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熹一身白裙,偶有鹅黄点缀。她眉目清冷,额间朱砂一点,神性盎然。
“拜见神女娘娘。”百姓们呼啸着许愿,只想将过去一年的屈辱和伤悲都化解。
嫦熹从左右侍神手里的花篮里拈花,用了手劲最大程度往远处往角落扔去,只盼能让所有人都如愿。
神女拈花,化灾度厄。
“娘娘请往这里扔!”
“求娘娘保佑吾儿平安。”
“求娘娘赐予信女美满姻缘。”
因昨日春雨,路旁檐角偶有水滴,一滴雨从空中落在嫦熹脸颊,宛若泪珠。
“神女…神女娘娘落泪了!”
“她听到我等的苦楚!”
“愿风调雨顺啊!”
百姓虔诚许愿,神女与其他神仙不同,是不兴跪拜的,只要心诚只要是真正的苦楚,神灵会回应。
他们这辆花车因是主车,行的十分慢,又听说神女落泪,所有人争着抢着要挤到这边,幸亏有卫士维持秩序,才未发生什么拥挤变故。
两侧铺子俱开窗趴满人。
嫦熹不时为百姓送去鲜花,也听见身后私语。
“我,我看见我阿娘了!就说了,我们的花车可是最好看最新奇的。”
于是众人都在悄悄找寻自己家人。
方才正要登车,幸好风楼及时赶来,才没有耽误,现在看众人反应,应该对他们的扮相还算满意。
嫦熹偶一抬头,看见阿娘站在二楼对自己笑,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娘娘笑,好事到。”有小孩高声唱着童谣。
“娘娘喜,丰年起。”
“这位娘娘的扮相,老夫还未曾见过更出众的。”
“我,我从江南来,本来还不大看得上上京的神女庙会,谁知真不错啊!”
“那是,这位可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子,更是顾将军斐然将军的独女,嫦熹翁主。”
“雪山留得天上露,人间迎来冰玉神。”
“阿娘,神女娘娘,她好美啊。”有小女孩揪着她阿娘衣摆赞叹。
就在这人山人海里,众人艰难的完成了此次游车,连阿嫦都未在意初时的目的,好像这扮相赋予她某种神秘的责任。
“怎么,你还未对太子说起?”花颜惊道,“我都怕陛下一时兴起,赐你们完婚。”
“原本筹谋让他自己提起的…”他们那日的打算因为华庭被关在家里而不起作用,给唐以柔牵线呢也没有什么进展。
“叫我说,你就直截了当的跟他谈谈,说你不喜他,不愿意和他度过余生。”花颜分析道,“而且我看,他也未必愿意,你们两个去找陛下,准能成。”
“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先死马当活马医吧!”嫦熹断然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就去说。”
转眼就见周见深一行人从池塘旁的柳树堆穿过。
她信步走过去,太子身边的属官和世家郎君们都打趣两人,周见深只看着阿嫦不言语,只一双手捏的紧。
“我有事与你说。”她垂首道。
其余人立马了然又哄笑着退出几丈外。
“你…”周见深迟疑的问,有种扭捏和期待。
阿嫦掏出一个盒子,将盒子递给他,周见深眼睛微亮的接过去,打开一看,是那日送与她的臂钏。
“…我送出的东西从不收回,你若不喜,便扔了吧。”说完将盒子塞到她手里,转身便走。
“你别走,”嫦熹急切的将他拦住,“我想与你说,咱俩的婚事,我们都不愿意,为何不一起去寻皇上解除呢?”
周见深冷冷看着她,“你从来都这般自以为是。”
“你这人,等等我,我说的是真的,我不想被这宫闱困住!”
周见深脚步未停,很快便消失在转角。
“此路不通?”花颜也愁,而唐裹儿在一旁吃着糕点,“不若找王七郎试试之前的计策?他出身王氏,就算陛下生气流言,也不会为难。”
花颜摇头,“我先前还觉此人不错,谁知他这几月都不见人影,想必是怕了皇家,顾及家族,连和你说话都不敢。”
唐裹儿却说,“但我今早还见他来着,他叫我对阿嫦说,小心点谨慎些。”
花颜惊道,“莫非他因爱生恨,威胁你?”
嫦熹摇头,笑道,“王洲不是这种人。”
“对了,也不知华庭怎么样了,可怜见的,连着好几天被他阿父关着,我去看看他。”说完,她就偷偷溜走。因着到底还未嫁入宫门,嫦熹每月有几日可以出去探望阿娘。
她此番去探望华庭,一是为他受自己连累感到歉疚,二是,她要去华府取一物,一件前些日子来不及取走之物。
“那等会的赛马?”花颜问。
“你先去,我必定会到!”
来到华府围墙边,嫦熹一个借力轻松进去,她避开越发森严的守卫,来到一处假山摸索许久,将一物放入怀中。
“华庭…”她轻扣窗户。很快他欣喜的打开窗子。
“你怎么样,有没有又被你阿父打?”阿嫦挑眉,看他这脸颊红润的样子也不大像。
华庭摇头。
“这样就好,你关了许久,不知道我们那日…”她滔滔不绝。
“都是我,险些害你们出丑。”华庭低落道。
“人生在世,谁能不出差错?”嫦熹安慰他,“既然你好好的,那我先走了,花颜他们还等我跑马呢。”
“等等,”华庭叫住她,“那日我家中婢女将茶水泼在你身上,让你在我家换了衣裳,我一直很愧疚。”
嫦熹却觉自己更愧疚,毕竟那泼水一事不过是华大人失了要紧之物搜查罢了。
而华庭,是自己利用了他。
“这个兰草玉佩,触之温和,又白璧无瑕,正好衬你,就当作是我的赔礼。”他眼巴巴的看着阿嫦,眼里都是期待。
“也好。”如果不收下这人一定会朝思夜想,叫她这始作俑者怪不好意思的。
她端详一会,真心道了谢,将华庭说的脸上笑意越发盛,把玉佩系在腰间,“走了。”一溜烟没了影子。
“你终于来了,”花颜抱怨,抹去头上汗珠,“我都跑了好几圈。”
嫦熹惊奇地看着远处那人,竟也着一席红色锦衣,道,“今日怎地太子也来了?”
花颜摇摇头,“我也不知,好似是世家子们请的。别管他们,我们玩我们的。”
“翁主!”谁知对方竟跑过来,学宫之大,阿嫦向来只和一些世家子走的近,其余不过点头之交。
“翁主骑术精湛,之前围猎和王七郎的一圈跑马可是惊艳无数人!”
“是啊,红衣烈烈,骏马嘶鸣。”
“听闻太子殿下的骑术精湛,今日不知可否一见?”
周见深却未作答,只盯着嫦熹腰间细瞧。有世家子见他如此,嘴角上扬,“这不是,这不是华庭那小子令人寻的?”
“翁主腰间的玉佩…确实眼熟。”
众人窸窸窣窣的小声谈论。
“确实,那日我亲见他从翠玉坊取的,当时太子殿下也在…”
“这玉佩古来便可寄情思…可是翁主如今已是太子准妃,这这这…”
嫦熹倒没想到这玉佩竟真的让人认出来,她想起自己退婚的计谋…于是直接认了,“是的,此佩正是他赠我。”
“竟真是如此!”
“他二人竟敢如此,还闹到殿下面前!”
“太子又如何,还不是没得了佳人的心?”世家子嗤笑道。
周见深恨恨的盯着她,转头翻身上马,疾驰而去,此举引了一片惊呼。
“殿下,殿下!”邱大伴哭丧着脸,他追了几步,又来求阿嫦,“翁主您去瞅瞅吧,殿下身子弱,这般经不起啊,若叫陛下知道了…”
嫦熹也没想到他这么感情用事。只好也上马,苦哈哈的为自己善后。
“周见深,你快停下!”她在后面追着,然他见有人追来竟挥鞭子挥的更勤。
嫦熹也只好加快速度。
“你快停下,”嫦熹被风吹的张不开嘴,“你的马有问题。”
因为距离,因为风声,他未曾听见。
那马逐渐癫狂,步伐混乱,周见深控不住马,几次都要掉落,身后有马蹄声,想必是众世家子跟来。
“你别急,牢牢抓住绳索。”嫦熹焦急的喊。
事态越发严重,那马声声哀鸣,周见深的双手已经被缰绳勒出血痕。马两个前蹄翘起,来回颠簸蹦跳,电光火石间,阿嫦想到王洲的提醒,小心,小心什么?
她注视身下马匹,只见马儿双目迷蒙,也不大受控制,看着周见深将要掉落马背,她心头一紧,当机立断:“把手递给我。”
周见深立即伸手,嫦熹握紧,俩人借着马势滚进一旁草丛,顺着小山坡往下滚。
好不容易停下,嫦熹后脑剧痛,她看见周见深血红的双眼,满脸焦急后悔,“世家,是世家。”
只来得及说这一句,她陷入腥甜梦境,恍惚好像听见他声嘶力竭地喊大夫,又有人在耳边不住言悔。
她也悔啊,早知如此之痛,她定不相救了。
世家竟然这般狠毒,她二人的马都有问题,也不知是自己暗查十三年前真相连累了周见深,还是对方想一箭双雕,借此机会把他们都除去。
终究支撑不住,阿嫦昏昏沉沉,却不知这一朝清醒,已是两年后的事了,而再次清醒的看见周见深,也是五年后,她十八岁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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