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流双手被反绑在椅背上,昂贵的衣料沾满灰尘,整个人看起来全然狼狈不堪。他抬抬眼,睥睨了下一左一右两侧端端正正站在他身边的暗卫。
“你们王妃什么时候过来?”他嘴角一扯,却并不像是什么笑的表情。“就算是死了也得有个人来报个信吧?”
凌厉的白光骤然一闪,刀尖直抵他的喉管。藏月手握短刀,灰眸中迸发出晦暗的怒意。“曲公子,刀剑无眼,您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曲流轻嗤一声,把头歪到边上。藏月握刀的手又轻抬几分,好像下一秒就要将这人一剑封喉。
“把刀收起来。”谢止戈踏入暗室。
这暗室四壁全为石岩所砌,除了挂着火篮再见不到一点光。阴暗潮湿之气扑面而来,惹得曲流寒意阵阵。谢止戈踏进来时,暗室中的温度顷刻好似又下降几分。
谢止戈脸上并无什么表情。他步调缓缓,不紧不慢地走进到曲流面前。
藏月领命收刀回鞘,但看向曲流的眼神依旧有几分怒火。曲流整个人被禁锢在椅子上,全然动弹不得。好像知道到如今再用撒娇套近乎那套也没什么用,他抬起头,又冲着谢止戈笑了一下。
“是不是茶里有毒?”曲流问。
“万花楼整个供应已经被查了个干净,茶中并没有毒。”谢止戈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料你也没有那个胆子。”
“我为什么不敢?我巴不得他能死个透!”曲流动了几下身子,连带着禁锢他的椅子也发出吱呀的怪叫。“他那种出身,还是个残废,到底凭什么?”
藏月一激,又要拔刀相向,被谢止戈抬手止住。“即使没有他,怀王妃之位也轮不到你。”
谢止戈轻笑一声,极尽嘲讽之意:“你以为和我情深义重?”他微微俯下身,“若非碍于曲家是母妃旧识的面子,今日本王完全可以在这里悄悄杀了你。”
曲流无声咽了下口水。
“你说你要见到王妃才肯开口。”谢止戈转过身,没再给他眼神,“你的话无足轻重,说不说有用何用。”
“本王已给曲府致信,在曲少爷彻底悔过之前,还是先在府上精心几日吧。”
话中的意思很清楚,这和要软禁他并无区别。曲流面上故作淡定,心中早已跳如擂鼓。谢止戈要把他关在这,真找个日子做掉他,日后再传成他自己畏罪不已自戕而亡也不是没可能。
他一定要见怀王妃——起码这事真的与他无关!
曲流挣动着双手,像案板上的鱼一样挣扎起来。谢止戈头也没回,直接摆摆手,身侧的暗卫便箭步上前,又将他按回到木椅上,一点力气没留。
“你等等,我——”
“王爷。”
曲流顿时停止挣扎。
谢止戈一愣,抬眸望向暗室入口处。穆雪霁被汀兰扶着,身上披着厚厚的狐裘,垂落的长发只草草梳了一半,用银簪盘在脑后。
穆雪霁刚刚恢复,透过缎带已经可以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再被汀兰搀着时,还觉得有几分不自在。他迈入暗室中,对谢止戈道:“我想跟他聊聊。”
藏月赶紧劝阻:“王妃,此人如此作恶,恐还要对您不利啊!”
“他都被你们绑成这样了,还能干出什么事。”穆雪霁大概扫了一遍被押住的曲流,好容易忍住才没笑出声。“我也不是哑巴了,要是他真要做什么,我直接大叫一声就好了。”
藏月还有些忧虑,却见谢止戈手一抬,示意暗卫将曲流松了开。
“照王妃说的做,都出去吧。”
“汀兰,你也出去。”穆雪霁对身边人说。汀兰一惊,还未等开口就被穆雪霁轻轻一推。“旁人在这,他不会开口的。”
暗室中人都退至门外,随着门扉轻叩的声音响起,穆雪霁终于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他从边上又扯了把椅子过来,自然地一屁股坐下,半点没有什么目盲之人的行动不便的感觉。
曲流看着他地动作,开口问:“你……?没事?”
穆雪霁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茶又没有毒,我会有什么事?”
“那你当时……明明已经是死寂之相,居然就没事了?”
“你没听过吗?”穆雪霁笑了一声,冲着曲流有些臭屁地晃了晃手指,“坊间都传我可是天运福星,神仙下凡,哪有神仙这么容易死的?”
曲流一下子噤了声,半晌都没反应,好像真被他这通话唬住了。穆雪霁又向前挪了两下,道:“我不是来跟你扯皮的,我有事要问你。”
他顿了一下。“我只想知道,你原本打算如何除掉我?”
曲流愣住。“除掉你?”他语气中竟有些不可思议,“我为什么要除掉你?”
这又是在装什么温良?和柳茹的通信,还有因为觉得自己抢了他王妃位置的恨意,哪一个拉出来都是十足的理由。
穆雪霁有些不耐烦:“就你我二人在这,你有什么话不能说?”他不满地抬脚,踹了下绑着曲流的椅子。“你以为我不清楚你和柳茹的暗信?”
曲流神色惊变,身体猛得向前一倾,又被禁锢的外力拉回,发出好大的响声。“你怎么会知道我和姨母的暗信,我明明烧干净了!”
这人怎么蠢成这样,随便钓一句居然连这话都说出来了。穆雪霁心里无语几分。
他按了按太阳穴,开口:“我怎么知道这些与你无关。‘斩草除根,断不可留’,这可是你那姨母的原话。”穆雪霁将目光转向曲流,“你又是怎么计划的?”
“什么斩草除根?”曲流话语中满是疑惑,好像真的一概不知。沉默片刻,脑中某地像是又有灵光闪过,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你觉得‘斩草除根’指的是你——?”
那不然呢?
这话出口直接给穆雪霁也问哑巴了。
他被缎带覆着的眼睛睁得老大,酝酿半响才冒出一句:“难道——不是我?”
“为什么会是你??”曲流和他同样震惊,满脸不可思议道:“除掉你做什么?穆家因为你正得势,王爷还这么护着你,连我都被关了半个月禁闭。谁会动你?”
不对,完全不对!
这不是你一个无脑的恶毒配角该说出来的台词吧?!
是系统给他的剧本不对?还是曲流被夺舍了?难不成——这人也是穿越的?!
穆雪霁脑子已经完全乱掉。他吸了口气,再次试探道:“那她对你说的‘断不可留’是谁?”
“哦,大概是先前她传的信吧,说你和那个太医院院判有染,让我挑个好日子去府上给王爷吹吹风,看能不能把你休了。”曲流嘀咕道,“不过我当时看完信就烧干净了……不对,我告诉你这个干什么!”
好的,这才是一个无脑恶毒男配该说的台词。
穆雪霁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在椅子上一瘫。他需要重新理一理自己的认知。
所以,曲流真的只是个头脑简单的傻子,也没冒出来那个想联合柳茹一起干掉自己上位的心思和胆子。折腾一大顿,居然只是为了让谢止戈给他休了?
一切全都是一场诡异的误会???
穆雪霁彻底懵了。
他迷茫,他无措,他觉得自己被人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要知道,他为了活命,防止被这对傻子姨甥背后捅一刀,又是让藏月蹲点调查,又是找白其要假死药,又是去万花楼上下好一顿打点,就为了搞出这么一场戏,把主动权拿回来。
现在曲流居然说,只是他想多了。
这世界有病吧!
穆雪霁瘫在椅子上,只觉得什么话也不想说。暗室里温度不高,但此刻他却觉得头上像有鬼火在冒,烧得他整个脸都红温了起来。
“你,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曲流看着他,声音有些关切。
穆雪霁无力地摇摇头。“我不想理你。你自生自灭吧。”
他仰着头,全然没注意到旁边的曲流微微泛红的脸色。对方几次看向他,又几次收回目光,犹犹豫豫,活脱脱像个情窦初开的羞涩毛头小子。
“那个,其实……”曲流似是好容易才下定决心开了口,吞吞吐吐道,“你还是第一个打我的人。”
穆雪霁猛得看向他。
完蛋了。
又是一个被自己一巴掌打傻的!
他眼前曲流的身影模糊不清,只有墙上的火光影影绰绰。曲流又挪了下身子,把眼神刻意地闪到另一边。“我长这么大,撒什么脾气,都会有人惯着我顺着我。但你是第一个,第一个这么对我的人……”
穆雪霁此刻只觉得庆幸。
他庆幸自己眼睛上还遮着东西,起码遮住了自己一大半的表情,不然他难以想象自己现在的表情会有多么精彩。
见穆雪霁没回应,曲流却像是来了兴致,继续絮叨起来:“我之前听说过你,说你又哑又瞎,跟死人没区别,这种人怎么能嫁进怀王府?”他又咽了下口水,红晕已经蔓延至耳根。“但是昨天,被你打了那一巴掌以后,我就觉得,觉得……”
“觉得你还,挺有性格的……”
穆雪霁:这谁给我报的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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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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