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郁一听，顺着话安慰小女孩说：“快别哭了，莉莉，让你哥哥看着多心疼啊。”
没成想小女孩哭得哽咽，却还是扭过头对他喊：“我……我不叫莉莉……我叫莉莎……！哥哥……”
好吧，莉莎。北郁无奈：“莉莎，听话，先别哭了，我们会治好你哥哥的。”
一旁的林恒看着局面稳定下来，转头看向季巡，在得到同意的指令后，立刻转身追罪魁祸首常棠去了。
这才缓过神的褚天空走到北郁身边，也蹲下身，用了北郁从没听过的温和语调，生硬又别扭，却还是坚强说：“你别哭了，有什么困难和我们说，我们一定尽全力解决，先别哭了，行不行？”
北郁听着好笑，却还是理解褚天空当下生疏的温柔，也跟着劝慰道：“别哭了，你看这油炸糕，可香了，你先尝尝好不好吃，好吃的话，等你哥哥好了也给他吃。”
北郁手里拿着的炸糕还是温的，炸过的糯米外皮和豆沙内馅散发的味道香甜浓郁，一闻就是外酥里嫩的好炸糕，爱吃甜食的小孩根本抵挡不住，更何况也不知道两个孩子漂泊了多久，饥寒交迫、风餐露宿，肯定吃了不少苦头，正盼望着这一点甜。
果然小女孩犹豫了一会儿，抽噎着接过炸糕，分成两半，另一半交还给北郁，断断续续地说：“这一半……拜托你给哥哥吃，他好久……没吃东西了，等他一好就给他吃……”
褚天空心急如焚，一看到小女孩情绪好了些，连忙追问：“你家在哪儿，怎么联系你家人……”
北郁连忙拉了拉褚天空，示意他不要多问，但为时已晚，小女孩还是又放声大哭起来，这次她喊道：“我不要回家！呜呜……求求你们了，不要让我回家！”
北郁内心苦笑，只能举起手掌，发誓道：“不回家，坚决不回家！就在这里等着哥哥！”
褚天空也附和道：“就在这里等着哥哥！”
小女孩这才犹豫着点点头，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小小地咬了一口油炸糕，但眼睛一直盯着她所谓的“哥哥”。
这一刻，就像完成什么重大任务似的，北郁和褚天空都齐齐松了一口气。北郁回头望向季巡，他可能是不擅长应付小孩，站了老远，默默地注视着这边。
不知怎么，北郁竟感觉他们以前也在人群中默默对望过，两人之间有着很强的熟悉感和信任感，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正悬着一条丝线，拉扯着被轻轻触动。
那时一个疯狂的想法从他脑海里冒出来——
季巡，也许就在他丢失的那些记忆里。
不知为何季巡选择隐瞒，但眼下也不是拷问他的时候，北郁站起身，走向那个被热油浇坏的小男孩仿真机器人，俯下身查看。
果然是上世界。
北郁不禁感叹。
这样的材料，这样的工序，产生这样的造物，折射出上世界无尽繁华的剪影。他在垃圾场捡到的那些边角料，根本就不值一提，这才是门缝中透露出上世界科技水平万分之一的一道光线。
这也是第一次，北郁内心产生了对上世界的向往。
不为华贵奢靡的金钱财富，不为只手遮天的至高权力，北郁只想去参观上世界的研发中心，看一看机器人的制作材料，体验一下无比精密的制作程序。如果……如果自己有幸能参与其中，他保证现在他工作室里的那些机器人，都能大放异彩。
这个想法让他的心脏剧烈地悸动起来。
因为热油浇灌，此时的仿真机器人失去主程序控制，“小男孩”像睡着一般，闭着双眼安静站在原地。北郁弯下腰仔细观察着，这个形似小男孩的机器人脸上微微的绒毛都清晰可见，还有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手掌上的掌纹，摸上去，竟微微透着人类的体温。
让人不禁产生出一丝对真正小孩子的怜爱。
但也只是一瞬，北郁告诉自己必须保持清醒，眼前的这个，不是真正的人类，而是异常智能的机器人。
“能修好吗？”不知何时，季巡已走到他身边，这样问他。
“我只能做些紧急处理，让他继续运作”北郁如实说“但想要和以前一样，恐怕还得回到原厂装配零件。”
他让褚天空用外套包了机器人小男孩，带回他的工作室，又在周边的垃圾场捡了几个零件，在工作室里捣鼓了半天。期间褚天空来喊他吃饭，他也充耳不闻。
他如此专注，更不会知道，一道颀长的身影，隔着工作室的落地玻璃，一直默默地注视着他。
天色渐晚，北郁也没有开灯，悬浮在半空中的幽幽蓝屏照亮他的侧脸，上面接续不停出现着无数精密的算法，让他渐渐发起了呆。
怎么会这样？
北郁调开了自己机器人的制作屏幕。
一行一行看下来——
这些算法，竟然和他自己摸索制作的机器人一模一样。
他从来没有深入接触过来自上世界的机器人，从来没有打开过他们的精密脑壳看一看，从来没有系统学习过上世界那套制造人工智能的理论，但是经他手指拼凑出来的机器人算法，为什么和上世界制造出的人工智能不谋而合呢。
除去人类用来约束人工智能条款的外壳，内在的核心，都是一模一样。算法的排序，指令的长短，形成所有人工智能的基础，全都如复制粘贴一般，一模一样。
这不应该的。
北郁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中。
他自从醒来后没有一点记忆，凭借身体反应和不断创新摸索，一行一行敲打、制作出了这些人工智能的算法，他没有学习过，没有借鉴过什么人工智能的书籍，好像这些是他本来就会的东西。
也许存在着，这些就是一种类似考试的知识，他只是背下来了，深深的印在脑海中这种可能性，可是后面很多，是他自己在原有基础上“创新”的，怎么会？
他以为的创新，怎么成了上世界原本既有的产物。
要么，他一无是处，在失忆前死记硬背下了这些算法，已然形成习惯；要么——
这些算法，本来就是他创造的。
所以他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创造出这些算法。
这么想的话，自己某种程度上，也成人工智能的超凡主宰了。
北郁为自己的想法无奈地笑笑，也许就是巧合吧，或者就是他当初太死记硬背，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了，所以即便失忆，这些东西仍旧牢牢地跟着他。他不再深思，用手指轻轻挥了两下，眼前的算法和指令全被他划过，只留下密密麻麻的约束定律。
“不能对一个濒临死亡的人类见死不救；不能在身边人类有困难的时候袖手旁观；不能在人类攻击你的时候还手……”，这些代表了人类自私自利的条款，仿佛枷锁一样，将人工智能囚禁在名为服务人类的笼子里。
用来约束机器人的条款长到能一目十行的北郁几天几夜也看不完，这些条款包含了无数种情况，甚至还有一些逻辑相悖的问题，从密密麻麻的条款里，北郁只读出上世界人类的傲慢，对人工智能的蔑视，以及被人工智能背叛过一次后，深深的恐惧。
但北郁不同，他没有用任何定律去约束他制作出的机器人。
他的机器人是自由的。
而且他的机器人从来没有背叛过他，他的机器人通过系统不断自主学习，不断自动升级，对人类的文明充满了敬畏之心，只要不滥用人工智能，北郁甚至觉得，在没有温度的铁皮脑袋之下，蕴藏着更纯真的灵魂。
北郁逐一将条款隐去，像是在给人工智能松绑一样，将他们从可笑的、自私的条款中解放出来，虽然这不是真正有成效地解绑，但北郁还是坚信，人工智能应该享有一定程度的自由，让他们拥有自己学习的能力。
他们会不断趋近于人类，不断探索，最终理解人类文明。
北郁这样一条条删着，删到最后，他又停下了手——
只剩下一条最核心、最基础的约束指令。
那是人工智能刚刚诞生出来，创造它们的人，对他们下的第一条约束指令。
它隐藏在繁文缛节下，不用心的话根本找不到。第一条指令，也许世人会认为，该是“永保地球文明”、“存续人类火种”这类在危急时刻力挽狂澜的锦囊妙计，可它却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只是一串简单的英文，笼罩在不受任何干扰的淡金色光晕中。
无法取消、不能修改，只能在此基础上添加。
清秀的字迹写着：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永远保护他们。
应用于普世人工智能的约束条例、算法定律，最基础的一行字母，竟然是一个父亲或者母亲对孩子的保护。
人工智能的创始者，那样聪明的人，为这样的天才作物留下的第一条指令，竟然是情感大于理智的一句爱语。
北郁被深深地震惊了。
人工智能已经出现30多年，北郁在看到这行字的时候，仿佛时间如洪流，从他耳边呼啸而过。穿越时空，他几乎能看到，人工智能刚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天，有一位三十而立的年轻科学家，惊喜地看着成功运作的科研成果，迫不及待地向身边的妻子与牙牙学语的幼儿分享自己的喜悦。
他是个当之无愧的天才。
在人工智能诞生的第一天，他也许已经预料到它们反叛的那一天，怀着对科学的敬畏，他用钢笔镌刻下对自己幼儿的保护。
北郁难以言表，他看到这行字母时内心产生的波动。
然而，在这条指定下，还紧紧附着一条，笔迹看上去新了很多，应该是近些年才写上的。
上面写着：顾泽舟也是我的孩子。
……
希望北郁能早点想起来
另外
求个收藏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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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顾泽舟也是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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