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愿赌服输!谁赖谁是那镴枪头!”高仕毫不客气地指着云清柳的鼻尖。
“锦衾覆几人,籧篨自诩亲。”(籧篨:癞蛤蟆)
围观的人群里轰然爆发出阵阵笑声,高仕面红耳赤地寻找源头撒气,却是无人不笑,只能徒劳地咬牙切齿。
“愿赌服输,这可是你说的。”穆骁合上剑鞘,眼里的轻蔑多了丝笑意。
高仕磕头如捣蒜,忙不迭地说:“爷,爷爷们,我知道,诶嘿嘿,我服了,我这就照办。”
小插曲很快告一段落,来宾络绎不绝,顷刻间高朋满座,宴乐马上开始,可谓是揽九天之日月,穷四海之宝库。到底有多奢华呢?有诗证云:
霓裳珠履三千,瑞脑香迷天仙。金樽清酒步华庭,星杯犀箸玉光眩。
碧漆红艃泛江,鲛绡紫霭流云。珊瑚红玉击节碎,琉璃射覆尽开颜。
不对,还有一人此刻实在无法开颜,因为此人正“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绕着宴席满地爬,旁边不时有好事者高喝着催促:
“愿赌服输,给爷爬!”
黑暗中,高仕的屁股上出现了几枚不知道是谁的鞋底印,在红绸紫罗的衣褂上格外显眼。
“圣驾到——”
一声高亢结束了一场闹剧,众宾俯身洗耳,唯马首是瞻。
万俟傲却置若罔闻,径直走到一位身披铠甲的战士前:
“诶呦,穆将军,你怎么跪着呢?快起来,快些起来。穆将军年轻有为,多年戍边护国有功,赏百户所历练。”躲在人群后的高仕目睹全过程,唯恐他追究起来,要他自挂东南枝以谢罪,从此整场诗宴都悲怆起来。
“这可是极不得了的赏赐,史无前例,穆将军还楞着干什么呀?”旁边的汪公公点头哈腰地笑着。
“谢陛下隆恩!”穆骁低头作揖,藏于暗处的后槽牙不易察觉地咬紧。
“既然氛围到这儿了,那我就再宣布一个好消息,一日某正与国运神兽契约,怎料云府孽女心怀不轨,营邪术诱国运神兽强行缔契,终自食恶果。此后,神兽拼得本体自爆,神魂才得一线生机。”
说完,万俟傲展开手掌,手心里熠熠跳动着蓝绿的灵力。
“你们瞧——”,
众人围上前一探究竟。
“这是?”
“契约神力?可是... ...”几位老者似信非信,若有所思。
万俟傲装模作样地深深叹了口气,又说道:
“神力可生万灵,遗憾的是,神兽此刻神力微弱,吉兆难现,只能依稀瞧见其中的万灵之力。”
在一旁的云清柳忿忿嘟囔道:
“呸!胡言乱语!卑鄙无耻!”
万俟傲明明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却还能十分厚脸皮地镇定自若,继续趁兴宣召:
“不过总归是国之祥瑞,特赏狩诏,以示我沃桑雄风!”
“陛下圣明。”众人再次俯身,万俟傲心满意足地离开 ,还不忘说:“大家吃好,喝好,国兽神力,永佑我沃桑!”
宾客们也都趁酒起诗兴,不一时,诗宴意兴阑珊。高仕坐卧不安地斜眼瞅着席间的二人,见他们并无追究之意,不等宴席结束,狼狈地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
入夜,满座宾客也都陆续离开。在众人相送中,云清柳和穆骁还坐上来时的马车。
车架辘辘远行,宴会的万芳阁已经消失在拐角处。穆骁品过茶后闭目养神,车外人潮翻涌,集市灯火辉煌,透过纬帐打在俊秀的脸上,此时,云清柳开始上下打量眼前的怪人,不觉中越靠越近。光影斑驳间,穆骁的睫毛微烁。
穆骁喉头上下一动,低沉着开口:“怎么?本将军脸上有脏东西?”
“啊哈,车晃,诶?我是怎么来这的?”云清柳仓皇地将茶杯打翻,却又失手将茶水洒在穆骁盔甲上。偏巧盔甲它能防刀枪不防水火,情急下,云清柳想着帮穆骁擦干以示诚挚的歉意。
穆骁倒也十分不见外,只是盔甲一卸,茶水将衣服浸薄了些,胸口的肌肉若隐若现,云清柳细细地拭着,肌肉十分弹手,云清柳突然很想咬上一口。
“既然这么爱看,那就去外面看个够!”
穆骁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红到耳朵根儿,将她扔下马车。
“切,小气鬼,长那么好看的脸不就是让人欣赏的吗?”
云清柳擦擦口水,掸去身上的尘土,抬眼一怔,但是这是哪呢?
月明星稀,惊鹊鸣蛙,前不靠村,后不靠店,云清柳迷茫地四下张望,抬头却见几簇流星急急地砸到天边。
十分之一百的异常!
云清柳急忙顺着流星坠落的方向寻去,却见一处洞口有多兽神力溃散的痕迹,散发出诡异的蓝绿荧光。云清柳眉头微微一皱,打起精神小心地探入洞口,直觉告诉她这一定不简单。
私宅旁的小洞穴像是受到什么神秘的感召,从里面突然射出两道微弱的绿光——辰巳猛得睁开双眼。
“主人,等等我... ...”怪风突兴,吹过皮毛飒飒作响,辰巳如侠客如旋风,飞速地略过大街阴暗的角落,街市上依旧人声鼎沸,讨价还价声、喧闹声声、甜言蜜语声、争执声、赌坊高呼声、乐坊酒酣声... ...挤在一处,辰巳脚下步履匆匆,耳朵也一刻不停地转动起来仔细分辨,生怕错过丝毫细节。
“公子,还等方才那位公子吗?兴许呀碰到了别家的马车,早您一步家去了。”马车车夫等了许久不见人影,不耐烦地催促。
穆骁一番思索也觉着有几份道理,于是嘱咐车夫回府。
初见府门,穆骁顾不得踩马凳,一脚从马车轼上飞下。
身后的车夫直嘟囔:“这客官有意思,刚才怎么也不走,现在又这样猴急”。说完,回头捡起马车里留下的三片金叶子乐悠悠地离开。
一进门,摇醒院中窝在树下睡觉的黑衣人阿澄,急切地问:
“阿澄,阿云可有回来?”
阿澄正打着盹,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勉强睁开道:“公子您可回来啦?哎?云公子没同您一起的吗?”
穆骁心里一紧,连忙折返,竟忘了马车,轻功驾云直奔方才停车处。
云清柳从小洞入,初极狭,曲折地爬过数到弯,豁然开朗。洞内是假山林立,犬牙差互。洞中忽闻一声巨响,云清柳循声而至。
云清柳躲在一处假山石后,远远地瞧着那黑袍赤脚站在金炉前的高台上,往里搅拌着什么东西,嘴里还念念有词些什么,像是在念咒语,又像是在悼念谁。
云清柳敛息往前摸索过去,想靠近些看看清楚,可没走几步还是被发现了。
“谁?”黑袍的修士声洪如钟。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干什么呢?”云清柳见避无可避,索性往前走了几步看清楚些。
“哼哼,你问我啊?”说着打开身边的笼子,从里面抓出一囊草灵。
“你在干什么?”云清柳紧张起来。
“干什么?这还不明显吗?”芫蕈子晃晃手中的囊,里面传来一片哀嚎,言辞恳切,闻者落泪。
“你住手!”云清柳急忙大呵一声。
芫蕈子故意将手一松,邪魅一笑道:“诶呀,你吓到我了,我手抖啊,都怪你。”
洞外的天边再次划过一簇流星,苦寻云清柳不得的穆骁察觉到了异样,忙追着流星尾而来,
“云兄啊云兄,何必同我负气?若你陨了,我倒才得着清净。”一边冷哼一声,一边却加快了脚步。
芫蕈子摊开双手踱了过来,黑袍的帽檐压得极低,一缕月光从石缝中泻进来,正打在他抽搐的嘴角,他似笑非笑地说:“不如你过来,看能不能把它捞出来。”
云清柳来的匆忙,并没准备趁手的武器,情急之下,云清柳忙绕柱走,一边躲避黑袍修士的攻击,一边将锦袍勾出丝来将柱子间缠绕,大致勾出琴弦的模样。
“嘣——”,一声沉闷的音符拖起羊毛捆在黑袍修士身上。
芫蕈子本如临大敌地等着云清柳的大招,却没想反倒是被痒得直发笑。
羊毛毡的神力高低取决于弹奏着的技艺和乐章的优美。云清柳固然早知如此,可还是拼死一搏,见此异象,只当是方法奏效,只更卖力地拨响锦丝。
逐渐地,锦丝完全将芫蕈子裹作一枚巨大的茧,逐渐看不到芫蕈子的形容。
云清柳看着芫蕈子被锦丝完全封印,心满意足地拍手离开。才刚转过身没走几步,突然,身后“噼噼剥剥”地响个不停,是茧丝一根一根断开,从中生出两根青藤缠上云清柳脚腕,不停向上蔓延。
“是你家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该到我了!”芫蕈子很快就撕碎茧壳,从中挣脱出来,柱子间的锦丝碎裂一地。
“别怕,既然来了,成为我的炉子里的辅料吧,权当是为着这世间的善和正义积一份功德。”
云清柳还在挣扎,芫蕈子已经狞笑着靠近:
“放心,不会让你痛苦太久... ...”
云清柳被重重地砸在地上,再挣扎不起来,眼看炉里伸出灵力凝出的手就要缠上云清柳,洞口出现一道利爪隔空撕裂巨手。
“放开她!”辰巳气喘吁吁,蹦跳着出现在洞口。
“这灵力!”芫蕈子感受到灵力的波动激动起来,兴喜地望向洞口,可当他看清时,眼中闪过狐疑。
像,实在太像了,是他做梦都想得到的神力,可当他看出神兽甚至血脉缺损,命不久矣,心里甚是惋惜。
"呦呵,还带了礼物,我是说,炉子的辅料,好啊!"芫蕈子只挥一挥手,辰巳就也重重地摔在地上。
云清柳倒是很惊讶于辰巳的到来。辰巳剥肉去骨,魂体逃命本就元气大伤,自钟楼一战后更是殚精竭虑,眼看愈发憔悴,云清柳就近私宅一隅替辰巳修葺出一座归魂窟来。那里消息最是闭塞,最是利于修养。可即使明知此行有去无回,它还是毅然地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云清柳瞪大眼睛问。
“辰巳应该救主人... ...”
云清柳心疼极了,强撑着直起身,轻轻抱起奄奄一息的辰巳,一遍遍地将它的绒毛理顺。
“没有应该,无论发生什么,我不会丢下你的,你的命同我的命一样重要!”云清柳的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慎重。
“得来全不费工夫呀!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纯净的能量了!一起!去亖吧!为正义殉道是尔等庸人的荣幸!”芫蕈子双眼放出贪婪得发狂的光嘴里念着咒念之力将一人一兽高高束起,分分钟就要投炉子里。
云清柳感受到体内灵力的溃散,意识逐渐模糊。
突然,石壁轰然爆出一块缺口,迷雾中,鸣鸿刀凌空飞来,在空中旋了几圈,狠狠地劈上咒念之力的法术。
云清柳强撑着睁开眼,鸣鸿刀飞回洞口,赫然出现在那道熟悉的冷傲身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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