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几家银行，万物东拼西凑到了10万。为了避免麻烦，她只取出一半现金放在身上。
出租车司机是个戴墨镜的本地人，她把浅金色的长发随意盘起，就着堵车的间隙点了根烟。
万物婉拒了她递来的香烟，懒懒地靠在后座上，微眯着眼看窗外十几分钟才挪动五米的车流。
“见鬼。平常这条路也不会堵啊。”说着，司机顺手打开了路况电台，新闻里正在播报银行门口那条几乎横贯半个区的地裂的现场情况。
“我说什么，都是因为那些抽地下水的工程。”
“迟早把阿普尔挖成浮空城，等地陷以后我们都得给地心纳税。”司机把空调温度又往下降了一档，这条新闻听得她更加烦躁。
[各位不用担心，专家表示本次地裂主要是由于地面沉降引起，现已派专门人员去现场支援，经调查，阿普尔市内除已经出现地裂的区域外，其余地区暂未发现存在安全风险的情况，请大家放心出行]
广播里，接下来又在老生常谈的呼吁环保，要低碳生活，少开车多走路。
司机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开一年车都没有他们邮轮度假一周碳排放高。”
“我看啊，世界末日就要到了。到时候那些高官拍拍屁股换座城市继续吸血。不等他们跑完，就算1秒后陨石马上撞地球了也要说‘没事，不用担心，太空荧幕贴图错误，已经派航天专家上去检修了’。”
万物被她说笑了，猜得真准，确实末日了。嗯，阿普尔高层也确实毫不意外地——“我们一切都好”。
“咚，咚，咚。”
司机还在吐槽着，听到声音向外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面庞白皙黑发蓝眼的男人正曲起指节，轻轻敲击着车窗。
“什么事？”她将车窗摇下，没好气道。
这个男人怀中抱着一大摞A4纸，也不知道哪来的毅力，在那么热的天里，他身上还穿着一整套黑色修士服。
嘶……这张脸。好眼熟。
万物有种不好的预感。
男人似乎完全没被司机的态度呛到，脸上依旧带着和善的浅笑，温和地开口，“不好意思，占用您一点时间。”
“想必您已经注意到最近阿普尔市出现的种种异常，气温急剧升高、频繁出现袭击市民的‘狂犬病人’、地面突然开裂。这座城市十分危险，我们必须要早做准备。”
他这一说话，万物想起来了。
眼前这位是“努斯会”现任会长，楚门。这个组织将“努斯”视为一个有“神格”的高维存在，在社会上鼓吹“努斯”降临于世是为了唤醒人最后的良知，他们坚信可以没有牺牲地通关所有模组，所有人共享游戏胜利。没想到这些人的拯救计划这么疯狂，连NPC都不放过。
楚门这几年名头很大，在报纸和电视节目上频频露相，据说他把所有收入都拿出来捐给“努斯”事件里的受害者。偶尔打开国际新闻都能看到这哥修士服不离身，慷慨地呼吁人们友爱团结、相互帮助。
只要他活久一点，和平大使迟早要颁给他。
万物：我说谁这么圣母，原来是您啊。真是失敬失敬。
果不其然，这位“圣父”已经在向司机苦口婆心地普及末日小知识了。
“如果您不相信我说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现场资料，足以证明阿普尔市正在发生一场巨大的灾变，我们生活的世界很危险。”说着，楚门用手臂夹住怀中的纸张，拿出手机调出搜集到的现场图片和影像，放到司机眼前。
在楚门不厌其烦循循善诱且态度极好的讲述下，司机对楚门的心理评价逐渐从“哪个精神病院看守不利”脱离出来。
但也还不能排除，可能只是还没被送进去。
她上下将楚门打量了一遍，这才将信将疑地看向对方递来的手机屏幕。
万物不想暴露自己玩家的身份，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来旅游的一般路过NPC，于是也佯装担忧地凑过去。
不得不说，楚门搜集到的信息很全面，几十张高清现场照片和一份秘密疏散的通知，余下的几个视频也都是现场直拍。
司机的表情开始变得凝重，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直到她在其中一个视频中看到一所校区老旧的中学。
万物注意到她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突然握起，为了确认，司机紧张地拿过楚门的手机，反复播放着那个一闪而过的画面。
“这是……我女儿就读的学校！”
闻言，楚门拿过手机重新确认起来，“这条视频是五分钟前拍摄的，事发地点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现在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另外，有嫌犯在阿普尔市安装了大量炸弹，官方为了公众秩序没有公开这条消息。我希望您能信任我，尽快告诉您的家人朋友，离开阿普尔。”
“对了，我这里印了一些宣传册，上面写了近期可能遇到的突发事件和应对措施。希望能帮到你们。”
说着，楚门把传单发给车内的二人。
“三克油。”万物低着头，希望这是最后一茬了。
就在她准备接过传单时，却发现宣传页的另一头被楚门紧紧攥住。
万物疑惑地抬头，正对上楚门盯着自己，无声地做着口型——player character（玩家）？
“……”
“骚瑞，艾砍特四比克英格利诗，哩森卜咚（对不起，不会说英语，听不懂）。”这只是一个不会英语的普通旅客，不要为难她了。
只见楚门用手指了指万物T恤上的卡通印花，小声用中文说道：
“邪恶草履虫。今年儿童节上映的皮克兹电影，我也喜欢看。”
“哈哈，神父也看动画片啊……”失策了，等会儿赶紧换掉吧，万物无语扶额。
“不好意思，小姑娘。我女儿现在还在学校上课，我有点担心她。这单我不收你的钱了，能麻烦你打别的车吗？”司机出声打断道。
“行吧。”
在楚门炽热的目光下，万物不情愿地摸出两张钞票，递出去：“多的算小费，不用找了。”
为什么？npc不是用来刷分的吗？她怎么在刷福报？
下了车，堵塞的车流终于开始行进，司机火急火燎地调转车头，朝着女儿的学校赶去。
“认识一下，我叫楚门。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玩家。”两人来到马路边，楚门自我介绍道。
“万……你可以叫我万岁。”为了安全，万物没有给出自己的真名。在“努斯”的模拟世界里像楚门这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人不多。
“万岁。好经典的名字。”经典得有点封建了。
“你要去哪？我可以送你。机场还是高铁站？从这边过去大概只要二十分钟。”楚门指了指停在一边的哈雷。
万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辆黄漆摩托上还绑扎着几大摞宣传单。
“你不是还要继续发传单救世吗？”万物问到。
“这样也不是办法。太慢了，救不了多少人。送完你，我打算去广播中心把即将到来的灾难告诉所有人。”
看着楚门弯腰重新捆扎摩托上的宣传单挪出一个载人的位置，万物没再拒绝。
她跨上摩托，小心翼翼地和楚门保持着距离，生怕被烫到。
大太阳底下穿一身黑，真的不会把自己烤熟吗？不愧是真正的环保卫士，在末世也坚持用肉身吸收热辐射。
楚门也没闲着，絮絮叨叨地继续向万物讲解他的末日求生指南，发动机的轰鸣声都掩盖不了他言语中的热情关切。
听说万物要坐飞机去本宁，又给她过了一遍空难跳伞的操作细节。
谢谢，这个最好不要。
等到了目的地，楚门非要硬塞给万物两瓶水一个面包，低头数了数身上的零钱全按在对方手里，就差把身上这件烫得能煎鸡蛋的黑衣扒了再给她添点。
伟大。太伟大了。万物看着楚门渐渐远去的黑色身影，捏了捏手里的钞票。她头一次觉得纸币摩擦的“沙沙”声有点刺耳。
与易勘宇汇合时，只比约定时间晚了十分钟。
远远地，万物就看见他站在一架小型飞机前，这架飞机比一般的民航小上不少，雪白的机身闪着银光。她在路上简要了解了一下这个时代的私人飞机，易勘宇身后的这款机型续航优秀，配置高端，价值不菲。
易勘宇靠在起落架旁划动着手机，抬眼见到万物后才将手机收进兜里。他在这等了一段时间，手里的咖啡只剩三分之一，手背和颈部的皮肤被晒得微微脱皮。
除了易勘宇，万物没看到其他驾驶员。不知道他怎么在这个世界认证的飞行资格，还得到了单人飞行的许可。
印象里，五十年前的机型大多都需要双人驾驶。
不过万物毫不怀疑他一个人就能搞定这些。
“这朵花是？”易勘宇注意到万物头发上的那朵玫瑰。
“你遇到月季旋舞了？”好吧，这难不倒他。不等万物开口，小伙子都会抢答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这个乐队很有名吗？”万物皱眉，疑惑道。
易勘宇没有回答，只偏过头示意她先进机舱。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3.4世纪爆炸案。”万物硬着头皮答。
“你总共借到多少钱？”易勘宇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10万，借款比我想象中简单。”万物回忆了一下，借贷流程非常快捷，只需要简单的身份证明就能办理，利息也低得惊人。哪怕是突如其来的地裂也没有影响到银行业务人员的办事效率。
“很多人只记得阿普尔生前的辉煌。实际上，阿普尔已经持续经济低迷了五年，阿普尔历史上力度最大的提振消费政策于今天正式实施。”
“也许再等上几年，阿普尔世界金融中心的位置就会移交给别的城市。”
“这里也就不会被爆炸犯选为目标了？”万物疑问道，“这和月季旋舞有什么关系吗？”
“为了庆祝阿普尔迎来走出经济暗夜的第一道曙光，今晚7点，在中央公园举行的庆典邀请了月季旋舞演唱。乐队在阿普尔走下坡路的这五年成立，他们讽刺做得不错，留下的音乐是这段历史里为数不多的文艺史料。”
易勘宇没有回答万物的第一个问题。
其中的原委两人都再清楚不过。
炸掉阿普尔，是五十年前，被努斯实现的一个“愿望”。
也是在同年，“拉奥孔-精卫计划”正式宣布成立。
圣父圣母控是这样的，在含圣率高达90％的世界里拼搏吧！万物！[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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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地球末日（3）楚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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