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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雨过西风作晚凉

情场得意,事业上黎梦还的收获也颇丰。

她治下的广袤疆域,复苏的土地如同沉睡的巨龙缓缓舒展筋骨,每一片鳞甲都在阳光下发着新生的光。

当十年前王神养在兖州郡守府邸展开第一幅桑田图时,这场以人为经纬的织锦大业便正式铺陈开来。

繁缕推行的五等田制,如初春解冻的溪水,无声而坚定地漫过那些因豪强盘剥而龟裂的土地。露田的租赋减了三成,这轻省下来的分量,足以让那些常年佝偻在鞭影下的脊梁,第一次试探着,在自家田埂边挺直。

而繁缕亲手定下的桑田永业之规,女子亦可承继,则像一颗种子,悄然扎进人心。

某个薄雾的清晨,或许就能看见一个寡母,粗糙的手指坚定地点着脚下的田埂,对身边懵懂的孤女说:“丫头,看好了,这片土,养得活咱娘俩。”

冀州,邺城之外。淳于法在舆图上圈出的千顷沃野,如今成了新政的活样板。

老兵们聚成了“春牛社”,他们黝黑的手臂稳稳扶住穗心改良过的双耳犁。那犁头比旧式轻巧,翻开的泥土却更深、更黑,带着湿润的土腥气。

就在新犁插入沃土同时,不远处,几处豪强庄园门前的空地上,堆积如山的田契地券被投入熊熊烈火。火焰贪婪地舔舐着纸页,蜷曲,焦黑,化为飞灰。

三万流民站在外围,沉默地看着,火光映在他们麻木又渐渐亮起的眸子里,那灰烬里烧掉的,是压在他们背上几代人的枷锁。

匠造复兴的浪潮从雍州渭水畔奔涌而起。穗心立在千机坊轰鸣的水轮前,七十二锭纺车飞旋如银瀑倾泻,日纺棉纱五百斤的奇迹让南朝绸商瞠目。

她身后站着三十七位“巧手娘子”,这些放良的官妓指尖犹带琴茧,如今却在百炼所陌刀淬火的青烟里重铸人生。

当灌钢法的铁流月产千柄寒刃,流觞院的青瓷已载满商船驶向海外。釉彩里融着她们用胭脂盒调出的秘色,在碧波上折射出比从前妆镜更璀璨的光。

生死攸关的防线,则在穆昭手中化作一张无形却绵密的天网。当徐州地界上,瘟疫如同失控的野火蔓延开来,穆昭构筑的三级医网正从州城的医署,如同老树的根系,顽强地向着郡县、向着最偏远的乡野延伸。她的亲传弟子,各自坐镇一郡的疾馆,成了定海神针。

绿堇亲手培训出的上百名医婆,更是背着沉重的药箱,踩着晨露,奔走于星罗棋布的乡间药棚之间。而荠宁编纂的《百草图》,书页在村寨的药田边被农妇粗糙的手指翻动,发出沙沙的轻响,那是辨认草药、守护生机的声响。

三万人挽起袖子接种人痘的壮举,其声势震动整个九州。当同期南梁因天花死亡人数过万的消息传来,徐州大地上,这场瘟疫最终锁住的殇魂,竟未过百。

这数字背后,是绿堇、荠宁这些医娘,用双脚丈量过无数个村寨,磨破的不知第几百双结实麻鞋的印记。在暗夜里,博弈从未停歇。

而在世人看不见的暗夜里,无声的博弈从未停歇。

蒲苏的情报网如同深山里蔓延的葛藤,悄无声息地隐伏在市井烟火之中。

醉仙楼酒旗在风中招摇,百里融手下的暗探扮作商贾,推杯换盏间,耳语如风。彩云轩里织机声不绝于耳,丝线穿梭。青蕨端坐其间,将新政的条陈、官吏的功过,巧妙编成俚俗易懂的鼓词小调。绣娘们飞针走线,唇齿间哼唱的曲调,便将风闻散入千家万户。

当徐州那七家根深蒂固的豪族,还在深宅密室中密谋着如何反扑,殊不知他们传递消息的歌姬妆盒夹层里,密信已被无声调换。元登率领的铁骑破门而入时,那些犹自做着美梦的叛臣杯中,酒尚温热,未及饮尽。

而之后这些染血的功绩,又会化作青蕨口中新的鼓词,在茶肆瓦舍的木鱼声和惊堂木的敲击下,清晰地昭示着人心的向背,敲打着世道的公理。

武将们解甲治民的传奇,总在茶余饭后被人反复咀嚼。

淳于坚带着老兵们挖通济渠,将黄河水引入淮河。春日里,漕工们的号子震得两岸柳絮纷飞,落在汗湿的肩头,像下了一场暖雪。

林勤把战马套上驿车,赤翎急脚递的铃铛声七日七夜不曾停歇,从边关一直响到京城。

燕重招安的山贼换了装束,成了威远镖行的护商队。那匪首金盆洗手那日,将砍卷了刃的鬼头刀投进炉中,熔铸成青黑色的商道里程碑,静静立在岔路口。

制度变革的种子,在卢怀英笔尖悄然萌芽。

《刑统新则》颁下那日,“罪止其身”四个字墨迹未干,狱神庙前百具枷锁应声断裂。新律中添了女子产假的条款,纺织坊里怀了身孕的妇人摸着微隆的肚皮,眼圈悄悄红了。杨苍算盘珠噼啪作响,四柱清算法在檀木账册上勾稽出清明账目,盐引证券在市舶司流转,薄薄的纸片像蝴蝶般轻盈。

黎梦还统筹诸事,如老农分秧,精准妥帖。

每日卯时三刻,议事堂内灯火通明。穆昭带来的疫情簿册还沾着草药清气,与小藜那本浸透稻香的田亩册并排搁在案头。杨苍誊录清晰的税表,墨迹犹新,与卢怀英字迹端方的律法疏议相映成趣。

而她携淳于坚巡视各地的“流动王帐”,最是深入人心。

那年雍州大旱,赤地千里。她当机立断,自荆州急调三百架筒车北上。渭北的禾苗早已枯黄,土地干裂。当梁地引来的清水,顺着新挖的沟渠汩汩流入田间,巨大的筒车吱呀转动,扬起清亮的水花。田埂上,白发老农颤巍巍跪下,望着那龙骨般的木架,喃喃道:“这是……龙王爷的脊梁骨啊。”

她所统御的疆域,横跨南北,几乎同一时间的,千里之外的徐州,初秋的暴雨郑如天河倒灌,将东境山野捶打成一片混沌。风卷着豆大的雨点抽打在车壁上,噼啪作响,如同万千恶鬼在同时叩击。

黎梦还端坐在车驾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卷关于盐铁新策的文书,锦缎的坐褥吸饱了湿气,沉甸甸地贴着肌肤,带来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

鸾驾之外,铁甲铿锵。

淳于坚策马紧傍车驾,雨水顺着他玄铁盔檐的弧线淌下,汇成细流,冲刷着他紧抿的唇线和下颌紧绷的线条。他目光如鹰隼,穿透厚重雨帘,扫视着前方蜿蜒泥泞的官道两侧,黑黢黢的山林在风雨中狂乱摇摆,仿佛蛰伏着无数不安的阴影。

“阿梦,”淳于坚的声音穿透风雨,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前方斥候回报,葛陂乡方向似有火光,烟柱甚浓,恐非寻常灶烟。”

黎梦还搁下此前的送上的灾情和寇匪文书,指尖的凉意似乎更重了几分。

她抬手,轻轻挑开鸾驾侧壁那层用以防雨的厚重锦帘。

一股裹挟着焦糊与某种难以言喻腥气的湿冷空气猛地灌入。

远处,在铅灰色雨幕与低垂乌云的缝隙里,几道浓黑的烟柱狰狞地扭动着升起,如同大地被撕裂后流出的污血。

“改道葛陂乡。”黎梦还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淳于坚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车驾转向,沉重的车轮碾过泥泞,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越靠近葛陂乡,那股焦糊与血腥混合的气息便愈发浓重刺鼻,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几乎令人窒息。

突然,一阵凄厉绝望的哭嚎声猛地刺破了风雨的呼啸!

“冤枉啊!我们不是海匪!我们是逃难的山民啊!”

“青天大老爷开眼啊!”

声音来自前方一处地势稍高的土坡下方。

鸾驾在坡顶停下,眼前景象让黎梦还的瞳孔骤然收缩。

坡下一片狼藉的村墟在暴雨中燃烧,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肋骨,黑烟与雨雾纠缠升腾。村口空地上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数十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男女老幼,被如狼似虎的县兵用刀枪驱赶着,踉跄跪倒在冰冷的泥水里。

他们身上沾满泥浆和暗红的血污,脸上刻满了极致的恐惧与冤屈。

空地边缘,几具村民的尸体横陈,血水被雨水冲刷,在泥地上晕开大片大片的暗红。

一面污渍斑斑的“徐”字令旗高高挑在一根临时立起的木杆顶端,在狂风中猎猎抖动。旗下,一个身着七品官袍、披着油亮蓑衣的胖子,正唾沫横飞地嘶吼。

雨水将他官帽上的红缨打蔫,紧贴在肥硕的脸颊旁,更添几分狼狈与狰狞。

此人正是海陵县令王璞。

“格杀勿论!一个不留!这些刁民,勾结海匪,抗拒王化,死有余辜!”王璞的声音尖利刺耳,压过了风雨和哭嚎,他肥胖的手指狠狠指向跪地的村民,“都给我看清楚了!这些就是袭扰沿海、祸乱乡里的海匪余孽!本官今日为民除害!杀!”

“杀”字出口,如同阎王催命。

一队剽悍的县兵骑兵立刻策动战马,马蹄裹挟着沉重的泥浆,朝着那群手无寸铁、瑟瑟发抖的百姓猛冲过去。雪亮的马刀高高扬起,冰冷的刀锋反射着天穹偶尔撕裂的惨白电光,直欲劈开这污浊的天地,更欲劈碎那些卑微如蝼蚁的生命!

“住手!”

淳于坚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响,他猛地一夹马腹,座下神骏的战马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长嘶,他的手已然按在腰间佩剑“清源”那冰冷古朴的剑柄之上,一股凛冽如朔风的杀意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亲卫铁骑闻声而动,刀剑瞬间出鞘半尺,寒光连成一片,冰冷的金属气息瞬间驱散了雨水的腥气。

然而,就在淳于坚的剑即将彻底离鞘,雷霆一击呼之欲出的刹那,“咻!”

一道尖锐到足以撕裂耳膜、刺穿灵魂的厉啸,毫无征兆地、狂暴地压过了风雨的咆哮、压过了战马的嘶鸣、压过了所有的哭嚎与怒吼!

那声音,是死亡的尖哨!

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灰影,快得超越了思维,自官道旁陡峭如削的断崖绝壁之上,如流星般激射而下!

其轨迹并非直射,而是带着一种诡异刁钻的弧度,撕裂了重重雨幕,目标直指,那面在风雨中疯狂抖动的“徐”字令旗!

“噗嗤!”沉闷而令人心悸的撕裂声响起。

那面象征王璞权威、诬陷百姓的令旗,连同那根手臂粗的旗杆,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箭,如同穿透一层薄纸般,从正当中硬生生贯穿、撕裂!坚韧的旗面发出布帛被暴力扯碎的刺耳声响,瞬间化作两片破布,颓然委顿下去。

箭矢余势未绝,带着旗杆的碎木和破布,“夺”地一声深深楔入王璞身后辕门粗大的木柱之中,箭尾兀自剧烈地嗡鸣震颤!箭杆粗糙,似乎只是山中硬木简单削就,箭镞却闪烁着一种非金非石的、令人胆寒的惨白光泽,赫然是某种大型野兽的森白腿骨磨制而成!

这石破天惊的一箭,不仅射碎了令旗,更仿佛射穿了整个血腥屠场的脊梁!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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