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珂抱着那五十两银子做了一夜的美梦，梦到自己被金银财宝包围，梦到成桌的山珍海味，梦到周围人对自己竖起大拇指称赞，还梦到父母教育自己一定要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梦到家人，秦珂不免难受，撇着嘴就醒了。他是在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下长大的，父母对他没有过高要求，只希望他快乐正直。他也不负期待，谁想刚上大学就遭此横祸。
不知爸妈现在如何？秦珂坐在床上抱着膝盖，欲哭无泪。不过，他是个坚强乐观的人，既然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那他绝对要践行父母让他好好做人的教诲，认真对待每一天。
*
一早，秦珂便找到秦览月，询问她关于自己欠债的事。可巧，秦览月正在算账，听到秦珂的问题很是惊讶，他以前只顾赌了，从来不管自己欠了多少。
“我想算一下欠人家的钱，然后想办法还了。”就当用这这具身体的“租金”吧，而且有个临时奋斗目标也是好的，秦珂如实想。
秦览月张张嘴，一句话说不出口，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拿出一个簿子，上面专门记着秦珂的欠债情况。
“这些年，你在外面欠了八千多两，祖父祖母生前替你还了大部分，现在还剩一千多两未还清。”秦览月把簿子拿给他，掀开最后几页，“就是这些，你还欠这些人的。”
秦珂算了算，总共十四个人，零零散散加起来一共一千零七两，还好，不算太夸张。
“江大人的十两可以划去了，他昨晚说为了感谢我对这次案件的帮助，那十两就当感谢金了。”秦珂很是得意。
秦览月面露怀疑：“真的？”
“当然！不信你可以问杜初，他也在场。”
秦览月看他如此自信，虽心有疑虑，可一想到他说得可能是真的，就忍不住暗自喜悦，她这哥哥真做人事了？
减掉十两，还剩九百九十七两，下千了！
他现在有四十两，留十两备用，其余三十两先还了，那样就剩九百六十七两。
昨日的五十两，他给了杜初十两，当做杜初陪自己东奔西跑加上被扣月钱的赔偿。杜初起初不敢要，说自己一个月才三两月钱，不能要那么多。秦珂吓唬他，就说他不要，就拿去赌，吓得他立刻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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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秦览月房中出来后，秦珂就坐在长廊里发呆，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赚钱。
正经的赚钱方法无非做生意或打工。秦家现在靠着祖上留下的一些田地和秦良溯的俸禄生活，说白了就是吃老本，根本没有其余的生计，更不会拿出钱让他做生意。
不过，秦良溯是当官的，秦家在鱼陵有点底子，如果他去找个差事应该很容易吧？
不容易。秦珂仔细想了想后得出了这个结论，这几天他算是看明白，全鱼陵县都闻到秦家家道中落的味了，谁都不愿意靠近。
“少爷，少爷！”
正当秦珂为钱焦头烂额的时候，杜初气喘吁吁跑来了。
“杜初，你来的正好，你去跟你家小姐说昨天……”秦珂想让杜初告诉秦览月昨日之事。
“少爷！”杜初打断了他，“我刚才听说，王爷把洛莲舟从衙门带走了。”
秦珂皱眉：“什么王爷？”
“就是怀德王。”
洛莲舟是杀人凶手，且已经认罪，等接下来上报知府再由刑部复核，五到六个月后便会问斩。
如今这个怀德王把人带走是为何？
“他把洛莲舟带走做什么？”秦珂问。
“不知道”杜初摇头。
“那黄谷呢？”
“黄谷还在牢里，牢头说他因为勒索罪要蹲两年多。”
没带走黄谷，只带走了洛莲舟，基本上就与案子无关。难道洛莲舟找了后台保他？
什么年代都有黑暗，就算是杀人案……
县府在这其中又起到了什么作用？还有江绂，他是怎么想的？
秦珂心底冒出一股子难言的纠结感，他强烈希望江绂是个好官好人，又觉得这种期待会让他丧失判断力。
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去找江绂问清楚。说去就去，手中账簿还未放下，秦珂就直奔衙门。
杜初边追边想，他得买双好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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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衙门时，看门的衙役直接把秦珂带了进去，秦珂问他不用通报吗？他说江大人早就料到秦公子会来。
还挺会算计，秦珂认为自己得高冷一点，不然很容易被看破心思。
书房开了一扇窗，一只翠鸟站在窗外细竹上鸣叫，细竹嫩绿的枝叶轻轻摇动，竹影鸟影在晨光的映衬下调皮嬉戏。
秦珂的直觉告诉自己，今天也许会跟江绂发生冲突，他不想连累杜初，继而一人进内，让杜初留在门外。
进去后，秦珂也不拐弯抹角，直问道：“听说洛莲舟让人带走了？”
“怀德王派人带走的。”江绂头也没抬。
“为什么？他是凶手，不应该等官府处理吗？那个什么怀德王把他带走做什么？”
江绂：“说是太傅年事已高，提早为身后事做准备。太傅本人意愿是陪伴高宗左右，圣上允了，命怀德王主持修墓。怀德王称洛莲舟是鱼陵县第一画工，现虽有罪在身，但不急于一时判处，可征召负责墓道壁画。”
在现代社会都有死刑犯因发明某个专利而免死的例子，封建年代更不用说了，何况这还是皇族要求的，别说征洛莲舟修墓了，就是把人命案压下来对他们来说又有何难。
秦珂缓缓坐下，蔫蔫道：“这对黄栖闲不公平。”
江绂把手中的书放下，“没想到秦公子会为了常人的命而诉不公。”
这个时候居然还在阴阳我？秦珂坐直了身体，把手中账簿扔在桌案上，气道：“小孩都知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的道理，我怎么就不能替黄栖闲鸣不平？”
秦珂说得很是正气，江绂不自觉一愣。秦珂以为他被自己镇住了，心中正有一点小得意，就见江绂把账簿拿了过去。
“还给我！”
秦珂立马起身去抢，江绂抬手一躲，加上桌案宽大，秦珂几乎趴在了桌子上，还是没抢到。
江绂翻了几页账簿，笑得意味深长：“欠债的确是要还钱的，秦公子这账记得很清晰明了。”
秦珂有种老底被掀的羞耻感，那老底还是自己扔在江绂面前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秦珂面露难色，语带哀求：“江大人，我知道以前是我做人不好，但我已经决定痛改前非。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再说了，您能破案我也出了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江绂挑了挑眉毛：“秦公子真是能屈能伸。”说完，他把账簿放在了桌子上。
好你个狗官，老子那么情真意切，你居然不信？秦珂把江绂暗骂一通。
不过，能屈能伸在秦珂看来不算贬低。只见他咻的一下把账簿拿了回来，然后笑吟吟问：“这个太傅的墓要修多久呀？”
江绂被他的变脸逗得无奈一笑，“一年半载吧。”
一个太傅的墓都要修一年半载，真是劳民伤财。如果今日来一个太傅，明日再来一个太师的，保不齐哪天洛莲舟就要去皇陵画画，升级为皇家画师了。
“那他什么时候能判刑？”秦珂问。
江绂摇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不过秦公子不用太多心，修建墓地并不是什么美差，洛莲舟是个文人，常时间待在墓中不一定受得了。”
江绂说得对，墓道常年不见光，阴暗潮湿，对洛莲舟来说可能是活受罪。
洛莲舟一个本该被判死刑的犯人都找到工作了，自己还找不到，真是生气。想到这，秦珂又蔫了，自己还不如罗青青和小崔子呢，人家虽是乞丐，却也有乞讨和拾荒这两项工作。
由小崔子和罗青青，秦珂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人，他灵光一闪，觉得机会来了。
“江大人……那个王礼厚现在怎么样？”秦珂赔笑道。
江绂好奇他为何问起王礼厚，但还是如实相告：“他把钱还回来了，按照律法要发配采石矿三年，后天就押解过去了。”
王礼厚是齐主簿的小舅子，按照江绂这一年的观察，齐主簿表面上是个清廉的人，却偏偏纵容小舅子四处捞好处，不知是不是私底下有猫腻。然而，王礼厚出事后，齐主簿就称病了，也没有替王礼厚求情。
秦珂一时间分不清采石矿和墓地哪个更阴间，他也没时间想这个，他有别的目的。
“那……那市吏的位子不就缺人了？”秦珂谄笑道。
江绂搞不懂他想做什么，只点了点头。
秦珂双眼一亮，连忙道：“江大人，您看这样行不行，我来接手王礼厚的差事。”
“你？”面对秦珂的毛遂自荐，江绂微微一愣，随即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秦珂今日是来讨差事的。
“对，就是我。”秦珂满脸讨好，他拍拍胸脯：“我保证严格履行市吏的职责，绝不会有任何贪污行为，只给街坊邻里谋方便。”
江绂看着秦珂认真的模样，颇为好笑，此人转变如此之大，令他不得不有了兴趣。
再者，把秦良溯的儿子放在眼皮子底下，也更方便对秦良溯的探查。
江绂沉吟片刻，“为难”道：“秦公子，市吏虽是官府管理，但并非正式官职，处理的事情杂且多，需要接触三教九流的人，不仅需要勤苦耐心，还要懂得沟通应变，你可仔细想好了。”
这是应了！没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城管”，简直少走二十年弯路。
秦珂急忙点头，求职态度拉满：“江大人放心，我一定勤奋做事，您也知道，我还算机灵，遇到难事也能随机应变。再说了，不还有您吗？有您在，我怕什么？”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臊得慌，幸亏没让杜初进来，太丢人了。
江绂平日对别人的拍马只是一笑置之，内心却是反感的，可今日面对江绂的吹捧，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江绂轻咳一声问：“你父亲那里怎么说？”
“不用管他……”开心过头，秦珂差点忘了秦良溯这个人，“我的意思是，他肯定会为了我走正道而欣慰的。”
江绂微微颔首，然后看向窗外，秦家父子是出了名的不和，如果能拉拢秦珂……
秦珂突然想到自己有个重点没问，他低头扣着桌案，小声问：“江大人，市吏一个月有多少钱拿？”
江绂有些郁闷，原来这小子吹捧自己只是为了钱。
不过也是，他不为了钱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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