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敲响。
简宁扭头看去，一个发丝掺银色的白大褂医生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二三四五……很多个白大褂。
宽敞单人间瞬间变得拥挤。
徐淞原暗暗松了口气，退到陪护沙发的位置，没有坐下，和简宁一起看着进来的医生。
“小同学精神还不错啊。”打头的老医生走到简宁床边站定，笑得和善，问，“感觉怎么样？”
简宁先是被他胸口处悬挂的工作牌外壳吸引，色彩缤纷绚烂，非常有视觉冲击力，图案却幼稚，像是儿童手绘，里头写着消化内科主任医师刘昶。
视线上移，落在医生戴着口罩的下半张脸，简宁回答：“好多了。”
刘主任点点头，朝侧后方看了一眼。
后面一个看起来年轻很多的医生心领神会，抱着病历本上前一步汇报：“患者简宁，男，21岁，昨晚因急腹痛急诊入院，查体肝浊音界缩小，肠鸣音消失，经CT检查确定急性胃穿孔……”
一长串术语简宁听不太懂，只能模糊拼凑出大致信息，自己胃里破了个洞，要住院修养。
住院……他缓缓搭下眼皮。
好一会儿，年轻医生终于讲完，简宁以为结束了，下一秒，身上宽松的衬衫却□□脆利落掀到了胸口位置，暴露出整个腹部皮肤。
简宁一愣，看向动手的刘主任。
刘主任淡定朝他笑笑，挤了泵消毒液搓几下手，接着按压上他的腹部，一边变换着按压位置，一边询问他的感受。
对于一个不喜欢被人触碰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场酷刑，还没有办法反抗。
简宁苍白的脸色一点点变得僵硬，徐淞原看着，不自觉往前迈了一小步。
刘主任收回手，抬头对看起来比患者还紧张的徐淞原道：“小伙子放轻松，没什么大问题。年轻人身体素质好，等胃黏膜长好就能出院。”
徐淞原放下心，点头。
流程到这里还没完，刘主任查完体，又开始向规培和实习生提问，从消化道穿孔的影像表现一直问到预后注意事项。
晨间冷空气从窗缝中跑进来，裸露在外的皮肤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简宁视线从战战兢兢的年轻医生们身上挪开，缓缓移到天花板，无声叹了口气。
下一瞬，冰凉腹部忽地被带有温度的粗糙手指蹭过，衣摆回到原位。
徐淞原瞬间收获十几双眼睛的注视，包括简宁的。
“……”
他缓缓把手背到身后，表情看起来很冷静∶“他冷。”
“哈哈，是我疏忽了。”刘主任乐呵呵地看着徐淞原，夸了一句，“小伙子很细心啊。”
徐淞原硬着头皮：“……谢谢？”
医生走后好一会儿，简宁盯着徐淞原仍然背在身后的手，终于没忍住笑了。
动作扯到干燥的唇，唇皮一下被撕裂，他轻轻嘶了一声，用舌尖去探裂口位置，尝到淡淡铁锈味。
“简宁。”
简宁抬眼看人。
徐淞原说：“别舔。”
喉咙艰难吞咽一下，简宁沙哑着声音：“我很渴。”
一双杏眼直直盯着徐淞原，里头明晃晃写着想喝水想喝水想喝水。
这是简宁第一次主动向徐淞原表达出某种强烈的需求，而这样的眼神大概没有人能拒绝。
“不行。”
徐淞原凭借自己超强的意志力别开头，不看简宁的眼睛，“医生说要禁食禁饮，我用棉签给你沾一下吧？”
简宁幽幽盯着他。
徐淞原清清嗓子，故作镇定拉开床头抽屉，拿出一包打开过的棉签，沾了矿泉水，顶着简宁直勾勾的视线，轻轻擦掉他唇上的血渍，接着又换了两根新棉签，一点点润湿他的唇。
动作很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做。
确保唇部每一处皮肤都湿润后，徐淞原问：“好点了吗？”
口腔内就像一块干涸已久的沙漠，沾唇那点水瞬间就被吸走，感觉不到一点湿润，简宁恹恹地垂下睫毛：“嗯，谢谢。”
“不客气。”
徐淞原把剩下的棉签放回抽屉，看了眼时间：“我要先回学校训练，给你请了护工阿姨，晚点就来，有什么事让她给我打电话？”
最后一句是询问的语气，似乎只要简宁说一个不字他就不走了。
简宁：“钱我晚点再转你，手机落在画室了。”
徐淞原无奈：“……等你好了再说。”
话落，他想了想，掏出自己的手机，点进通讯录，将潘大头的备注改成自己的名字，然后把手机放到简宁枕边，说：“先用我的吧，密码六个三。没什么**你随便用，有事打通讯录里面我的电话。”
手机放的位置离简宁很近，脸颊仿佛能感觉到上面残余的温度。
简宁侧头看了一眼黑色的手机，视线回到徐淞原眼睛上：“谢谢。”
“不用跟我客气。”徐淞原笑笑，“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陪你。”
又是哄幼儿园小朋友的语气。
简宁木着脸：“我不用人陪。”
徐淞原脱口而出：“是我想来陪你。”
“……”这次轮到简宁语塞了。
徐淞原：哇哦。
好像找到了跟简宁对话的正确方式？
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放了一朵小烟花，徐淞原嘴角带笑出了病房。
简宁从门口处收回视线，抿着唇，神色有点懊恼。
好一会儿，才缓缓闭上眼睛。
上下睫毛接触的瞬间，铃声骤然在耳边响起，吓得手机常年开静音的简宁心脏都停跳了一拍，等心脏恢复正常跳动频率后，他才拿过手机，屏幕上显示，“徐淞原”来电。
徐淞原只说了找他可以打“徐淞原”这个电话，那“徐淞原”找徐淞原呢？
等了好一会儿，铃声还在持续，简宁按下接听键：“你好……”
好字刚落地，电话那头就：“不好意思打错了！”风风火火挂了。
挂断不到五秒，“徐淞原”再次来电。
简宁：“……”
他接起，静静等对面开口。
一秒，两秒，三秒，电话那头终于出声，小心翼翼：“你好，请问原哥在吗？”
“不在，他回学校了。”
对面：“好的好的，打扰了。”最后一个字还被砍了半截，可以想象挂电话的速度有多快。
）
简宁放下手机，仅存的一点困意也没了，躺了一会儿，百无聊赖打量起病房。
阳光被半开的百叶窗切割成一条条平行的金线，均匀铺开在浅色木地板上，静谧而温润。靠窗位置放着一个皮质沙发，是醒来时徐淞原坐着的地方，现在上面少了那个大个子，沙发看起来都宽敞不少。目光顺着实木饰面向右，实木衣柜、茶吧机、微波炉，甚至还有一台咖啡机。
目之所及，皆是金钱的痕迹。
简宁收回视线，看着自己在对墙内嵌电视屏幕上的倒影，笑了笑，默默计算要画几幅画才能支付这笔费用。
躺着不能动弹的时光无聊又漫长，傍晚时分，电话铃声再次响起，简宁拿起来一看——“徐淞原”来电。
又来。
徐淞原还没走回学校呢？
简宁按下接听键，不给对面反应的时间，直接道：“徐淞原不在。”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接着传来含着笑意的熟悉嗓音：“徐淞原在呢。”
简宁沉默。
“还好吗？”徐淞原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简宁盯着天花板：“我很好。”
电话对面的人似乎在上楼梯，气息有些微的不稳：“我回寝室给你拿换洗的衣服，要开一下你的衣柜。”
“好。”停顿了两秒，简宁说，“徐淞原，谢谢。”音量不自觉越降越低。
徐淞原：“不用谢，简宁同学。你手机我已经拿上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带过来的吗？”
简宁想了想：“笔记本和数位板。”
他要还债。
寝室门开了又合，碰一声轻响通过手机传过来，和着徐淞原明快的声音：“收到，小艺术家先生。”
“……”小艺术家先生挂断了电话。
[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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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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