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雪霁一直都觉得,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像鱼和自行车。听起来这辈子都不会有所交集,但谁知道哪一天就会看到鱼真的骑着自行车从你面前路过?
他现在更加坚信他的想法了。
“我现在也明白了,之前我或多或少对你有所偏见。”曲流依旧沉浸在自言自语之中,“不过我现在不这么觉得了,你人也挺有个性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打住。”穆雪霁打断他,太阳穴都开始酸痛。“既然前因已经明确,你也并无其他害我的心思,那就不必多说了。”
他起身,冲着门外喊道:“藏月!”
门被大力从外破开,藏月身影闪过,瞬间出现在曲流面前。“锵”的一声,短刀出鞘,直冲曲流脖颈处。曲流只能看到眼前寒光掠过,两只眼睛下意识猛得一闭。
“给他放了。”
刀刃在他颈侧堪堪停下。
曲流额角的冷汗已经汇成小小水柱,沿着颊边滑下。仿佛若不是穆雪霁及时开口阻止,下一秒他真的会被一刀抹颈,血溅当场。
藏月转头看向穆雪霁,惊措道:“王妃?”
“他没对我怎么样,我要问的也问完了,放了他吧。”穆雪霁沉静道。
藏月满面疑忌,但他曾许诺过跟随穆雪霁的一切命令与差遣,即使费解,也仍旧照做了。
刀刃轻巧地从绳结上一划,捆着曲流双手的麻绳四散落地。曲流反应过来,急忙把被反绑了半天的双手挪至身前,盯着手腕处已有血丝渗出的红痕,眼神还有些呆滞。穆雪霁透着缎带,用余光又扫了遍曲流被吓得僵硬的身型。
“这些日子的事我不再计较。”暗室的门大开着,穆雪霁背对着光,站在他面前,看起来竟有些虚妄不似凡人。“曲公子今后还是多修身养性,谨言慎行为好。”
曲流的眼神都直了,像是真的被那一巴掌扇得脑子停转。好半晌才挤出一句:
“知道了,多谢怀王妃提点……”
这倒是他第一次不带任何阴阳怪气意味地来叫自己怀王妃的名讳。穆雪霁眉梢一挑,觉得有点新奇。
汀兰快步进门,伸手就要去扶穆雪霁。穆雪霁刚想下意识拒绝,又兀得想到自己现在在别人眼里还是个瞎了眼的,便由着汀兰搀过,转过身出了阴暗潮湿的屋子。
谢止戈站在门口,就那么静静地望着他。
“我已和曲公子询问清楚了,不过是一场误会,王爷不必再担忧了。”穆雪霁停在他身前,神色平淡,看不出更深的情绪。只有一双睫毛摩挲着缎带,带着细微的浮动。
谢止戈抬手抚了一律他的发丝。“本王的王妃果真好能耐,这么一会就问出来了。”
话里还有一股隐隐的醋味飘来。
也不知道放在自己在屋内和曲流两个人的谈话被谢止戈听见了多少,尤其是曲流如同突发疾病一般脱口而出的那一大段表白,要是被这人全听干净了,又要发顿癫。
他也起了玩味之心。“王爷不懂,这叫以柔克刚。”
其实是因为自己妙手回春,把曲流的剧本也带跑偏了。
有时候穆雪霁真的很迷惑,自己的巴掌是真的有什么魔力在?还是其实这是系统没有告诉过他的金手指?
前有谢止戈,后有曲流,难不成哪天他胆子再大一点,连那个说话总是阴渗渗的太子也能被一巴掌打得整个人性情大变,变成和这两个人同样的癫子?
月影摇曳,带着雾气似的微光照在房中,落在穆雪霁的手边。
他翻着手里的书卷,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眼上有些碍事的缎带已经被他摘下搁在边上,汀兰守在门外,卧房之中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目不视物的日子总让穆雪霁算不清时间,也记不得从自己嫁进来到底过了多少时日。回想起来也算是一段奇妙的经历。现在终于双双痊愈变成了个正常人,反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他还没有告诉任何一人他眼睛已恢复的事情。或许应该先告诉白其。
那谢止戈呢?这人前些日子还担保道定会找到神医治好自己的眼睛,结果现在系统就给他恢复过来,会不会有点过于离谱?
得找个恰当的时机再坦白。
穆雪霁手指捏着书页,半天都没翻一下,全然没注意到卧房的门已被人从外侧推开,一道身影渡着步子,慢悠悠来到他面前。
“怎么看上这种书了?给你刻的竹简呢?”
穆雪霁一惊。
谢止戈在桌旁的木椅上坐下,冷冽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他。“带子也摘了?”
“戴一天了,就摘了。”穆雪霁低着头,手指有些心虚地在纸面上摩挲,演出副瞎子认真读书中的样子。“这么晚了,王爷还不早些休息。”
他不是和汀兰说了谁都不准放进来吗!
“王妃这个时辰还在夜读,本王怎能独自一人去休息。”谢止戈抬手覆上穆雪霁翻页的指尖,凉得他下意识微微一缩,却又被强硬的力道拉回。“读的什么?”
“词话大赏。”穆雪霁信口胡诌道。
“哦?那王妃可曾听过,‘天不老,情难绝’?”谢止戈一手撑着头,目光灼灼。
“心有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穆雪霁答道,又没忍住眉头一蹙,“王爷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谢止戈轻笑:“看看王妃这么久成果如何。”
穆雪霁眼神未离开过纸面一下,视线所及之处只能看到谢止戈那双能看到淡淡青筋的手,正贴在他指尖上。
他很想抬头看看面前人的样子。
谢止戈残暴无道、臭名昭著,这些穆雪霁都知道。他也知道,谢止戈有副跟他生性一样淡漠的嗓子,每次开口时,声音仿佛都带着冰凉的温度。
但唯独不知道谢止戈的面容。
“总低头做什么,我现在就在你面前,还忙着读书?”
穆雪霁垂着眸。“王爷别说笑了,我一个瞎子,低头抬头又有什么区别。”
“但我想看你的眼睛。”
语毕,视线中的手蓦地抬起,扳住他的下颚,力道向上,将他的脸往上一扳。“?!”穆雪霁只觉颚角酸痛,下意识抬眼,正正好好对上了谢止戈的视线。
屋内的烛光并不很明亮,但他还是看了个清楚。
那属实是一张相当俊帅的脸。
眉锋如剑般锐利,晦暗的双眼深邃无底,让人看不清其中藏着怎样的万千思绪。与其对视时,像是有股无形的外力,要将他彻底拉入未尽的深渊里去。
“看起来倒是很有精神。”谢止戈又在他眼角处摩挲了一下,薄茧掠过睫毛,带得穆雪霁没忍住眨了眨眼。
他先前自己在心里偷偷想象过很多这些人的样貌。
白其是个大夫,整天熬夜抓药看病,应该黑眼圈重得像煤灰;汀兰虽然自幼就照顾她,但从声音来听年纪也不大,也是个妙龄姑娘。至于谢止戈——
结合各种流言来猜测,应该是个貌若凶煞的壮汉。
但没人告诉他是个帅哥啊!
穆雪霁看着对方眸中自己的倒映,也有点能理解为何曲流没变异之前会为了这人整天作妖了。
“怎么不说话?累了?”谢止戈轻捏着穆雪霁的下巴,又把对方那张小脸左右晃了晃,跟逗小猫似得,“脸还这么红,很冷吗?”
穆雪霁被晃得头晕,试图去掰开对方锢着自己的手。“时候不早了,王爷还是歇息下吧。”说着就要对门外喊道。“汀兰——”
谢止戈一把把他的脑袋掰回来。“我要来和你睡。”
又爬床!
穆雪霁装出满脸茫然样,道:“为何?”
“你这动不动就两眼一闭似是气绝的身子,万一夜里再突发什么病症,总得有个人看着。”谢止戈不太老实地揉了两把穆雪霁的脸颊肉,“况且,哪有夫妻分房这么多日?”
“汀兰会在外面守着。”穆雪霁嘀咕。
“要让你的侍女一整夜都不合眼?真是个没人性的主子。”谢止戈说这话的时候竟然还笑了起来,落在穆雪霁眼睛里,只觉得手心的温度又热了几分。
没再等他开口,谢止戈两手一揽,把穆雪霁整个人从椅子上抱了起来,转身就往床铺去。穆雪霁将头搁在他肩膀处,只闻到丝淡淡的檀道香,萦绕在鼻尖。
居然还是洗了澡过来的?
洗了澡是要做什么——剧本是他想的那样吗??
直到整个人被谢止戈往床铺上一扔,这种强烈的预感更加要汹涌而出。穆雪霁下意识捂住自己领口,跟个遇敌状态的刺猬一样把整个人护得严严实实。
卖艺可以,卖身可不行。
他一介三好少年怎么能在在这屈服!
谢止戈半条腿跪在床铺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被逗笑道:“这么防着我?”
“……太晚了,明日不是还得上朝?”穆雪霁缩得紧,只露着双眼睛,一眨一眨瞅着谢止戈。“安歇吧,王爷。”
“是不早了。”谢止戈又往床铺里探了几分,整个人俯下身,和眼前这只小刺猬又贴近了些。
随即在穆雪霁慌乱的注视下,在对方额头轻轻落了一个吻。
“晚安。”
百收感谢!实在没想到会这么快,晚上会有说好的加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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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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