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醒来,许自槐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脑袋像被套在葫芦里,连窗外的风声都听得不真切。
后脑勺是最疼的,和裂开没什么差别。
他已经不太记得昨晚的事情了,只知道他和覃安喝了不少酒,两个人抱在一起诉苦。
后面他就没什么意识,还是Aidan用他的手机给管家打电话,把人送回了许宅。
许自槐翻身坐起,身上的衣服还残留着昨天的酒味儿,他闻着难受,赶紧钻进浴室里给全身上下洗了个干净。
等他收拾好,走出门,迎面就撞上西装革履的许尧晟。
许自槐下意识皱了眉。
平时许宅都只有他一个人,自从他们闹掰了以后,许尧晟就自觉搬去了名下的房子里住。
今天真是见了鬼了。
许自槐拉下脸,直接无视对方往楼下走。
“酒醒了?”许尧晟像是没看见一样,他单手拦住去路,弯着眼角,一如既往温柔的注视着他说道:“我让李婶给你煮了解酒的蜂蜜姜水。”
那双手挡在许自槐的眼前,他直接伸手拍开,装作没听见声音,与他擦肩而过。
“昨晚送你回来的人是谁?”身后的许尧晟忽然道。
许自槐懒懒的转过身,冷嗤一声道:“这你也要管?”
许尧晟不说话,只是盯了他半晌,缓缓道:“这段时间爸时常回家,别玩的太过分了。”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不过许自槐明白话中的意思,他继续往前走,“你放心,我不会把人带回家里玩。”
身后似乎还有视线在跟着他,不过他不在乎,直接下了楼。
餐桌上已经做好了早餐,李婶见他下来,赶紧给他递上一杯水。
味道甜中带着点酸涩,不消片刻许自槐的大脑才像重启了一般,不再觉得闷痛。
“以后可不能喝这么多酒了……”李婶在旁边数落他,她从许自槐两岁的时候就在许宅工作,也算是看着小孩长大的,年纪大了每每看见他醉醺醺的回来,总是忍不住担心。
许自槐埋头喝粥,没有搭理。
手机的通讯录里多了一个人,上面写着“Aidan”,还在末尾加了一个小爱心。
许自槐饶有兴趣,顺着手机号添加了对方的网友账号,没过多久,那头就通过了。
Aidan很热情的询问他睡醒了没,还附带了一个卡哇伊的表情包。
他一眼就看出来少年对他有意思,于是熟稔的和对方聊天,没一会儿就套出了信息。
Aidan在金城读大学,刚刚在酒吧找了个兼职,昨天是他上班的第二个月,因为表现出色被老板安排到了许自槐的包间。
这大概是乔伊的手笔。
他知道许自槐喜欢玩雏儿,所以特地找了这么一个涉世未深的学生来服务他。
Aidan的朋友圈里有很多自拍,虽然加了不少美颜和滤镜,但底子不错,五官还算周正。
许自槐和他约了个时间吃饭。
发完消息,就看见另一条弹窗。
是管家发来的,在医院昏迷近十天的姜牧终于醒了。
他坐直身体,回忆起昨晚看见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幕,还是觉得自己再去看望一下比较好。
早饭后,许自槐便出发去车库,挑了辆深红的跑车,一脚油门驶出许宅。
赶到医院时,主治的医生正拿着报告单走出门,低头签字。
见他来了,旁边的两个护士立刻迎了上来。
“许少爷,人已经醒了,目前身体机能恢复的不错,再有两周就可以下地走路了。”医生说道。
许自槐嗯了一声,打开门往里走。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还没散去,他伸手捏住鼻子,皱眉道:“怎么不开窗?”
他的目光向前看去,床上的人没有动静,只是那双眼睛睁开了,黢黑的眼瞳死死盯着他。
那一瞬间,许自槐没由来的心跳加速。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醒过来的姜牧有一丝不对劲。
他后退了半步,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于是走进了些,低头又看了他一眼。
姜牧的脸色很不好看,眼神却锐利的刺进他的瞳中,仿佛一只恶鬼即将出窍。
“你怎么了?”许自槐确认自己没看错,从前的人绝不会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良久,姜牧那干涸的唇才缓缓动了动,他眼珠一转,视线挪到床边的杯子上,虚弱的说了声,“……渴。”
许自槐的视线也随着他一动,这么多年来,他还真没伺候过谁喝水,听见这要求,他的眉头皱的很深。
不过,看着姜牧白蜡一样的脸颊,他还是松开环抱着的手臂,纡尊降贵的拿起水杯,拉开床边的椅子。
他伸手把杯口送到姜牧嘴边,另一只手抬起对方的下巴,让水一点点浸润唇瓣。
“咳咳……”一不小心,许自槐灌水的速度太快,后者抗拒的歪过头,咳嗽了两声。
大半杯水都洒在了他的脖颈和衣领上。
许自槐撒开手,把杯子往桌上一扔,又抽开纸巾,仔细擦了擦自己的手。
病床上的姜牧一直在观察他,感受到视线,他眉头皱的更深,又抽了两张扔在对方身上,道:“你自己擦干净。”
说完,他忽然想起,姜牧现在动不了。
果然,听到这话的姜牧垂下眼帘,神色黯淡的模样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许自槐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以前就算被他和许海川罚得再重,姜牧都没吭过一声,简直就是个打了也不听响的沙包。
他时常觉得姜牧没趣,就是因为这个。
可今天刚醒过来,青年细而绵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眼中隐隐似有水光潋滟,像是雨后即将香消玉殒的海棠。
许自槐的手抬起又放下,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
于是站起身,高声朝门外喊道:“来个人,给他看看这是怎么了!”
外面留守的护士闻声推开门,凑近询问了一番,又拿出毛巾仔细帮姜牧擦干净身上的水渍。
许自槐挪到旁边,双脚在地上摩擦。
姜牧似乎一直在有意无意的看着他,那眼神深处像是能勾他魂魄一般,这么野性的目光他还是头一次从姜牧眼里看到。
不知怎的,许自槐被挑起了兴趣。
做完这些,护士又走了出去,还顺道关上门。
空气里安静了一瞬,他的目光变得柔和,问道:“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没有。”喝过水的姜牧嗓音还有些沙哑,但好在是能完整的说话了。
许自槐又坐回了椅子上。
“你好好休息,等伤养好了再回来也不迟。”他随便找了句话,吩咐道。
姜牧没有回应,刚刚苏醒的身体似乎还有些不适应,他微不可查的动了动手,却只能挪动一点点距离。
许自槐没注意到,只是见他蹙眉,眼角的水珠顺着滑落下来,落在唇边。
心痒难耐,他身体前倾,伸手触碰青年的嘴角。
突然,被他触碰到的姜牧猛地睁大了眼,一口咬住他的手指。
这一口的力道太大,就像要把他的手指咬断一般,剧痛袭来,他下意识就想抽出手。
“嘶——”许自槐咬着牙把手往外抽,谁知床上的人死都不松口,疼得他冷汗直流。
“松口!”他变了脸,攥住姜牧的下巴,用力想掰开对方的嘴。
姜牧的眼眶里泛着血丝,恨不得要茹毛饮血似的,僵持了好一会儿才因为脱力松了口。
他用舌尖绕着嘴唇一周,将铁锈味的鲜血舔舐干净。
许自槐这下彻底没了兴致,他冷冷的凝视着床上的人,一脚踢翻了椅子。
护士听到动静敲门进来,见到他手上渗着血,赶紧找来医疗箱给他处理。
姜牧咬得很用力,手指关节那里破了皮,咬痕深深的印在那里,甚至能看见里面的血肉。
看着许自槐包扎伤口,他依旧不为所动,反倒是偏过头去,不知在透过窗户看什么。
被药水清洗过的伤口一阵阵刺痛,他咬着牙,看着纱布包好,然后一把将人推开。
“嘭”的一声,门被狠狠踹开又关上,刮来一阵强风。
姜牧注视着人离去的身影,半晌才艰难的挪动手臂,支撑着坐了起来。
窗外的冷风碰撞,玻璃里面的病房却安静极了,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缓了很久才确定下来,发出自嘲的笑声。
自己真的重生了。
这一年他二十三,跟在许家小少爷许自槐身边,还是个被人当做“看门狗”的下人。
姜牧的眼眶又红了几分。
他是孤儿,根本不记得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七岁时被送进许家。
跟在许自槐身边之后,他经常受罚,但很多次他领罚跪在地上的时候,总觉得死亡或许是种解脱。
但从某天开始,许自槐开始对他无微不至,总是深情款款的注视着他,然后温和的喊他到身边。
等他渐渐长大,他就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中的情绪。
他喜欢上了许自槐。
尽管他知道,对方或许只把自己当作是一个打发时间的消遣罢了。
但姜牧不在乎,只要默默守在许自槐身边,偶尔给自己留下一些妄想就好。
许自槐不是当家主的料,但姜牧觉得没关系,这些他都会替他摆平,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
可他一路浴血,捧着坐上家主之位的许自槐,却轻易将他送进了魔窟。
“你不过是我手里的玩物罢了。”那天许自槐昂首对他说的话依旧记忆犹新。
他居高临下,语气轻蔑,“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身上的血液似乎都变得冰凉,姜牧回过神来,指甲不知何时深深陷进了手心里,留下几道血痕来。
他抬眼,将情绪渐渐收进眸中。
姜牧自以为,在许自槐心中始终有一席之地,直到心跳停止的那一刻他才明白。
于他而言,自己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既然如此,这一次,他会亲手在许自槐心里,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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