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潼州城。
战帐中,小春在信纸上落下最后一笔,他注视了信笺良久,才将这封信封起交给了身边的余玉龙。
“军机十万火急,务必要在十日内送抵京师。”小春的语气沉凝,足以见得这封信是何等重要,他一边说着,一边取下了耳垂上的红玉耳坠,一起交给了余玉龙,“连同这个耳坠一同送入宫中,他们会知道要交给谁。”
“是,属下这就命人前去。”余玉龙恭敬领命,可他的话中却有几分为难的犹豫,“可......眼下潼州城被围,信使纵使破出重围,难保不会被中途截下。”
小春扫了眼桌旁的沙盘,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保宁、夔州,继而又转向东南方的播州宣慰司,他如呢喃一般轻声说道:“快了。”
什么快了?余玉龙不解,但他知道,他只要做好一个忠心的下属,小春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余玉龙便不会多问。
就在此时,潼州城外突然响起一片嘈杂之声,打断了小春沉静的思绪。
“又来了。”余玉龙暗骂一声。
这样的声音他们早已在这三日之内听过无数遍了,围困他们的太平军总会用一个扩音的铜斗,不分昼夜地散布着劝降的号召与威胁。
醉翁之意不在酒,劝降固然是上乘之策,可若能借此削弱敌军斗志、打搅敌军养精蓄锐,也算是一举两得。
“粮已尽,城必亡,负隅顽抗,自取灭亡,开城投诚,性命无恙!”劝降的声音不断响起,战帐外响起一片喧嚣之声。
战帐外有人愁眉叹气,有人怒而骂脏,战帐内小春摇了摇头笑了一声:“再过些时日,都要编成一首劝降诗了。”
万军围困之中尚能镇定自若,余玉龙也不禁被小春的冷静所感染,他将将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来,却又想到了如今四面楚歌的境地,又不免忧从中来:“大人,我们随军的粮食已彻底耗尽了,倘若再困下去,恐怕......”
“如今之策,唯有冒险突围,方能有所转机。”余玉龙建策道。
小春不置可否,他只说道:“我曾在一处绝壁之上,看见过一句话,觉得颇有道理,于是记到如今,那句话是这样的——”
“水尽处,别有天地,路绝时,险象逢生。”往昔的回忆浮现在脑海之中,经历过多少生死攸关的局面,小春已然在不知不觉之中,形成了一股无形而自信的魄力,那是他对自己命运的坚定与无畏。
他的眼中风起云涌,外界的波澜惊涛无法动摇他一分一毫。
因为他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会铲除一切横亘在他前进道路上的险峰,哪怕不择手段。
余玉龙看着小春,他似乎也被小春的感染,他的心中也油然生出一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着之气。
“走吧,去外面看看。”小春说着撩起战帘,走出战帐,他目之所及,只见士兵们纷纷围坐在那口炊锅之前,愁眉不展。
小春走近了细看,只见那炊锅中的东西根本已不能称之为粥了,只能叫做一锅烧开了的浑浊的水,上面零星漂浮着几点米粒。
饶是这样,士兵们仍然为此搅动肚肠,翘首以望。
小春同士兵们吃得是一般的吃食,他知道这些士兵有多饥饿。
所以他也知道,一旦过了今日,当他们连这样的水粥也喝不上时,他们便再无回天之力了。
今日必须有所动作,而太平军也不会再等下去了。
他们已经在潼州城耗了三日之久,兵贵神速,他们必须要攻克潼州,与陕南匪军汇合,顺江东进了。
所以今日,便是一切终见真章之时。
“大人,您说我们该怎么办呢?”一个士兵忧愁而希冀地看着小春,他摇晃着站起来问道。
不止是他,几乎所有的士兵都在此刻望着小春,他们希望小春能说些什么,就如同那日千钧一发之际,以一人之力扭转乾坤那样,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敌军不想在这里耗费太多的时间,他们已经等得够久了。”小春环视着那些士兵,他用最平静的话语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尽数敲碎。
幻想通向灭亡,只有直面最残酷的真相,才能撕裂开一条鲜血淋漓的生路。
“你们都知道,我们没有退路可走,放在我们面前的,只有唯一的选择。”不轻不重的声音,却如命运的棋子,落在狼烟四起的棋局,小春面不改色地揭穿所有的粉饰,“想要求生,只能拼死一战。”
“可我们真的能活下来吗......大人?”士兵低下头来,问出了那个他最想问的问题。
“不是能不能,是我们已然别无选择。”时间在流逝,小春预告了最后的结局,“今夜,我们终见分晓。”
“我没有为我送葬的人,所以我无需留下遗书,今夜我会站在你们的身前。”大风骤起,小春的高高束起的发梢在风中摇曳,他身披的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这天地乾坤也为他奏响一曲易水悲歌。
“可你们任何人都不能退缩,我们都会畏惧、都曾懦弱,但今夜我们谁也不能后退,因为天救不了我们,神佛救不了我们,慈悲与神迹从来不会降临到末路之人的头上!”小春慨然放声道,“能救你们的,从来不是我,而是你们自己!”
能救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
士兵们握紧了手中的兵戈,他们沉寂如死水的眼中掠过一分闪烁的微弱火光。
“今夜不会太平,终有人要长眠异乡,可能是我,可能是你,可能是他,但总有人会乘着你的呐喊与鲜血,荣归故里,但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被忘记,因为那活下来的人,会将我们的故事口口相传!于是我们终将获得第二次生命,一个被后人传颂、永志不忘的第二次生命!”小春的话语在空旷的城池间回响,在每个人心中发出经久不衰的回声,他终于落下最后一句振聋发聩的言语,“我不知道谁能活下来,但你们,会是英雄。”
他们,会是英雄。
眼中摇曳的火光终于彻底燃起,热烈的火焰灼沸着血液与心脏,陡然而生的信念遮蔽了恐惧的幻影。
他们说:“我们会是英雄......”
“我们会是英雄!”
“我们会是英雄!!!”
小春笑了,他鼓励似的看着每一个振臂高呼的士兵,他似是也被感动。
所有人都磨砺锋刃,他们在等待着最后一战。
而小春转身离去。
余玉龙追上了小春,他的眼中也因小春方才的言语而燃起光亮,于是他崇拜地问道:“大人,我们真的会成为英雄吗?”
小春脸上的笑容冷却,他无情地击碎了余玉龙的美梦:“不,如果你今天死了,谁也不会记得你。”
“没有人会是英雄,你只会成为战报中阵亡人数中的千分之一,甚至这场战争都不会在史书上留下任何记载。”
小春看了余玉龙一眼,他真心实意地给了余玉龙一句忠告:“活下去,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还有——”小春拍了拍余玉龙的肩,“别做梦了。”
余玉龙怔在原地,而小春头也不回地向前方走去。
他给不了虚幻的希望。
因为小春知道,什么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模样。
你死我活,争权夺利,纠缠不休,以及——
不要再谈正义。
在这个腐朽的国度里,没有人不是傀儡,我骄傲的,“英雄”。
......
天色渐沉,那宏伟的落日终于敛尽了最后一丝挣扎的光亮,坠入了重重峰峦之下,而太平军手中燃起的火把,则代替星辰照亮了一方苍穹。
“今日那帮朝廷懦夫军粮已尽,更是不堪一击,今夜正是我们收复潼州之时!”严钧振臂一呼,太平军将士齐声相应:“攻破潼州,一统四川!”
“如今保宁夔州为我等所有,杨氏土司也归附于我,那伙朝廷的孬种不过残兵败将,垂死挣扎!”严钧厉声高呼,他的眼中闪烁着忍耐已久的复仇火光,“今夜攻破潼州,以他们的血来为枉死的兄弟祭奠!”
俞连决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严钧鼓舞士气,可他总觉得严钧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不像起兵之时那样谨慎了,如今他的身上围绕着一股浮躁之气。
骄兵必败,最简单不过的道理,可俞连决又觉得不至于此。
此战过后,待统一四川,他要与严钧好好谈谈。
成大事者,必戒骄戒躁。可严钧现在,似乎是想报复他在小春手下的失利。
“兵分两路,各攻潼州城东、南城门,按计划行事!”火光之中,严钧沉声下令,“出兵!”
“锵!”一阵兵戈碰地之声,太平军将士握紧手中兵戈,按照既定的路线,向那孤岛一般摇摇欲坠的潼州城包围而去。
火光憧憧,战争与死亡的隐秘阴影笼罩在城内城外每一个人的心头。
而潼州城内,声声急促的、催命一般的战鼓与号角声响起,昭告着人们最后的时刻已经降临,他们再也无法躲避命运的风暴。
角楼之上,侦察敌情的士兵高声呼喊:“敌军进攻东城门!目约......万人之众!”
万人之众,潼州城内残存的这些定中军将士,不过其十分之一......
士兵们当然恐惧,可恐惧并不意味着放弃,相反,他们在恐惧中咬紧牙关,他们要背水一战!
“敌军已濒临城下!”小春的长生剑骤然出鞘,那柄惊世之剑中央的一线血红,如同划过天际、撕裂沉沉夜幕的一颗熊熊燃烧的流星。
他们都会在这片土地之上与夜色之下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以鲜血,以呼喊,以生命——
“为自己而战吧。”凛冽的剑光照亮了黑暗中小春的面容,他没有视死如归,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活,“祝你们活着回来,诸位。”
“轰隆!”忽然之间,东城门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仅在战争开端之初,太平军竟然便已用上了攻城木!
何等来势汹汹!
“按计划行事,先锋军出列!”小春此言一出,定中军将士当即无比快速地行动起来,弓箭手拉弓搭箭,持盾阵阵型已列,骑兵坐下马匹早已蓄势待发,这定中军的军容短短几日之间,较先前何止整肃百倍!
太平军已兵临东城门下,角楼上瞭望的侦察士兵忽地挥舞手中旗帜,小春会意,他沉声下令,命令在传令兵间通过旗帜层层传递,城墙之上的弓箭手纷纷领命,只见他们一齐将羽箭箭头插入身旁火盆之中!
火焰攀上木制箭头,他们对着步步紧逼的太平军拉满弓弦,对准了同一片土地!
“咻——”无数支羽箭燃烧着腾空而起,像是火树银花在夜幕中轰然炸开,刹那间仿若天上星辰尽数坠落!
可诡异的是,羽箭并没有射向行进的太平军,而是对准了他们脚下的土地!
第一支羽箭插入土地,深埋在土地中的巨兽被焰火唤醒,它们噪烈地咆哮着、翻滚着、狂怒着,月亮为之颤动,大地为之轰鸣,不明其理的太平军只觉得天地都在动摇,下一瞬,只听一声剧烈的几乎要刺穿他们鼓膜的巨响在他们耳边炸裂。
“砰——”而紧随其后的是一阵连环的炸裂之声,“砰砰砰——”
引信被点燃,土壤被震穿,黄沙碎石腾空数丈几乎要与天平齐,而大地之下,那熊熊燃烧的罪恶火种在一瞬之间将站立在那片土地上的太平军尽数吞噬!!!
“唰啦!”惨叫声被埋葬在火焰与轰鸣之中,所有人只能看见他们在火中扭曲的黑影,宛如惨白月光下在黑暗中舞蹈的枯枝。
而有的太平军将士在那炸裂之中逃开了火焰,他被无比强力的气流冲击到太平军战阵之中,他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是茫然,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下身,而后眨了眨眼睛,拉住了一个兄弟的衣角,嘶哑着问道:“我的腿呢?”
“啪嗒。”几乎在那一瞬间,冲在最前方的最勇猛的将士也不禁双目血红地后退一步,其实就连亲手放箭的定中军弓箭手也不禁为之骇然胆寒,连他们也没有想到这埋伏下的硫火竟如此恐怖......
这是刘福神机营里的东西,也是刘福亲手交给小春的东西。
刘福当初笑着说,总会派上用场的,这个东西——
“这个东西,哈哈,真不是个东西。”刘福笑道。
第一波意图攻城的太平军将士几乎消耗殆尽,严钧乃至俞连决都不禁握紧了拳头。
严钧暗骂道这是什么邪门东西,而俞连决却知道,这是独属于京师神机营的秘密——硫火。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叫他们血债血偿!”严钧暴喝道,“给我投石!”
一声令下,在太平军尾部的投石兵紧紧拉住投石器的机关——
“放!”严钧吼道!
“轰隆——”巨石在精巧的杀戮机器的控制下,在黑暗的空中划过一道沉重的弧度,向潼州城城墙张开满口獠牙扑袭而去!
“砰、砰、砰!”古老的城墙血肉横飞,布满青苔的砖瓦坠落在粘稠的血潭中,定中军守城将士有的坠落在地,有的被巨石碾压,与土地熔为一体......
“开城门,先锋军随我出城退敌!”鲜血刺痛着小春的双目,那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叫小春肺腑翻腾。
任何一个堪称为人的人,都不可能在这场血腥而扭曲的战争中怡然自若......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它将每一个人都在你面前碾碎、拆解,你求饶你怒吼你哭泣你疯癫不管怎样,你都逃不开那如影随形的恶心至极恐惧战栗你恨不得刺瞎双目刺聋双耳......
你逃不开死亡。
如果你不想死,那么只有将这终结的命运加诸于你的敌人。
城门微微打开,小春紧咬牙关,他握紧了手中的长生剑。
被蒙住眼睛的战马在骑者的操控下向火焰中奔去,火星迸溅上小春的鬓发与衣角,却又在粗粝的黄沙风暴中被飞速扑灭,小春穿过火焰与尘土的海浪,他嘶吼着向根本看不清面容的敌人挥出凌厉的剑锋!
他鬓发凌乱他青筋暴起,再漂亮的人步入了生死瞬息的战场,他便只剩下狼狈与狰狞。
他眩晕他战栗他的心脏几乎要破出胸腔,没人会不害怕,这世上没有这样的一个人。
他越不想死,他就越害怕,他越害怕,他就越想活,混乱与颠倒之中,小春只能凭借着本能操纵着铮鸣的剑锋。
长生剑饮血无数,余玉龙持戈挑开敌阵,定中军先锋冲入敌军战阵,红缨枪在黑夜中撕裂开道道寒光之隙!
“呜——呜——”潼州城内却猛然响起凄厉的战角,血红的旗帜在城墙上迎风招展,传令兵攀至摇摇欲坠的角楼之上,声嘶力竭,“大人,南城门、南城门快守不住了!!!”
长生剑荡开身周的敌人,小春闻言怔愣一瞬,而太平军铺天盖地的刀兵又将小春再次湮没......
“当!”“铿锵!”万钧之内力注于剑锋,小春再次挣开那刀尖铸就的囚笼,他手中的长生剑划过一个圆滑的弧度,于是围困住小春的敌人的脖颈都绽开一道游丝般的血痕!
“砰——”他们几乎同时倒下,如一朵盛开的,血莲花。
攻东城门以吸引兵力,再偷袭南城门,无非是声东击西的障眼法。
障眼法、障眼法......喧嚣到几欲耳聋的战场上,小春望着向自己提刀攻来的严钧,他疯了一般的放声大笑!
“官府狗贼,你笑什么?!”严钧横眉怒目,他面上青龙纹身的鳞片都在暴怒之下闪烁着血腥的光芒,他的刀刃毫不停留地劈向小春!
“狗贼,命来!!!”严钧面红耳赤,如猛虎啸山!
“铿锵!”重刀与长剑相撞,摩擦出滚烫的迸溅火花,严钧与小春互不相让,他们在交锋之间都拼命地将锋刃抵近对方的身躯,而对手的锋刃却又不断地靠近自己,那两双在战争中血丝密布的双眼,几乎只隔着两重寒光凛凛的刀与剑。
“城要破了,你败了!”严钧紧紧盯着小春,他似乎看见悬在小春头顶的利刃顷刻之间就要落下!
小春也紧盯着严钧,可他突然笑了,他骤然撤开剑锋,向后退却一步,严钧一时间无法收回力道,他竟向前踉跄一步!
“砰、砰!”就在此时,两道绚烂至极的烟花分别在战场的东北方与东南方炸裂开来,无论是定中军还是太平军,他们的目光都被那神秘的烟花所吸引一瞬。
“砰——砰——”绚烂的、异彩纷呈的火花划过夜幕,它们告别人间的吵闹,独自沉静地掠过那无垠的星河,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战场,银河,血肉,月光,坠落的生命,与灿烂一瞬的火花。
小春的眉眼被烟火照彻,他擦去了眼角因大笑而流出的眼泪:“不,严将军。”
小春的声音跨越过是非成败的遥远距离,响彻在严峻的耳边:“不是我败了,实际上,我们谁也没有胜。”
什么意思???!!!严钧平生第一次,因一个人一句轻飘飘的话,不安至此。
“轰隆——”大地再次震颤,像是浩荡的成群野兽在大地上迁移,严钧猛然回首望去,却见一片如乌云一般的军队正从太平军的背后沉沉压来!
为首之人紧握长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犹如潜伏的猎豹,而在他身旁,定中军的旗帜在凛冽的夜风中猎猎鼓动!
“保宁、夔州之部奉监军大人之命,回防潼州,围剿敌军!”十九的声音传遍战场的每一个角落,而就在此时,俞连决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战场之中!
他那一身诡异的白衣与面具越过遍地烽烟,他陡然出现在严钧的身边。
“咔擦。”一道裂纹出现在俞连决的面具之上,他紧紧扶住严钧的肩,万分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只言片语:“杨沛,反叛......”
就在俞连决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大拨的太平军从重庆府北端撤至顺庆,他们步履匆匆神情惶恐,似是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不过一会儿,一群身着土司服饰的士兵与一个分外夺目的红衣人便出现在严钧的视野之中。
“奉监军大人之名,收复重庆,围剿敌军。”花在衣笑着,他的传音蛊虫将他轻飘飘的话送至每个人的耳中。
蛊虫金属般的翅膀抖动震颤,只在空中留下一道道虚影,花在衣分外诛心地遣了一只无害的传音蛊虫,落在严钧的肩头,越过广袤的战场,在他耳边道——
“逃命吧,严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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