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八两,一年就是九十六两,不吃不喝也要十年才能还清债务。从衙门出来的秦珂又觉得自己前途渺茫了。
好在他是个积极乐观的人,只沮丧一会,便又打起了精神。走一步看一步,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走狗屎运赚到大钱呢。
“少爷,你真要去做市吏吗?”杜初再次确认。
“对啊,明早就走马上任了。”秦珂握拳给自己打气。
“会很辛苦的。”杜初言下之意是秦珂受不了苦。他从小娇生惯养的,脾气又臭,去做市吏,不得每天都跟人打起来。
“杜初,你得相信我,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秦珂自信道。
“但是……”
“没有但是,你就看着吧,我一定让鱼陵城的百姓对我刮目相看,给他们秦家赚足脸面。”
秦珂最近的行为总在杜初意料之外,说出“他们秦家”已经算是正常的了。
“我平日出来工作的时候,你就不要跟着了,不然别人看见我巡街还带个随从,会被笑话的。”
杜初刚要拒绝,秦珂就劝道:“李管家不是扭到脚了吗?你多照顾照顾他,我年轻力壮的,用不着照顾。”
李管家是杜初的远方亲戚,他无儿无女,对杜初视如亲生。
听到这,杜初五味杂陈的,他的确想多照顾李管家,但秦家给他工钱是为了让他照顾秦珂。
“你是担心你家小姐怪罪吗?”秦珂看出了他的顾虑。
杜初点点头。
“那你可多虑了,就是你家小姐告诉我李管家扭到脚,希望我能让你多去帮帮他的。”
去要账簿时,秦览月便告知了秦珂这件事。
秦览月:“秦家现在总共就这么几个人,得互相帮衬着。李管家在秦家三十年了,看着我们长大的,你可不能吝啬。”
怕秦珂不答应,秦览月已经想好怎么软硬兼施。
没曾想,她说完这几句,秦珂就豪爽答应了,还怪她怎么不早说。
闻言,杜初眼中是藏不住的欣喜:“那少爷一个人可得注意点。”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能照顾自己。”秦珂拍了拍杜初的肩膀。
*
第二日天不亮,秦珂便独自匆匆出了门。
结果,在开市钟附近等了近半个时辰,他的搭档才满身酒气姗姗来迟。
把一个破旧的印刻着“市”字的令牌扔给秦珂,曹言竹打着哈欠漫不经心道:“秦兄怎么来这么早?”
喊得这么亲切,我们认识吗?秦珂狐疑地看着对方。
对方年纪跟他差不多,皮肤有点黑,许是酒喝多了,脸面是又黑又红,黑眼圈很大,眼睛通红,嘴角胡茬很乱,看得出熬夜了。
见秦珂一脸不认识自己的样子,曹言竹思索片刻,恍然道:“我都听说了,你摔坏了头。”说着,他指了指自己,“我是曹言竹,你不记得了?”
曹言竹不是秦珂最大的债主吗?他居然也在做市吏。
秦珂的十几个债主里,数欠曹言竹的最多,五百两。昨日看到账簿后,他便向杜初问了关于曹言竹的事。
曹言竹是本地富商曹怡的私生子,十来岁才带回家。他整日不学无术,流连于市井酒肆,大手挥霍,曹家老小颇有微词。曹怡只好托人给他找了个差事,原本是做衙役的,结果因多次醉酒误事,被主簿给扔到了市吏这边。
市吏并非正式职务,除了一块木牌,什么都没有,也无需统一着装,曹言竹的衣袍虽皱皱巴巴,仍看得出是价格较高的丝绸制品。
秦珂原身跟曹言竹喝过几次酒,只能算说得上话,连狐朋狗友都算不上。有一次两人都喝醉了,曹言竹吹着牛就借给秦珂五百两。
出门遇债主,还是最大的债主,秦珂觉得自己今天不会好过。
“我还欠你五百两呢,我都记得。”秦珂局促地笑道。
曹言竹一把搂过秦珂的肩膀,嬉皮笑脸:“说这些干嘛,大家都是兄弟,走,喝酒去。”
秦珂被对方身上的过夜酒气熏到了,他挣脱对方的手臂,提醒道:“我第一天来报告,不能失职。”
曹言竹一拍脑袋:“我差点忘了,以后我们就是搭档了。”
秦珂勉强笑笑,对自己的职场环境很是担忧。
*
原以为有个醉鬼搭档就很惨了,但当齐浩出现在面前时,秦珂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齐浩是县衙主簿,四十来岁,一般身高,较常人稍胖,面相倒是温和。
虽未做错事,但想到王礼厚,秦珂就担心齐浩把怨气撒在自己身上,毕竟他又不敢得罪江绂。
一看到齐浩,曹言竹就立刻脱掉外衫抖了抖,似乎想把酒气抖走,然后狗腿地迎了上去。
“齐主簿,您怎么来了?”
“去去去。”齐浩嫌弃地挥手,让曹言竹离他远点。
曹言竹闻了闻身上的酒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齐浩走到秦珂身旁,长出一口气:一个酒鬼加一个赌鬼……
“秦公子今日刚来,还不熟悉,江大人让我来交代几句。”齐浩例行公事道。
秦珂暗道:好你个江绂,故意整我吧?
“这种小事怎能劳烦主簿大人,我教他就行。”曹言竹拍马。
“教他喝酒偷懒吗?曹老三,你给我惹的麻烦还少吗?如果不是看在你爹的份上,早把你赶走了。”齐浩厉声道。
曹言竹自讨没趣,不情不愿站到了一旁。
训斥完曹言竹,齐浩便对着秦珂正色道:“秦公子,你以后就和齐浩搭伙做事,四日一休,没有固定的休息日期,轮到哪天是哪天,但你们不能同时休,必须岔开。”
就是上四休一,没想到还有休息日,秦珂很是惊喜。
秦珂和曹言竹主要负责近河街与仙山街以及周边自发聚集的野市,要每日查看市集货物是否合规,绝不能出现食盐马匹等明令禁止之物。对出现的陌生或可疑人员要及时调查,不能让其危害市场秩序。
齐浩边交代边指向开市钟,“白日开市是辰时二刻,闭市是在酉时一刻。你们需在开市前到,因为那时有一定的混乱,你们要维持秩序,帮商户处理一些突发状况。夜晚暂时不需要你们负责,但若有需,你们要随时听从调度。”
秦珂连连点头,大概就是早上七点半到晚上五点多,时间还是能接受的。
“在管理方面,有固定摊位和店铺的商家相对配合,一些小贩可能要多费些心,他们经常为了摊位争吵。不过,你们处理的时候一定要以理服人,不能对居民耀武扬威,更不能动手动脚。”
齐浩带着两人沿近河街走了一道,他对此地了如指掌,一口气说了半个时辰,连口水都没喝。
秦珂不禁对此人起敬,并觉得自己刚才是小心眼了,人家或许只是公事公办。
交代得差不多后,齐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严肃道:“昨夜,江大人与我商议,因天气渐暖,街市愈发繁荣,为了更好的促进官民同心,从本月开始,每月月底底会召集商贩选出一位最尽责的市吏进行褒奖。”
我的娘啊,kpi来了。
秦珂登时有些傻眼,小说里也有kpi?接下来不会还有“投票选举”吧?
“第一名会有五两银子的奖励。”
五两!大半个月的工资呢,秦珂顿时斗志满满。
*
齐浩一走,曹言竹便装模作样带着秦珂沿街巡视了一会。
但也只一会,他便硬要拉着秦珂进一个酒馆。
秦珂抬头看了看印着“孙记酒馆”四个大字的崭新牌匾,挣开曹言竹的手。
“当值期间,不能饮酒。”
“大家都奉公守法的,不会有事的。孙记新出的梅花酿一定得尝尝。”曹言竹又一把抓住秦珂。
秦珂见此人如此坚持,便直言:“我没钱。”
“我请客。”
秦珂推脱:“我已经欠了你五百两,不能再占你便宜了。”
曹言竹松了手,他好奇地围着秦珂打量了一圈,震惊道:“原来传闻是真的,你真变了,以前可都是你拽着我去喝去赌的。”
秦珂笑笑,没说话。他不知曹言竹的具体品性,但此人多次喝酒误事,定是懒散之徒。而且,刚才齐浩话里话外说曹言竹做事“不拘小节”,让秦珂多担待着点。
此时,曹言竹挠了挠脖子又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有些形神涣散地坐在酒馆门口的台阶上,甚至打着哈欠流出了泪。
这是酒瘾犯了吧,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秦珂有些紧张,不过好在只是酒瘾不是毒瘾。
“如果你不舒服,可以先回家休息,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秦珂小心翼翼道,有些酒鬼也挺可怕的。
曹言竹猛地站了起来:“我怎能让秦兄一人巡街呢?”,说完还摇晃了几下。
秦珂急忙扶住他。
曹言竹稳了稳,又朝着酒馆闻了闻,直咽口水,“不行了,我得去买酒,秦兄等我一会。”说完,他冲进了酒馆。
秦珂站在酒馆门口叹气,有这么一个搭档,以后的日子可好过了。
等了好一会,曹言竹还未出来,秦珂担心他在里面直接喝醉了,便进去寻人。
可酒馆大堂空无一人。
酒馆不大,只六张饭桌,其中两张桌子上还有几碟吃剩的饭菜,几双筷子乱放着,酒壶歪倒着。
秦珂看了看饭菜,已经轻微变色,不像今天的。他走近柜台,发现算盘还摆着,账本打开,一只毛笔扔在柜台上。
看样子,酒馆的客人和老板都是匆忙离开的。
发生什么事了?秦珂立刻决定履行自己的职责,维护商家安全。
“有人吗?”秦珂喊了一声,无人应答。
他又喊了一声:“曹言竹!”
依旧无人回应。
咽了咽口水,秦珂掀开了柜台旁的门帘。
门帘后是宽敞有遮挡的通道,通道直通后院,通道里摆摞着一排酒缸和数排酒瓶酒壶。
曹言竹正抱着一壶酒坐在地上痛饮。
秦珂很是无奈,刚要把人拉起来,就听到后院传来女人的哭声。
他立刻提高警惕,也顾不得曹言竹,慢慢往后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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