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聂声玉对最前面的姑娘说道“你带着其余人下去吧,留那个抱琵琶的姑娘。”
离开的乐师们经过她身边时纷纷疑惑地瞥着她,明显是不明白,一个并不出众的女子为什么会得到贵人的青睐。
这里不是下等窑子,乐师们之间的关系不说亲密无间,也算得上同病相怜的伙伴,所以她们的目光纯粹许多,没有什么恶意。
等人走干净,女子也抬起眸子,缓声问道“留下我,是因为看出了我的身份吧?”
聂声玉扭头,饶有兴致看向挽湖,毕竟她才是发现了女子不同寻常的人。
“是。”
女子低下头“是我的技艺退步了吗?居然接连被两个人认出来。”
挽湖看着她,如实说道“你的皮囊确实没有破绽,可鬼的鬼气,妖的妖气,和人的人气差别太大。寻常百姓自是认不出来,但凡细心些的人都能发现。”
女子道“旁人都说堂主有一双慧眼,倒是不假。”
挽湖说“你虽为害过人,但作为一只生于忘川河的画皮鬼,本不应该在人间游荡,不来找我还能再潇洒几年。
“可如果我帮你实现了心愿,我是一定要让阴间的人接你回去的。”
“无妨。”女子拨弄了几下手中弦“我确实有求于你。”
挽湖笑了一下“有求于我的妖怪哪个不是客客气气的,你倒是与他们不同。”
女子笑了笑“你帮我解愿,我给你感恩。本就是我们两个的交易,我也没必要做小伏低。”
挽湖笑道“你这么说话,有没有被人打过?”
她的话虽然不是大多数人爱听的,但是字句间很真诚,显然是个有个性的。
女子深以为然“自然有,不过这不是重点,我的时间浪费不得。”
“既然如此,说吧。”
…
她的家在忘川河,那是一条弯弯曲曲,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水流。
画皮鬼生**美,所以她有记忆以来,她的亲友们无一例外长着天仙似的面孔。
他们的模样甚至会隔三差五换一换,而且不光是脸,甚至性别也可以。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姓甚名谁,连自己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都不知道。
她是画皮鬼里最出名的怪胎,因为她从来没有去过人间,也没有换过一张脸。
所以她在种族里,算是其貌不扬的那一个。
她听过很多来自旁人的嘲讽,他们也丝毫不避讳这件事。
貌若无盐,丑陋不堪,她都听到耳朵起茧了,也没见那些个鬼研究出什么新的来。
她不喜欢现在的生活,但是也并不向往人间。
因为身边的一只只鬼大多数都是在人间销声匿迹的,据说那里有很厉害的人,他们弹指间使出的符咒,能让两三只画皮鬼同时化为灰烬。更别提会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的神仙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即便老老实实在出生地呆着,也还是逃不过祸事。
竟有人不辞辛苦,特意研制出专门对付他们的法宝,蛮不讲理地把他们从阴间弄出来斩尽杀绝。
出现在地面的那一刻,她是想骂娘的,可是转眼就被耀眼的阳光晃得愣了神。
就在她怔住的刹那间,一条包含血气的长鞭子倏地挥过来。
她反应奇快,打了几个滚躲开,还没等她起身奔跑,惨白的粉末扑面而来。
她屏住呼吸陡然倒退了几步,可还是沾上了一些。她心里一紧,隔了几秒钟却什么也没发生。
不等她想明白,族人们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传来。她低头一看,只是一眼便如坠冰窟。
只见他们的脸就像被火点着的纸一般,眨眼间消失殆尽。血水都未曾滴落,就只剩皮下的森森白骨,居然连本来的面目都没保住。
她来不起庆幸自己大难不死,烟尘中就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旁边躺着的族人痛苦地扭动起来,一副副骨架在地面上转动的样子实在是诡异,却无论如何站不起身。
她知道这药粉里参杂了能限制行动的东西,现在不便施救,更何况这些同族往日里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
如果她此刻站出来,为了一堆白眼狼抵挡敌人,那纯属吃饱了撑的。
想到此处,她毫不犹豫地转过身,仗着鬼身体轻盈的优势,几个跳跃就消失在众人的包围圈之内。
没走出多远她就没了力气,撑着膝盖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的同时,脑子也没闲着,高速转动起来。
片刻之后,她抬头看了看一望无际的蓝天,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看来人间充沛的阳气会压制她的鬼气,也难怪刚才那些鬼没有一个能第一时间使出绝活逃命。
所以回到阴间事不宜迟,必须得赶紧找到方法。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来到相对安全的地带之后,她平稳呼吸之后,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没多一会儿她的身躯慢慢变得透明,随后大头朝下往地上撞。
结果不言而喻,不仅没能到达熟悉的地方,白净的额头还磕出一个红彤彤的大包来。
她也觉得自己的行为过于鲁莽了,吐着气揉了揉额头,思索着其他方法。
但先前她从未来过,太阳都是第一次见,实在束手无策。这就好像和新生的婴儿,讨论古代大能都解释不出的问题。
她不由有些后悔,早知道就问问那些经常两界往返的鬼,是怎么做到的了。
万般无奈下她也只好找了一个深山老林,在其中的山洞安顿下来。
没有了那些叽叽喳喳的闲话,和不怀好意的目光,生活过得倒也不赖。
她常常支着脑袋听鸟儿婉转悦耳的鸣叫,不知名昆虫高一声,第一声的合奏,和风穿林而过时,树叶翻动发出的窸窸窣窣声
饿了就去树上摘野果子,渴了就喝山泉水。
这里不似阴间那般寒冷,阳光照在身上是有温度的,把手伸到火堆上面是能感觉到热度的。
如果那个姑娘没有经过这座山,她估计现在都还躺在凉爽的地面上,仰头看着落下斑驳碎影的繁枝茂叶呢。
当天是个晴空万里的天气,她正抓着一只蝈蝈在手里,听着它义愤填膺的抗议,却忽地听到敲锣打鼓的吵闹声。
而且喧嚣越来越近,似乎是到了山下。
她不由皱了皱眉头,随手丢了蝈蝈,旋即身形犹如鬼魅,紧紧几分钟到了山下。
她生性不爱热闹,也更不希望人扰了自己的清静。
抬眼看去就见满目红艳艳的颜色,队伍前面两个乐手卖力地演奏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微笑。
十里红妆,好不风光。
她不知道这些人是在干什么,也没有轻易离去,而是定定地站在原地,目送他们不快不慢地走动着。
不久,红色花轿映入眼帘。
她知道能坐得起轿子的都是大富大贵的人家,稍微动动手指,就能要了她的命,所以完全没有上前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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