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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直到......黄泉碧落。”

普渡山,昌宁寺。

清晨熹微的日光照进了佛堂里,尘埃在光里无拘而任性地四散,闭目含笑的佛陀金身下,一位出尘的青年和尚正跪在蒲团上,喃喃口诵心经。

“咚、咚、咚——”古朴的木鱼声响彻大殿,晨光映在和尚的禅衣上,他祥和而宁静得仿佛已看破世间诸相。

与李谛口口声声拜佛颂礼,却又杀业满身不同,这名和尚是真正的世外之人。

一阵略微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宁静的早课,一名小沙弥奔入了大殿中,对着青年和尚合掌道:“觉明师叔,山下有位施主想求见师爷,我与他说师爷已外出云游说法,可他仍是站在那里不走......”

觉明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眼睛空灵明净得仿佛什么也没有,凡尘的纷扰似乎都已被这双眼睛所勘破——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我去瞧一瞧。”觉明向小沙弥点了点头,他说着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向殿外走去。

一百零八级青石阶上,扫地僧与觉明合掌互见,扫地僧知道觉明的来意,他伸手指了指山下,觉明顺着扫地僧所指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衣,上绣暗金麒麟瑞纹的人立于阶下。

山林间的风拂过他的衣衫鬓发,他却一动不动,如同一颗屹立在那里、任由风吹雨打的草木顽石。只有在听闻脚步声响起时,他才微微抬起头来,看着来人。

血丝遍布的、干涩的眼睛,眼下是颓唐的黛青,明明穿着一身象征着权势的华服,却又仿佛在这世间摇摇欲坠。

觉明向他合掌一拜,那人也立即回了一礼。

“我心中有惑,想拜见慧无禅师。”小春嘶哑着嗓音,说着自己的来意。

“师父已经外出说法了,此时并不在山门中。”觉明解释着,他的声音明明那样轻,却又足够的清晰,像是一条明净的河流涓涓流淌,“施主若是有惑,或可与我倾诉谈说。”

“你是......”小春有些迟疑。

“我是师父门下弟子,法号觉明。”

慧无禅师早年收过不少弟子,最后收的两名弟子,一是太子李谛,二就是眼前的觉明和尚,他是慧无禅师的关门弟子,也是慧无禅师最得意的后继之人。

小春终是微点了点头,对着觉明和尚合掌一拜:“那便多谢觉明师父了。”

那遍布血痕的手就这样显露在觉明的眼前,觉明有一瞬的怔神,而后回过神来侧了侧身,抬手指向佛寺的方向:“施主请。”

小春有些犹豫,可他还是抬脚踏上了青石阶。

一百零八阶,十缠九十八结,可当小春踏过所有的石阶,与觉明并肩站在佛寺门前时,他并没有忘记尘世烦恼,心中的迷惑困顿反而愈发踌躇。

抬脚跨入佛门,古朴的香火气扑面而来,将小春与尘世渐渐隔绝。大殿中的早课接近尾声,觉明正要引导小春向客堂走去,小春却蓦地停下了脚步。

小春望着大殿角落中的签筒,眼睫微颤:“......我想先求一签,只是不知这签是否灵验?”

小春明明是最不信虚玄的人,此刻却将命运付诸那寥寥签文。

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前方的路,他不知该如何走。

“心诚则灵。”觉明道,“签文只是凭依,求签问索时便已知真心了。”

小春扯了扯嘴角,轻笑了一声:“觉明师父,有时候将世事看得太透,不会觉得彷徨吗?”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觉明答道。

“可我不见如来。”小春喃喃自语,“我只是想留住虚妄之相,哪怕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早课结束,沙弥们都渐渐散去,而敬香的信徒还没有来,大殿里又恢复了一片祥和的寂静。小春与觉明踏入佛殿,觉明为小春取来了签筒。

这个杀业累身、不信神佛之人,此时此刻却虔诚地跪在佛前,他握着签筒的手甚至有些颤抖。

签筒开始摇动,命运的谶纬开始凝结,小春虔诚而怯懦地紧闭双眼——

“啪嗒。”一支木签落地,小春颤抖着捡起那支签,看着其上签文:

“奔波阻隔重重险,带水拖泥又渡山;更望他乡求用事,千山万水未回还。”

觉明微微一怔,他犹豫片刻,而后为小春解签道:“下下,退身可得,进步难为。”

手掌收紧,小春没有说话,他眼神颤动着又求一签——

“啪嗒。”命运的答案掉落在地,小春如从火中取栗一般,迟缓而胆怯地捡起木签:

“抱薪救火火增烟,烧遍三千及大千;若问营谋并出入,不如收拾枉劳情。”

觉明看着签文良久无言,最终只得呐呐张口:“下下,抱薪救火,扬汤止沸。”

牙关紧咬,悲极之间竟有气血上涌,铁锈味在唇舌间蔓延,可小春硬生生将喉间那口心血咽下,他闭上眼睛再次求签——

“啪嗒。”事不过三,命运再一次给出了回答:

“当空点烛摇疏影,恍惚铺成杨柳花;累被儿童来收拾,岂知只是浮自嗟。”

心性如觉明,竟也为之动摇一瞬,他不知眼前人问了什么,可他已知道最后的兰因絮果,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小春,长叹一声:“有缘无分,终不过是镜花水月,转头成空。”

苦苦不肯放手,到头来也终究是,花随流水柳随风。

觉明静静看着无声低头的小春,他看着青年颤抖而起伏的脊背,终是劝道:“施主,你困于世相,如火焚身。”

“......”小春紧闭双眼,黑暗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悄然流逝,而自己却只能任凭时间带走过往,他的心好像被渐渐地剥离、抽空,最后只剩下一腔无可奈何的空洞的酸痛,蚕食着、腐蚀着自己的身躯。

情深不寿,而要情深之人放下真心,又何异于剔骨剜肉?

半晌静默与挣扎后,小春无力而嘶哑地问道:“......若我只愿她安好呢?”

觉明不忍地垂下了眼睛:“那倒也算两厢成全。”

小春点了点头,他的困顿融入他的血肉,而他也已经得到了答案。

“多谢。”小春站起身来,他向觉明深深地合掌一拜,而后再也没有回头地走出佛殿,走下石阶,走出了宁静的佛门。

他向尘世中去,如山般的纷纷扰扰重新压在他的脊背之上。

觉明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时驻足,良久无言。

向前走总是很难的,一个背负如此之多的人,便更加难如登天。

可他仍是在向前走,即便苦痛将他压得瘦削而精疲力竭......

可他不能停留,于他而言,停留便意味着毁灭。

他只能向前。

......

东宫,重华殿。

“求我?”李谛笑望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小春,在那粒唇珠的映衬之下,李谛的笑竟无端有几分邪气,他亲手为小春斟了杯茶,将那青花瓷盏递到了小春手边,“你我之间,有什么事是要求的,只要是你要的,我都给你。”

一国之储君,却说出这样荒唐的话来,可李谛却不在意。

他说得是真心话,不知不觉之间,他的姿态一放再放,有的时候这位高高在上的东宫太子,甚至能蹲在小春的脚边,拉住小春的手摩挲着自己的面颊。

上位者自甘堕落,他情愿仰视着小春,以此来搏得心上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

小春有些神思不主,他伸手接过李谛递来的茶盏,却被李谛握住了手腕。

“今天怎么带了这个?”李谛的视线落在小春手上的黑色手套,往日里修长如白玉的手都被贴合的黑锦掩盖,神秘之间,却又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态。

“偶然划伤,不想让殿下担心罢了。”李谛闻言有些忧心小春的伤口,可小春却挣开了李谛的桎梏,兀自收回了手,若无其事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话题被李谛打断,而小春又将谈话牵引回原点:“属下是想求殿下......”

犹豫,怯懦,可一切终究会到来,小春终于狠下心来,将话说完:“属下想求殿下禀明圣上,为公主赐婚。”

“公主已到适婚之龄,朝中才俊亦不乏般配之人,且眼下蒙古动荡,难保......”小春垂着头,说着自己的理由,可他却没看到李谛的神色,正变得越来越冷。

原本微弯着、含笑的唇渐渐抿起,满怀柔情的丹凤眼也沉了下来,李谛沉着脸色听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地将茶盏重重一放,醋意酸意如火连天,他讽刺地嗤笑一声:“你倒是为她用心良苦啊——”

小春正要答话,可李谛没有给他狡辩的机会,他被自己上涌的醋意酸倒了一口牙,又是恨又是妒地质问着小春:“我倒是不知,你掌印银作局,提督神枢营,又不管宫中婚姻嫁娶,与她李无邪又有哪门子的关系?”

“没有关系。”小春垂着眼道,“公主乃天上明月,卑贱之人,不敢高攀。”

像是一捧冷水微微浇灭了些李谛的心头怒火,可小春那冷硬的姿态却又像一柄利刃,直往李谛的心尖里戳:“你为了她自抑自贬,却全然不知我的心痛......”

沉默像是对峙,而李谛终于甘拜下风地妥协:“......罢了。”

“我答应你。”李谛叹息一声,他的手掌覆上了小春的手,“我说过了,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手掌收紧,李谛像是要把小春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似乎只有通过紧紧交缠的手,才能缓解些许李谛心中汹涌的不安。

他近来总是这样,天下先动了心的人都是如此,任凭他是天潢贵胄,也逃不开这样的宿命。

愈情浓,愈患得患失,李谛近来总是觉得害怕,他想起那桩桩件件的往事,后怕、心惊与彷徨便满溢着他的胸腔。

“你要的我都给你......”李谛哀求地望着小春,“别离开我,小春......”

“我知道我从前、从前做了许多错事......”李谛害怕得几乎语无伦次,那时的凉薄与残忍此刻都化成了刺向他的利刃,将他切割得体无完肤,“对不起,小春,我改了真的悔改了......”

“别离开我,往后的路,我们都一起走,好不好?”一滴晶莹的、无瑕的泪滑过李谛的面容,李谛痴痴地望着小春。

可小春却只觉得那滴虚伪的眼泪令人作呕。

但凡李谛将今天的彷徨留一点给从前的自己,但凡他对从前的小春有那么一点点怜悯,但凡他对小顺子有那么一点点的手软,小春或许都不会那样恨他,或许小春根本不会走上今天这条路。

可他没有,他让小春亲眼看着小顺子枉死在他面前。

明明从头开始就是假,中途又掺了毫无余地的恨,他到头来又要求情与心的真——

小春心中冷笑一声。怎么可能。

李谛这样的人,根本不配谈真心,也不配得到真心。

常言道善始善终,李谛既然要真,小春便给他虚情假意的“真”,于是小春看着李谛那副有些可怜与狼狈的面容,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笑着对李谛说“好”。

李谛欣喜若狂,他紧紧地抱住了小春,他以为他们之间从此再无芥蒂——

可他没有看见小春的神色与嘴角的笑意,那神色是那样冷,笑意却又是那样的讽刺。

小春也抬手揽住了李谛的脊背,他眼神冰凉,声音却又轻柔,他在李谛耳边喃喃絮语道:“往后的路,我们一起走,直到黄泉碧落。”

李谛流着眼泪,他拼命地点了点头,如痴如狂:“直到......黄泉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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