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方方的院子干净明亮，四周架着葡萄架，院墙角还种着一些花草。院中有一石桌，石桌上放满了青菜，石桌配有四个石凳。
此刻，一白发妇人正坐在石凳上哭泣。
秦珂在离人三、四米处停住脚步。
“老人家，您没事吧？”
妇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她起身，停止了哭泣，面带惊恐地看向秦珂。
秦珂忙拿出令牌，解释：“我是新来的市吏，看到你家酒馆未关门又没有人，便进来看看情况，不是坏人。”
老妇人见状，愣了一会，然后擦擦眼泪，也没说话。
“大娘，你家是出什么事了吗？”秦珂问。
妇人脸色骤变，坐下，择菜，也不搭理秦珂。
秦珂有些窘迫，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堪堪往回退。
曹言竹已拿着一壶酒在酒馆里晃悠悠了，他显然是半醉半醒间，看到秦珂不认识似的。
秦珂很是无奈，抱胸盯着对方看了一会，不准备管这个酒鬼了。
走出酒馆，秦珂站在门口叉腰生气，这刚上任就遇到奇怪的人和事，真是倒霉。他刚迈下一个台阶，就看到两个人停在酒馆处。
其中一人提议：“我们去孙记订一下明日要用的饭菜吧，他家的蒸鱼和清酒简直绝配。”说着就要往里去。
另一人立刻拉住他，“不能去他家，他家出事了，老板和老板娘昨天都被官府抓去了。”
秦珂顿住了脚步。
“出什么事了？”在别人开口前，秦珂已抢先一步问道。
那人看了秦珂一眼，只当也是来喝酒的，就很秘密地说：“据说老板和老板娘害死人了。”
“怎么害死的？”另一人问。
那人摇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卖假酒毒死人了吧。”
卖假酒毒死人……秦珂一听，立刻跑回酒馆。
曹言竹已经喝得趴在了桌子上，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不会中毒了吧？秦珂可不想上班第一天就死搭档。他在酒馆急转了一圈，找到了水缸，用葫芦瓢舀满水就朝曹言竹脸上泼去。
曹言竹猛然坐起身，咳嗽着吐了一口水出来。
“曹言竹你没事吧？”秦珂用力拍了拍他的脸。
曹言竹被拍疼了，眼神立刻清醒，他躲了躲，不解地看着秦珂：“我能有什么事？”
“你没中毒吧？”秦珂问。
曹言竹莫名其妙：“中毒？谁要给我下毒？”
秦珂一把拿起酒壶，放到曹言竹眼前：“他家老板和老板娘都被抓起来了，外面的人说可能是卖假酒害了人。”
曹言竹眉头皱起，随即又大悟般拍着额头仰天。
秦珂疑惑，这人怎么一会一个样？
“你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秦珂问。
曹言竹接过酒壶，摩挲了一会，又喝了一口，“酒没毒，也不是假酒。”
然后呢？
“我昨天还跟去衙门，看了审理过程，结果晚上喝多了，把老板老板娘被抓走的事给忘了。”曹言竹很是懊恼的样子。
然后呢？
“店家为什么被抓了？”秦珂坐在了曹言竹对面的长凳上。
面对秦珂满脸的求知欲，曹言竹叹息：“他们真是倒了大霉了。”
然后呢？
曹言竹说了一句又不说了，气得秦珂一拍桌子，怒道：“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曹言竹吓得一颤，他第一次见秦珂发那么大的火，秦珂以前为了跟他借钱都是好声好气的。
咽了咽口水，曹言竹忙说：“半个月前，夫妻俩挂牌匾时不小心砸死了人，昨天被抓走了。”
“半个月前砸死人，怎么昨天才被带走？”秦珂很是奇怪。
“因为砸到的时候只是轻伤，都觉得不严重，大夫也说没大事，夫妻俩赔了点医药费就了事了，谁知道人过了半个月死了。半个月还在辜期内，夫妻俩就以杀人罪被抓走了。”
“官府验尸了吗？”秦珂又问。
“验了，除了受伤的腿部，死者表面没有任何外伤，也无中毒迹象。仵作也觉得有些奇怪，因为那点外伤不至于要人命。老县丞让人去找了城里最有名的大夫来帮忙检验，大夫说是外伤引起身体内部损伤而死。”
死者和这夫妻两人都够倒霉的，如果及时救治，说不定不会酿成悲剧，秦珂如是想。
这时，那老妇人端着水盆慢慢走过来了，秦珂和曹言竹忙起身站到一边。
老妇人像看不见他们一样，把水盆放在桌子上，开始收拾桌子。
曹言竹小声跟秦珂说：“这是老板娘的母亲孙大娘。”
怪不得孙大娘是这个状态，她肯定害怕白发人送黑发人。
“大娘，我来帮您收拾吧。”曹言竹热心上前，“我的酒钱放到柜台上了。”
曹言竹此刻全然没了刚才醉生梦死的样子，很是清醒。
秦珂顺手捡起地上的筷子，两人帮着乔大娘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
乔大娘哭肿的双眼微动，看着他们轻叹一声。
*
街市已经在温和的阳光下逐渐热闹起来，主道两侧的布庄、酒楼、茶楼、药材铺等开门打扫，准备迎接生意。几家卖早点的摊铺飘出阵阵热气，热气混合着这家豆汁的醇香和那家糕点的甜香在空中弥漫。两个手拿油条的小孩在粥铺追逐嬉戏，他们家大人边追边骂。挑着担子卖青菜瓜果的菜农慢慢走过，正在给客人拿米糕的店家喊了他一声，他立刻欣喜地把担子挑过去。
两人出了孙家酒馆，一路巡街。街两侧的几个小巷子被小摊贩自发分成了瓜果蔬菜区，鱼虾水产区、鸡鸭鹅羊区等。
有卖鱼的小贩占了步道，秦珂让他往后挪一挪，对方揣着手不愿意。
“算了算了，没大碍，别管了。”曹言竹劝秦珂。
“一个人这样做，另外的人会有样学样的。”秦珂说着就蹲了下来，“热心”道：“大叔，既然你不方便，我帮你挪一挪吧。”
小贩白了他一眼，没吭声。他卖的鱼都是已经处理掉内脏的死鱼，摆在一张麻布上，还剩二、三十条。
“你给他挪一次，他也不会改的，他会等着你下次再来帮他。”曹言竹显然有些经验，他的酒劲又上来了，打着哈欠倚在巷墙上。
秦珂笑笑没说话，一条一条地往里放，动作非常慢。
小贩起初还是不搭理他，可等他把几十条鱼挪了一遍，说出“还是不行，我再帮你挪一挪吧。”后，小贩就急了，因为秦珂给他挪鱼的功夫，有几个要买鱼的人就去隔壁小贩那买了。
“这位爷，这位爷，我自己来，自己来。”小贩看出秦珂的意图，急忙把麻布一包，拽到了里面。
秦珂起身，甩了甩沾满鱼腥的手，满脸堆笑：“这不挺简单的，路敞亮多了，您的生意也会好的。明天我还会来看您，如果您再不方便，我会再帮您的。”
他这一口一个您的，搞得对方浑身不舒服，旁边的小贩也纷纷侧目，曹言竹看乐了，困意都少了些。
刚走出巷口，曹言竹便一把搂住秦珂的肩膀：“行啊你，软刀子比拳头还管用。”
秦珂挣了挣，没挣开他的胳膊，就随他了。
今日起得早，他没吃早饭，饿了。上学时不吃早饭是常事，现在刚上班，一顿不吃就难受，果然上班使人折寿。
秦珂看了看日头，心道：再忍忍，等到午时一刻就能吃午饭了。他们中午有半个时辰来吃饭休息。
可到了吃饭时间，曹言竹居然问秦珂要不要去衙门吃午饭，秦珂以为衙门要办席呢，一问才知，原来市吏是能去衙门后厨蹭顿午饭的。
不过，让秦珂不解的是，曹言竹这个大少爷居然也要去衙门蹭饭吗？
“衙门的饭一定很好吃吧，居然能得到曹公子的青睐。”
曹言竹一听这话，眼神闪躲，“一般般吧，主要是我跟衙门厨子约好了，去喝一杯。对了，你别叫我曹公子，太见外了，叫我曹老三吧，大家都这么叫。”
果然是酒鬼，这点时间都不忘喝。
*
他们到衙门后厨时，没有看到任何来吃饭的人。
一锅热气腾腾的米饭摆在餐桌正中，周围有四大盆菜和一大锅汤，十几副碗筷也整齐摆放在旁边。
听到有人进来，厨子立刻从角落站了起来。秦珂一眼就认出是那晚给他送饭的人，穿着一如那晚，只是围裙脏了不少。
“你们吃饭了吗？”厨子脸上还有烟灰，眼中满是期待。
曹言竹熟络地跟他打招呼：“还没有，不是答应跟你喝一杯吗？”
厨子一听，期待瞬间转变为喜悦，他忙让两人坐下。
曹言竹拉开长凳，介绍：“这是秦珂秦兄，我的搭伙人。”
“秦太丞的大公子，谁不认识？”厨子很热情，他面向秦珂：“我还给你送过饭，记得吧？”
秦珂有些尴尬，笑着连连点头：“记得记得。”
曹言竹又指了指厨子，“这是衙门的厨子兼……”
“咳——”厨子咳嗽了一声，朝着曹言竹使眼色。
你们不会以为我看不见吧？秦珂觉得这两人是不是少根筋。
曹言竹心领神会，他支吾了几下，说：“这就是衙门的厨子凌秋，凌兄。”
秦珂觉得这名字耳熟，思索一会，逐渐瞪大了双眼。
凌秋不是原书中大男主青梅竹马的红颜知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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