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江照临拎着外套踏入走廊,月光透过窗户,沉甸甸地披在身上,将步调都拖得迟缓。
他在大门前停住,打开手机准备看一眼时间。
屏幕一亮起许晴宵的消息就跟机关枪一样往外弹,江照临点进对话,一个字也没看,直接屏蔽。
世界清静了,江照临也看见了手机右上角显示的23:57。
这个时间,不知道沈尽欢还在不在……
沈尽欢说想来和他聊聊的时候,他本来想拒绝的,因为不知道那边的事什么时候能结束,但犹豫再三,还是先让对方过来了。
江照临没急着进门,他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借着楼道灯光观察了一下自己。
屏幕里的他果然有一些狼狈,血止得不太顺利,将纱布都洇湿了,处理伤口的侍者没什么经验,又很紧张,擦拭得不算干净,眉骨上还有一点干涸的血块。
那双眼睛里一片淡漠,没有半点拿到股权的欣悦。
毕竟到这里第一阶段才算完成,接下来还有很多硬仗要打。
抬手理了理垂落额前的发丝,江照临终于将拇指贴上指纹传感器。
“滴滴!验证成功,欢迎回家。”
机械女音的播报声和哒哒哒的脚步声一同响起,沈尽欢抱着福福小跑着迎到玄关:“江照临,你回来啦——”
江照临抬起头,看见两双圆溜溜的猫儿眼齐齐望着自己,忍不住放软了声音:“等很久了吧?”
这一抬头,沈尽欢才看清他额上的纱布,笑容戛然而止:“你受伤了?!”
“……”江照临重新低下头去换鞋,含糊道,“发生了一点小摩擦。”
沈尽欢走近两步,探身去观察伤口,光线昏暗,他凑得很近,一张脸几乎占满了江照临的视野,浅浅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扑在他脸上,还带着柑橘调的香水味。
江照临不由得放轻了呼吸,此时他才注意到沈尽欢连妆也没有卸就过来了,妆容设计得恰到好处,没有过度修饰五官,只用几点亮色点缀,显得更加清丽灵动。
他目光闪了闪,不自在地避过眼神。
“好像又渗出血了。”沈尽欢没察觉到他心里的波澜,退开一步把福福放下,“家里有纱布吗?我给你再处理一下。”
江照临声音很低,几乎让人听不清楚:“有药箱,在电视柜里。”
“在哪?电视柜?”沈尽欢嘀咕着,走到客厅去翻箱倒柜。
手机震动着亮起来,是许晴宵打来的电话,江照临看了一眼,直接关机。
走到客厅,沈尽欢已经找到医药箱并打开了,他动作熟练地从里面挑出双氧水、纱布和医用胶带一字排开,招呼江照临来沙发上坐。
江照临迟疑着坐下。
刚刚有一瞬间,他感觉沈尽欢指的不是沙发,是手术台。
时间已是深夜,窗外公寓楼的灯光都变得零星,寂静将空气填满,在这种容易产生遐思的时间和空间里,一个人帮另一个人上药,还是额头这种位置,理应会产生些许暧昧的气氛。
或是指尖小心翼翼的触碰,又或是呼吸的交融,再或是眼神的交织与闪躲……
至少,在被沈尽欢微凉手指托起下巴的那刻,江照临藏在身后的五指悄然蜷紧,眼睫颤动着做好了心理准备。
然而他准备还是做少了。
“别动啊。”
沈尽欢固定住伤患的脑袋,撕开贴得麻麻癞癞的纱布,嫌弃地扔到一边,他观察了下伤口的情况,抽出棉签蘸取双氧水:“没有盐水,用双氧水吧,正好再消下毒。”
“哦。”
“忍一下,会有点疼。”
这句话刚说完,冰冷的棉签就按在了创口上,带来撕裂一样的巨痛。
江照临毫无防备,痛得抽了一口气,下意识就想仰头躲开,但沈尽欢很有经验,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手上的棉签还继续在创口上按压。
没有旖旎的氛围,没有若有若无的触碰,只有额头上简单粗暴的消毒。
江照临被迫和沈尽欢右侧锁骨边上湛蓝的蝴蝶对视,在很短的时间里他想了很多,比如在特定情况下,蓝色会引发人的压抑情绪……
嗯,他现在心里淡淡的不爽和失落一定就是这只蓝色蝴蝶引起的。
啪的一声,沈尽欢拍了拍医用胶带,让它粘得更加牢靠:“你的伤口在头上,每两天换一次药比较保险,如果有渗出,最好尽快换一次纱布。”
看着沈尽欢收拾药箱的样子,江照临下意识摸摸额头的纱布,说:“好的,沈大夫。”
沈尽欢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江照临举起手机,借着手机屏上的反光看了下,纱布平整地贴在伤口上,胶带用得不多,但看着就很牢固。
手艺不错。
“那个……”沈尽欢走回来,在另一个沙发上坐下,侧过身面对着江照临。
这是一个有距离感又不至于太远的位置,适合正式谈话。
江照临放下手机,稍稍坐正了一点,摆出倾听的姿势。
沈尽欢扭捏地咳嗽一声,问:“你额头上的伤口……是你姐姐造成的吗?”
江照临没有太意外:“你知道了?”
沈尽欢把今天遇见柳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边,然后问:“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想不到他最关心的是这一点。
江照临笑了笑,把刚兑的气泡橙汁放在他面前:“没有,你做得很好。”
“那就好。”沈尽欢放下心来,很快又拧起眉,“那他说的都是真的?”
“没错,都是真的。”江照临点点头,又紧接着说,“专利的事情不用担心,虽然我和江照影决裂了,但新昇的财务是独立的,不会影响给你的报酬。”
虽然想说自己不是为了这个来的,但沈尽欢还是松了一口气。
“那你现在……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没有,不用担心我。”
沈尽欢点点头,抿着橙汁开始思考自己还有什么要说的。
好像也没什么了?他最关心的两个问题都有了答案。
或许他该告辞了?
但是橙汁还没有喝完……而且江照临都受伤了,他是不是该多关心陪伴一下?
沈尽欢暂时还不想走,他开始没话找话问一些本来不关心的事情:“听说你和陆千夜合作了?”
江照临本来也在琢磨沈尽欢转述的那些话,听见这个问题,他一下找到了自己觉得异常的地方:“我的事是不是给你造成了影响?”
“啊……有一点吧,宋行之砍了我很多合作。”沈尽欢老实地说,“不过也算因祸得福,要不是他这样,我最近还没时间跑实验室呢。”
怕江照临内疚,他又多说了两句:“正好我本来就想退圈,这些没什么影响。而且他也不全是因为你,我在综艺上的表现偏离了人设,让他觉得事情脱离掌控了,和那天拉着我喝酒一样,都是在警告我。”
柳晟走后,沈尽欢特地和柳岸聊了宋行之,从柳岸口中得到了验证。
柳老板曾和柳岸交待过,让他不要跟宋行之走的太近,此人喜欢操控别人的人生。
虽然柳老板没有明着说合作伙伴的坏话,但话里话外都在吐槽宋行之性格扭曲。
当然,柳老板既然敢把柳岸送去北极天光,就是放心宋行之不会对合作伙伴的孩子下手,倒霉的只有沈尽欢这种人,背着欠公司的债务,心甘情愿地当老板的玩具。
沈尽欢大概能推测出宋行之给原主安排的剧本:
在公司的安排下成为全网黑艺人,圈内排斥圈外厌弃,连公司的其他艺人也敬而远之,几乎与全世界为敌。
但于此同时,高高在上的老板却又对着他言笑晏晏,不论是私下里还是公开场合都主动热情地亲近他,还肯借钱给他摆脱凶恶的父亲……
几乎是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
但原主对宋行之的观感极差,清醒地看破了此人的虚伪,这其中应该有秦枫的干涉和提醒。
总而言之,江照临和江家的关系是好是坏,都不影响宋行之对沈尽欢的恶意。
“全款会在一周内付给你。”江照临听完,直接说,“我给你找个律师,你抽时间和他碰一下,解约的事你可以让他帮你,也可以交给他全权代理。另外……”
说着,他起身去卧室拿出一张银行卡:“这里是一千万。”
沈尽欢愣愣地接过:“不是说一周内付给我吗?”
“这不是报酬,是我个人借给你的。”江照临淡淡地说,“你前几天跟我说起时我就在准备了,不知道你欠了公司多少钱,如果还有不够的,或者违约金不够,直接说,我再给你转。”
沈尽欢忙把卡丢回去:“太多了,我还不上怎么办?”
江照临拈起那张卡,再度递到沈尽欢面前:“那就来我们公司打工,一个月给你开三万块,发一万,剩下两万还债。”
沈尽欢开始算可行性,一个月两万就是500个月……42年?!
他瞪圆了眼睛:“那我岂不是要还到七十岁?”
江照临被逗笑了:“我说笑的,不还也行。”
不等沈尽欢继续拒绝,江照临直接欺身靠近,把卡插进他衬衫前的口袋里。
“你就当这是我在你身上的投资吧,比起静深每年花在投资上的钱,一千万算不上什么。而你,可比那些公司加起来都有价值。”
时间太晚了,福福都缩在沙发里睡着了,沈尽欢也困得不行,听见这席话,他脑袋晕晕的,犹豫再三,还是暂且收下。
这钱就当兜底,要是用不上,直接还给江照临就好。
放衬衫里太容易忘记,沈尽欢将银行卡抽出来,夹在手机和手机壳中间,然后又把手机壳放进最深的裤子口袋里。
像松鼠在藏过冬的食物。
江照临托着下巴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弯了弯眼睛。
“江照临……”沈尽欢犹豫地左右看看,然后起身坐在江照临身边。
江照临的目光追着他抬起又落下,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沈尽欢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夜色让人从骨头缝里松软下来,柑橘调的香气被体温烘的带上了点暖意,在空气中隐约浮动,灯光也被困乏的双眼看得柔软朦胧,一切都轻飘飘的,像梦境一样。
江照临静静地望着沈尽欢,好像在思考一个答案,又好像只是单纯地睁着眼睛睡过去了。
沈尽欢被看得久了,坐立难安,几乎后悔自己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正要开口告辞,忽然听见江照临的一声反问。
“你不知道吗?”
沈尽欢愣了。
我……我应该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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