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澜顿时紧张起来,还以为是自己出神之间出什么事了。
正疑惑,却见一颗泪滴坠落,顺着脸部弧度滑落。
接着便像堵塞的河堤忽然开了闸一般,一发不可收拾了。
刚刚还像长辈的少年仿佛卸下了伪装一般,一下变成了原本孩童的模样,泪流不止。
他手指渐渐握不住白玉的筷子,一只手掩面,撑着头,似乎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
那泪也砸在自己心里干涸的沙漠上。
“公子—”
筷子终究摔在地上,分崩离析,像少年来势汹汹的情绪,又像少年破碎的哭声。
明明清脆动人,却一点不让人欣喜,只有满腔可怜。
少年将泪水咽下,右手盖住脸,想将泪堵回去,却哭的更惨了几分。
子澜连忙上前:“公子怎么了。”
他轻轻安抚少年,眼中涌现几分心疼,见少年情绪不对,顿时将一切抛出脑后。
冷梓发泄出心中郁闷,抬头去看子澜,这个角度能看见他全部的面容。
子澜见怀中的少年情绪渐渐平稳,松了口气,见冷梓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眼神躲闪。
这样一个情绪外露的少年,倒不像这的人。
“抱歉,子澜兄,”冷梓抹了下眼泪:“只是今日家族忌日,恰逢圆月,人却不得团圆。”
前半句还好,只是越说越哽咽,手指颤抖。
一时间,心中下起大雨,黄沙之地转眼成了江河。
自他到了边疆起,抛却前尘往事后,便再也没有这种酸涩到喘不上气的心情了。
子澜还能看见他眼下的泪痕,又见那泛红的眼隐隐有涌现出水汽,将人抱紧了些:“莫怕,都过去了。”
冷梓环住他的脖子:“听殿下说起你的身世,本想安慰你,没想却自己先哭了起来。”
冷梓自嘲笑笑,安慰愣神的子澜:
“那子澜兄也不要难过,你比我要勇敢,我当年回京,明明没你那样艰辛,却哭的殿下的衣襟都湿了。”
子澜隐约知道了冷梓的身世,应该与自己一样是先皇一纸诏书满门抄斩的可怜人。
“另一个哥哥没事对么?”冷梓急切地问道:“他与子澜兄一同回来,如今在哪呢?”
“赵,公子吗?”子澜顿了顿说。
“听殿下提起是姓柳。”冷梓看出子澜是想试探自己。
“是,”子澜笑笑:“如今已是赵将军。”
“殿下从未对我提起,这些我并不知道,只是几日前殿下安慰我提了你们,”冷梓眼中浮现出星辰:
“他说,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般整日消沉。”
子澜关注着眼前的人,眼下有淡淡青痕,怀里的身体虽然柔软像猫崽,却没有什么肉,坐在自己腿上也没什么重量。
那泪将年少时滔天的烈火浇灭,让急于复仇而热烈的心冷却下来。
仔细感受着片刻的安宁,干涸的沙漠在雨水的冲刷下,显现出贫瘠的土地。
子澜早些时候远远见过沈逸,当时他身边侍卫不多,明明身处闹市,却眼中没有畏惧之色,并没有众人簇拥。
如今见冷梓来后房间中多出的那些人,心下了然沈逸对冷梓的爱护。
少年回到这片故土的时间应该有段时间了。
只是如此呵护也没将少年养的很好,似乎身上的珠玉才是压住少年不要飘走的绳索。
今日俘获自己却并不处理,与柳君然有关,如今的安排想来也是为了眼前的少年吧。
心病还是需要有人开导才对。
少年看起来比自己还年幼,想来那时更小,不知受了多大的惊吓,如今安稳被自己抱在怀里,身体紧绷,想来还是害怕的。
这样心思稚嫩的少年期艾艾看着自己,想来如沈逸一般的厉鬼,心下也会有几分爱护的心思。
不过沈逸身边倒是不干净,并不是可以久留之地。
“我的弟弟也像你这么大。”子澜叹息道,若当初的事没有出现,应该也像冷梓一样可爱吧。
冷梓心下一惊,柳君然的妹妹可以让沈逸去找,子澜的弟弟早已被恶狗啃食,自己怎么会大变活人呢?
“那,我可以做你的弟弟吗?”
少年坐起身,抬头望着自己,声音轻颤,刚刚哭过有些沙哑。
是如此真挚又那么小心翼翼。
土地悄悄吐出颗名为希望的种子,他让从前流浪般孤注一掷的少年有了生气。
或许这片土地并不全都是无边的黄土,那里曾经也有深埋黄沙之下的枯树,只是被下意识忽略在仇恨之后。
如今有了少年这个契机才枯木逢春。
毕竟只是个半大的少年,不比冷梓大几岁,怎么会真的对这个世界失望呢。
军中生活枯燥,但看见野花和赶羊的牧民时也会欣喜吧。
子澜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冷梓抱住他语气中止不住地欣喜:“哥哥。”
那样稚嫩生硬的声音与脑海中的声音重合,敲击在早已波澜不惊的心河,荡起圈圈涟漪。
那孩童刚刚学会说话,迈着不稳的步子来到自己身边,声音呼喊自己哥哥。
年年岁岁的长大,声音渐稳之后便愈发熟络这个称呼,只是多年不见好想回到当初。
眼前浮现三岁不到的弟弟被摔落在地的样子,感受着怀里温暖的躯体,将那只只剩头颅的弟弟埋在心底。
他断不会让冷梓变成当年的惨状,将他微凉的手握在怀里,就像握住了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也像抓住了自己在人间最后的牵挂。
“哥哥深夜前来,是为了殿下吗?”
冷梓也很好奇他为什么孤注一掷将所有的筹码全部押在沈逸身上。
总不能是因为那个人在这里,为了给自己打掩护,才让柳君然向沈逸交好,转移注意力。
不说自己发现了他的意图,府中戒备森严,也不会被这半吊子的军师钻了空子。
只是若没有自己干预,子澜好像并没有被抓到。
“在你眼中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呢?”子澜笑着问他。
完,自己和沈逸好像才刚认识不久吧,当然如果让冷梓说实话那肯定能列出八百条坏习惯。
只不过扪心自问自然是喜欢两字不会改变。
自己既然说了回来京城时日已久,自然要从生活入手。
“殿下对我多有照顾,只是我无法直视这份好意,总是辜负殿下想让我好好养病的心,所以连带着不敢去看殿下。”
冷梓满脸愧疚,低下了头:“如此以来这么些时日都没有好好了解殿下。”
只有别人迁就他的份吧,对啊,曾经那样娇弱的少年,怎么会一夜之间变成大人呢。
冷梓如今仍然那样稚嫩,与自己不一样,这样一份洁净的心怎会不让人心底浮现呵护的心思呢。
对啊,他真的不了解这个菜,怎么这么辣啊。
反正筷子也被自己辣得摔了,干脆不吃了。
倒是子澜已经摸清冷梓的性子,怕是不到云开见月明的时候,冷梓便一日吃不下饭吧。
“哥哥了解殿下吗?”
他光明正大打量起了子澜,想看清子澜面上的表情。
只可惜自己特意交代了要将人安置在一个安静不被打扰的地方。
烛火微弱,冷梓看不清子澜的样子,无法判断这人的真实心理。
但也刚好将自己隐藏起来,而且不会被子澜的表情牵着鼻子走,模糊自己的判断。
不会被这些雨虚无飘渺的情感绊住脚步。
真真切切,假假真真,自己的演技也会好上不少。
哎呀,这样欺骗可怜少年的心怕是不好,不过自己自然会尽全力帮助他们报仇,还无辜之人的清白。
毕竟诛九族可不是说着玩的,怕是路过的流浪狗都得被砍一刀。
真以为这是拼XX么。
不过这么砍砍他个一百万不是梦。
好地狱的笑话啊,怕是阎王看了都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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