违古制!”

馆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寒门士子们面红耳赤,敢怒不敢言。

一些本地观望的豪族代表,眼中则露出看好戏的神色。

黎梦还从内堂走出,神色平静,并未因庾信的当众发难而动怒。

她走到厅堂中央,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庾信身上,声音清越:“庾公学究天人,梦还钦佩。但《左传》有载,‘郑庄公母武姜祸国’。后世皆言,此乃‘妇人干政’之祸。然黎某愚钝,有一问想要请您指点,武姜之过,究竟是因身为妇人而议政,或在其教子无方,纵容叔段,致骨肉相残、国家动荡?”

庾信一愣,没想到黎梦还以此典故反诘。

黎梦还不待他回答,继续道:“若罪在妇人干政,则武姜之过,首在庄公失察失教,未能尽人子规劝约束之责。若庄公明察秋毫,持身以正,以孝化母,以法治弟,何来共叔段之乱?”她目光灼灼,扫视全场,“今诸君苛责女子理政,视农工商贾为末流,岂非自认不如那失教失察的郑庄公?我黎某所求之才,是能令田畴丰穰、仓廪充实,使百姓免于饥寒之才,是能明察秋毫、秉公执法,使豪强不敢鱼肉乡里之才,是能救死扶伤、妙手回春,使黎庶免于疫病夭亡之才。此等实务之才,关乎民生社稷,焉能因其出身、男女、年龄而轻弃?若空谈仁义道德,坐视百姓流离、仓廪空虚,此等清高,于国何益?于民何利?”

一席话,如金石坠地,掷地有声。

馆内寒门士子听得热血沸腾,眼中光芒大盛。

庾信脸色变幻,他一生治经,讲究微言大义,黎梦还这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诘问,竟让他一时难以辩驳。

她并未直接否定儒学,而是以儒家的逻辑,痛斥空谈误国,强调了实务的重要性。

“元登。”黎梦还唤道。

“末将在!”元登如铁塔般应声而出。

“庾公远道而来,对冀州新政或有不解。你选派得力人手,好好护卫庾公一行,往冀南屯田所、永济渠工坊、各郡县新设义塾,细细游历一番。让庾公亲眼看看,何为民生之艰,何为实务之急。”

元登心领神会:“末将领命!定保庾公一路周全,所见所闻,必详尽无遗!”

他走到庾信面前,魁梧的身形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庾公,请。”

庾信看着元登那冷硬如铁的面容和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看馆内那些因黎梦还一席话而挺直了脊梁的寒门士子,最终只是长叹一声,拂袖转身,在元登护卫下离开了招贤馆。

他虽未当场服软,但那股凌人的气势已被彻底打散。

黎梦还看着庾信离去的背影,转向馆内众人,朗声道:“招贤馆大门常开,虚位以待。凡有一技之长,愿为冀州百姓谋福祉者,无论出身门第,无论所学为何,皆可入馆陈情!经考核,量才录用!卢怀英先生主持律法,杨苍小先生协理财计,穆医官广纳医者,百里将军亦需通晓地理、文书之才!冀州百废待兴,正是诸君施展抱负之时!”

招贤馆内,沉寂片刻后,爆发出热烈的议论声。寒门士子们纷纷涌向崔琰、杨苍等人所在的桌案,急切地询问登记事宜。

黎梦还以雷霆手段压制了最高调的反对声音,再以清晰的实务导向和广阔的晋升通道,彻底点燃了冀州本土人才,尤其是寒门士子的希望之火。

文脉的归附,开始从底层悄然涌动。

当第一场薄雪悄然覆盖冀州大地时,邯郸城的秩序已然一新。

街市重现生机,粮价趋于平稳,通往各郡县的官道上,劝农使和运送新麦种的车队络绎不绝。招贤馆内灯火常明,各地士子络绎不绝。

卢怀英主持修订的新律草案已经颁布试行,条文清晰,刑罚有度,豪强私刑之风大为收敛。杨苍协助百里融追回的巨额钱粮,充盈了府库,支撑着各项新政的推行。

穆昭主持的惠民药局更是在各郡县设立,收容孤寡,教授基础医理,深得民心。

黎梦还站在最高的角楼上,俯瞰着这座恢复生机的古城。寒风凛冽,吹动她的衣袂。

元登如同沉默的守护神,伫立在她身后三步之外。百里融在楼下兴奋汇报着盐铁专营的初步收益。杨苍正带着

吏员在灯下复核各郡县报上来的垦荒田亩数。穆昭则在偏院教导新招募的女医徒辨识药材。

冀州,这头曾经桀骜难驯的北方巨兽,其经络血脉,已被她以涓涓人才细流,逐步梳理、贯通、掌控。它不再仅仅是被武力征服的土地,而是开始真正成为她逐鹿天下的根基与跳板。雪落无声,覆盖了曾经的战火与伤痕,也预示着新的征程。

南望豫州,那片同样饱经沧桑的土地,已在薄雪覆盖的地平线上,显露出模糊的轮廓。

是夜,黎梦还指尖划过舆图上那片广袤的平原,声音带着一种沉静的疲惫。

“颍川、陈留几郡,南梁太守形同虚设,豪强各自为政,佃农抗租暴动此起彼伏。饥民流徙,饿殍……恐已见于道旁。”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穆昭,“穆姐姐,你刚从南边回来,所见如何?”

穆昭脸上的温婉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凝重。

她想起那些沿途所见,荒芜的田亩,坍塌的屋舍,以及成群结队、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流民。她甚至在颍水岸边,亲手掩埋过几具冻饿而死的孩童尸骨。

“比想象中更糟。”穆昭的声音低沉下去,“南梁朝廷远在扬州,赋税层层盘剥,而地方官吏只知敛财自肥。豪强坞堡高筑,圈占良田,奴役佃农如同牛马。今年秋收本就是欠佳,入冬后一场寒流,冻死牲畜无数,豫北几郡,已近绝粮。就算我们沿途施药救治,杯水车薪。”

她眼中带着医者见惯生死的悲悯,但仍愤怒,“那些所谓的家主,仓廪堆满陈粮霉粟,宁可看着佃户饿死,也不肯开仓放粮。更有甚者,趁机低价兼并土地,逼人卖儿鬻女!”

黎梦还静静地听着,烛光在她清亮的眸子里跳跃,映出冰冷的锋芒。

她不是第一次听闻这些,但每一次从穆昭口中得到证实,那份压在肩头的沉重感便又添一分。这不是单纯的攻城略地,而是要去收拾一个千疮百孔、濒临崩溃的烂摊子。

“淳于将军的意思是,开春后,待冀州粮秣充裕,便挥师南下,以雷霆之势扫平豫州豪强,速战速决。”黎梦还缓缓道,指尖无意识地在舆图上敲击着,“他担心夜长梦多,南梁缓过神来,插手其中。”

穆昭轻轻摇头,目光落在舆图上的那条红线上,带着忧虑:“淳于将军勇武,然……兵者,凶器也。豫州非冀州可比。冀州初定,豫州又豪强林立,坞堡坚固,民心思安却又困苦绝望。若大军压境,强攻硬打,固然能摧枯拉朽,但战火一起,玉石俱焚。那些本就挣扎求存的百姓,将首当其冲。饥寒交迫之民,再经刀兵之祸……”她未尽之意,不言而喻。尸横遍野,瘟疫滋生,刚刚在冀州恢复的元气,恐怕又要被豫州这个泥潭消耗殆尽。

黎梦还沉默良久。烛火噼啪一声轻响。她何尝不知淳于坚的顾虑有其道理?

快刀斩乱麻,或许是军事上最“高效”的选择。但这份“高效”的代价,是无数豫州百姓的血泪尸骨,是战后更难收拾的满目疮痍和人心的彻底离散。

“姐姐,你说得对。”黎梦还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这担子太重,我们不能只图快。”她抬起头,目光与穆昭相接。在那双温婉却坚韧的眼眸里,她看到了同样的沉重,同样的不忍,以及同样的、不容退缩的决心。

“雷霆手段,只能破其形。”黎梦还的手指在豫州的位置上画了一个圈,“要收其心,安其民,非春风化雨不可。”她眼中闪烁着思虑的光芒,“豫州之乱,根在土地兼并,祸在豪强无度,苦在百姓无粮。我们要的不是焦土,而是能成为粮仓、成为根基的豫州。”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AI指令调到冷脸上司后

八戒八戒,心肠不坏

狩心游戏

画皮鬼怎么哭

春坊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