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说他叫荆,很敷衍的名字,因为他们最后的定居点就在一片荆棘旁边。
荆道:“复杂了你也记不住,何况名字这东西于我而言也没什么意义。”
他本质上来说应该也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在和凯亚交代完那些事后,也就是对塞缪尔会多搭两句话,对迪卢克有两分好奇,看过之后有几分若有所思。
面对其他子民,他更多的是以观察为主,并不会主动出声。
在子民们面前,他安静到如果他和凯亚两个人同时站在一起,那么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就像你不会特别关注一个人的影子。
迪卢克发现凯亚最近又开始捣腾他的武器了。
以前因为生产需要,凯亚还是以制造农机为主,迪卢克亲眼看着对方制作完成的武器,还得倒推到当初寻找水源杀鱼的时候。
后来击杀雄兽用的枪也是同一把。
晚上的饭菜大家都吃的很开心,软糯香甜的烤红薯,配上麻辣鲜香的红油猪血,主要是从未吃过的刺激性味道让不少人好奇。
有被辣的呲牙咧嘴还要呼哧呼哧继续吃的,也有辣出眼泪再也不敢碰的,但就算是吃饱了也没急着走,还要观察一下这种鲜艳漂亮的果子是怎么煮出那么霸道的味道的。
说是没资格挑食,但是凯亚也确实没吃多少。
迪卢克陪在凯亚身边,从商城现买了一盒巧克力,剥了一颗塞进凯亚嘴里:“新口味,尝尝好不好吃。”
巧克力刚一入口带着微苦,很快又化作一股香浓的甜,凯亚低着头打磨手中的零件,半晌,他才突然问道:“地表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迪卢克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
凯亚早就猜到迪卢克来自地表,但当时表现出来的,更多的是为他不是神而松了口气,后来两人走到一起,每天除了地里种地就是人上耕耘,更是没人提起这件事。
地表的生活当然比地底好上太多。
就像凯亚所拥有的种子、技术,其实大部分都来自于地表。
可凯亚从出生起就生活在这片昏暗且荒凉的无垠大地,他对黑暗已经习以为常,知道自己过得苦,却不知道和地表上的普通人相比,他这位地底的王储能凄惨到什么程度。
如果窥见过地表的阳光,心生落差是肯定的。
可迪卢克还是如实说了:“丰饶且美好。”
地表有春风拂柳,有落日熔金,有风吹稻花,也有大雪封山。阳光雨露是它,暴雨雷霆还是它。
他能穿过蒙德的漫天飞舞的蒲公英,摘取摘星崖上象征浪子真情的塞西莉娅,也能抚过璃月的清心霓裳,在轻策庄的梯田看月下初绽的琉璃百合;他能抵挡住稻妻的雷霆暴雨摘取拂晓的天云草实,和神社的绯樱绣球同祭,也能在须弥摘下清晨的月莲,看它的露珠滴落在劫波莲雪白的花瓣上。
这些都是地底的坎瑞亚所见不到的画面。
他们像是被世界遗忘的罪人,被关在这无人注意的角落。
直到某一天,有坎瑞亚人走出了这片荒凉的牢笼,注意到了地表与他们截然不同的富饶。
在地底需要倾尽全力争取的,却被地表的人弃如敝履。
心中的天平在那一瞬间,失衡了。
璃月的小说有一句用烂了的话,“如果我未曾见过光明,那我可以忍受黑暗。”
可是已经窥见了破晓的曙光,又怎么甘愿再如虫豸一般龟缩在阴暗的地底?
换个角度看待问题,迪卢克好像突然懂了,为什么五百年前的坎瑞亚要疯狂入侵地表。
除了争夺生存权,是否还有一种怨气积蓄在每一位坎瑞亚人的心中?
——凭什么我们生来就要饱受折磨,而你们却理所当然的享受这一切,却对我们的痛苦视而不见?
是入侵,是泄愤,直到彻底癫狂失控,引发了那场灭国之战。
坎瑞亚人想要更好的生活条件生存下去,这是生物本能;地表各国要守护自己的家园反抗侵略,这更是理所当然。
两方都有不能退让的理由,却最终导致悲剧落幕。
当年的是非功过距离迪卢克生活的年代已经过去了五百年,五百年的时光对于人类而言太过漫长,就连坎瑞亚这个名字也几近磨灭在历史中。
人们已经习惯了遇到丘丘人这样的怪物,也习惯了去寻求武力保护,绝大部分的人是没有兴趣去了解这些怪物从何而来,要去往何处。
就连迪卢克也是因为他是所谓的“暗夜英雄”,为了能更好的消灭敌人,才想要去了解敌人,最后被绑定了这个游戏,遇到了凯亚。
他见到了地底环境的恶劣,体会到了资源窘迫带来的无奈,更清楚他们在绝境中也不放弃的对生的向往。
说直白点,就是他意识到了,这群丘丘人也是“人”,和他们一样具有理性的人。
他们是同类。
物伤其类,一个人可以毫无负担的击杀怪物,却很难对着另一个人举刀相向。
越了解你的敌人,就越同情他们。
何况他确实爱上了敌人的领导。
凯亚低着头听他讲述地表的生活,那是他不曾见过的画面,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比日冕更耀眼的的太阳,比大地更无垠的海洋。
凯亚忽然抬起头,看着迪卢克轻笑:“嗯,真想亲眼目睹。”
一股热意忽然涌上心头,迪卢克突然有股冲动,他想把凯亚带出去。
想亲手为他酿蒙德的第一桶葡萄酒,想亲自为他摘下满涯的塞西莉娅,想带他去龙脊雪山,登上寒天之钉的最高点,伸手接住野猪公主滑落的那滴眼泪。
风会带着蒲公英的种子散向大陆,他也可以带着凯亚去看任何没见过的景观。
“你愿意跟我去地表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轻缓,像是唯恐惊吓到了偶然落在窗台的小鸟。
凯亚一愣。
然后慢慢的抿出一抹笑,他歪头看向迪卢克,同样轻声问:“那我的子民呢?”
“地表能接纳这样一群外形和他们截然不同的异类吗?”
不能。
在现在的地表,丘丘人只是怪物,是击杀都不会有任何负担的怪物。
凯亚道:“我是王储。”
他是王储,而这个游戏叫《王储养成计划》。
迪卢克需要培养出一位合格的王储在结局时登临王位,他要亲手抹掉对方的懦弱,对方的退却,抵在他的身后,逼他以单薄的身形带领身后的子民前行。
他的王储已经认可了他的子民,已经扛起了他的责任,他不再逃避,会觉得这个身份实在太累,却还是站在原地为其他人扛下压力。
可他现在却想带着他的王储离开。
迪卢克狼狈的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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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储觉醒’达50%,‘王储’凯亚-亚尔伯里奇对于王储身份认同达100%,所有坎瑞亚遗民对‘王储’个体‘凯亚-亚尔伯里奇’好感度、臣服度上涨10%。】
【获得‘荆’的经验x1,‘无垠迷雾’成就完成度2%,全部完成可获得成就奖励‘归家之路’。】
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响起,第一句就像是对迪卢克的讽刺。
播报完这两条通知,系统又恢复平静,直到许久之后,游戏屏幕才突然亮起,只是这回却没有提示音。
只有一行格外小的小字一闪而过。
【数据导出功能开启,前置条件:获得导出对象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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