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新宇一路小跑回到小院。
水潭边阴冷有风，他走的时候莫轻语已经在打喷嚏了，得尽快拿到毛巾回去。
都怪许晴宵，好好的打什么水仗。
小院中央大半面积在铺晒油菜籽，左边堆着工具杂物，孙新宇只好从右侧跑过去，冷不防脚下一滑。
他反应速度极快，当即张开双手保持平衡，往前跨出一步试图稳住脚步，但刚刚迈出去的一脚又是一滑——
啪！
孙新宇手舞足蹈地摔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孙新宇忍着疼痛抬起脸，一眼就看见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的沈尽欢。
他咬牙切齿：“沈！尽！欢！”
“嗯？”沈尽欢眼泪都笑出来了，他想做一个无辜的表情，但上扬的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下去，最后放弃挣扎，露出一个分外灿烂的笑容，“孙新宇，都叫你不要眼睛朝天，看不见路了吧？”
孙新宇从地上爬起来，甩开柳岸搀扶他的手，怒气冲冲地走向沈尽欢。
但他的腿磕破了，走起来一瘸一拐，看起来不但没有威慑力，还显得十分滑稽。
“沈尽欢！你暗算我！”
“暗算你？你有证据吗？”
“证据？”孙新宇朝身后一指，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块泥地，正是让他滑倒的元凶，“水不是你洒的？”
“当然不是我洒的。”沈尽欢看向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不信你问他们，他们一直拍着呢。”
孙新宇冷冷地看过来，工作人员纷纷摇头：“确实不是，就是一场误会……”
沈尽欢继续说：“自己走路不注意，还要冤枉我，是不是要给我道歉？”
孙新宇：“不是你做的你笑什么？！”
沈尽欢理直气壮：“我看到开心的事，不行吗？”
孙新宇拳头硬了。
柳岸终于逮着机会插话：“别吵了，要不先处理下伤口吧？”
孙新宇低头看看自己擦出血痕的膝盖和手肘，烦闷地吐出一口气。
沈尽欢笑笑，提着装满干毛巾的篮子，抬手向两人道别：“不看路的人还是歇着吧。”
然后踩着小院左侧工具间的空隙，哼着歌安稳离开。
水确实不是他倒的。
但路是他堵的。
*
时隔半个月，又是九个人聚集在小院里烤肉，但一切都不一样了。
没有了篝火和人工搭建的简易灶台，取而代之的是满满五大袋子的油菜籽，还有围着院墙栽种的鲜花，有柳岸不时浇水，这些花开得比刚移栽时更好了。
当然，最大的变化还是人。
沈尽欢环顾一圈，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和这些人都能说上两句话了——不管好话坏话。
明明才过去半个月而已……
众人合力把餐厅的大桌子抬到院中，这个桌子是一个长方形，可以坐十个人，一般大家会分坐在长的两端，留上座给客人，剩下一个空着，方便摄像找角度。
沈尽欢自觉坐在了离庄惟一最远的位置。
孙新宇见状，直接坐在他的斜对角，两人隔着一整条桌子对视一眼，各自冷冷地收回视线。
节目组答应他们兑换烧烤时会附带一个烧烤师傅，这次江照临总算获得解放，但他也没闲着，做了一大桶水果茶当饮料。
庄惟一咋舌：“你们这一天天的，又干净又好吃，我都不想走了。”
“那是因为没让你干活。”许晴宵指指角落里的连枷，“要不明天带你体验一下？”
庄惟一咧嘴一笑：“不了不了，明儿还有拍摄呢，我今晚就走。”
江照临倒完茶，提着空桶回去清洗，沈尽欢眼神追着他回到屋里，忽然扭头看向其他人。
所有人里，沈尽欢是第二个落座的，其他人在他之后陆陆续续坐下，但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坐在他旁边的空位。
哪怕是刚才跟他有说有笑的柳岸，也是顺便在他对面坐下了。
“江哥，先别忙了，一会儿吃完一起收拾。”梁玉拍拍他和沈尽欢之间的空位。
“就来。”江照临应了一声，端着刚烤好的一把羊肉串落座，随手分出两串给沈尽欢，其他递给梁玉，“分一下。”
“好。”
沈尽欢缓缓眨了下眼睛，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怪怪的。
大家都怪怪的。
人多，烤串来得慢，光聊天也容易冷场，几个爱玩的提议玩游戏。
玩真心话大冒险。
听到这个游戏，沈尽欢立刻就坐直了。
学生群体最喜欢玩真心话大冒险，初三毕业聚会，沈尽欢霉运当头，连着中招好几次，被同学按着逼问，从校园绯闻问到童年糗事，差点连几个月断奶都给问出来。
这事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他现在还有阴影。
但很快，他又放松地靠回椅子上。
这可是综艺，大家多少会保留一点体面，不会问太过分的问题，就算真有人问，撒一点谎应该也无可厚非。
九个人当场约定了规则：转动水瓶，瓶口指向的人选择真心话或大冒险，转瓶子的人负责提问或指定大冒险项目，如果转到自己，则作废重转。
第一个转瓶子的人由所有人剪刀石头布决定。
节目组同意了这个游戏。
经过数轮紧张刺激的剪刀石头布，许晴宵拿下了最后的胜利。
他摩拳擦掌，按住瓶子用力一旋——
“好像太用力了。”
瓶子不断旋转，半天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沈尽欢紧张地捏住了江照临的袖子，江照临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安抚地揉了两下。
沈尽欢一僵，不自在地抽回手。
江照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沈尽欢扶着额头怀疑人生。
他为什么要扯江照临的袖子？
而且、而且，江照临摩挲他手腕那两下，他居然没有一点点的反感？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终于，瓶子缓缓停下，瓶口直直地指向莫轻语。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莫轻语毫不犹豫：“真心话。”
许晴宵摸着下巴想了想，问：“拍戏的时候你最喜欢和谁搭档？”
莫轻语还没答话，弹幕先抢答了。
【明知故问，当然是齐哥了】
【齐莫三搭了，真的很爱啊】
【们莫莫只是体面，CP姐别给脸不要脸】
【是西西吧，上次莫采访说和他合作是最愉快的一次】
【稀狗更是亖远点，别来沾边】
莫轻语说：“要说最喜欢，还是云心姐吧，每次和她搭档都能学到很多东西，她也很关照我，是我的半个恩师。”
方云心今年快五十了，是国民度很高的前辈，最近经常出演小姨、长公主之类的角色，和莫轻语戏外的关系很好，算是讨巧的回答。
柳岸暗呼一声学到了。
这个答案一出，弹幕的CP粉不仅没觉得失望，反而更加坚信自己的CP是真的，莫轻语只是迫于大环境，掩盖隐瞒这段恋情。
没办法，内鱼小情侣真是太难了。
唯粉看见这些解读血压都高了，骂人骂得键盘都要搓出火星子来。
下一个该莫轻语转，他转到的是姚鸿，姚鸿也选了真心话。
素人就是这点好，说什么真心话都不怕。
“互联网大厂真的那么卷吗？在公司过夜的那种？”
……好吧，说东家坏话还是有点怕的。
姚鸿沉吟片刻，委婉道：“也没有经常，就是偶尔项目进度卡住了，得冲刺一下。”
【懂了，经常过夜】
【哪个厂啊，说出来避雷一下】
【有什么好避雷的，你又面不进去】
【……扎心了】
沈尽欢听得默默点头。
江照临看着好笑：“你点什么头？你也加班？”
这话问完他就想起来了，演员加班更厉害，夜戏经常拍一个通宵都拍不完。
但沈尽欢却说：“是啊，赶项目打地铺也是经常的事。”
江照临听着怎么都不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逐渐降速的瓶口指向了沈尽欢。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提问的是姚鸿，沈尽欢知道他为人比较直，不会太刁难，就说：“真心话。”
果然，姚鸿也不知道问什么，许晴宵对着他耳语两句，他犹豫了下，问：“你客观评价一下，这里谁最帅？”
许晴宵恨铁不成钢地捶桌。
沈尽欢不假思索：“当然是我。”
众人一阵嘘声。
轮到沈尽欢转瓶子了，这次他转到了江照临。
江照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选真心话。”
迎着他带笑的眼神，沈尽欢一时没想到要问什么。
不，也不是没有，只是不适合在这里问。
比如为什么一直这么照顾他。
又比如，江照临眼中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
沈尽欢本来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毕竟他只是意外来到这个世界的孤魂野鬼，不知道能停留多久，没必要想这些。
但今天被人反复提起他和原主的不同，他发现他其实还是在意的。
特别是江照临这个与原主毫无关系的人。
江照临所认识的沈尽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是一个处处需要他照顾的累赘，是综艺里不算讨厌的同事，还是一个值得交往的朋友？
他想知道。
非常想。
许晴宵出主意：“问他鳗鱼和菠菜必须吃一个他选哪个。”
庄惟一也说：“问他论文不发AM是因为不喜欢吗。”
江照临给了他俩一人一个眼刀：“别理他们，不用着急，慢慢想。”
庄惟一：“有人破防了。”
许晴宵：“就是就是。”
江照临：……懒得理。
沈尽欢终于决定了。
他问：“参加节目以来，你过得比以前开心吗？”
江照临有片刻的惊讶，但只是一个念头的时间，又理解了。
于是他莞尔一笑，说：“是的。”
沈尽欢也望着他笑了。
【好水的问题，没有人会说不开心吧？】
【已知面瘫哥只跟沈尽欢玩，因为和谁在一起才开心呢，好难猜啊】
【梦里的只和沈尽欢玩，他和许走得更近吧】
【许晴宵不是天天跟在柳岸屁股后面么？】
【滚啊，不cue小许不会说话？】
【晴光破大防哈哈哈哈哈】
【别做阅读理解了，我们欢宝只是人美心善不想为难人罢辽】
【笑了，沈尽欢居然还有唯粉】
【没人发现面瘫哥居然笑了吗？】
【从度假区回来笑好几次了】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只工作不度假会失去笑容】
【西八老板才不管你有没有笑容】
【真相了……】
又玩了几轮，几乎每个人都选了真心话，副导趁着他们分烤串的功夫抬手喊停。
“尹导说你们都太收着了，没节目效果。”
“那他有什么高见？”
副导拿出一个平板，上面显示的正是直播间的画面：“很简单，咱们把提问权交给观众。”
【名词解释】
江照临：沈尽欢与这个世界产生联系的第一个锚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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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他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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