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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惊变

托木儿静静地躺在榻上,他闭着双眼,静听着雪落的声音。

这样的雪天,他经过了不知凡几,这纷飞而无尽头的大雪,陪伴了他岁岁年年的冬天。轰鸣的沉默里,托木儿的思绪逐渐乘着飞雪而起,溯着回忆的河流而上,在那一瞬之间,走马般的往昔扑面而来。

曾有一声啼哭惊破飞雪,他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第一次睁开眼看见了这个世界;冰天雪地之中,三个年龄各异的孩子在雪中追逐打闹着,他们的脸都被斡难河畔的凛冽寒风刮得通红,天是冷的,可心却是暖的,他们就这样笑着吐出一口又一口白烟,飘向远方;后来......后来托木儿长大了,在部族的纷争中,战火逼迫着少年飞速成长,刻在天性里的野心也因之膨胀勃发,他开始觊觎可汗之位,也开始将目光投向那广阔丰饶的中原大地......

一直自诩为权威的父亲终究还是在那个雨夜里倒塌,蒙古部族分崩离析,他用五年的时间再次逼迫蒙古诸部臣服于自己的剑锋之下,可这还不够,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他扬言要造就一片前所未有的广阔疆土,他要将王冠加于蒙古与中原的大地之上——

可他败了,彻彻底底地败了。

所有激荡的、野心勃勃的、震耳欲聋的声音都偃旗息鼓,到头来陪伴着托木儿的,只剩下这簌簌的落雪之声,哀悼着他万事成空。

一声叹息被湮没在喉间,托木儿知道自己将要走向结局,可他还是有一些不舍......霸业转头空,那便也罢。这是这三年来风波蹉跎,他从来都没有好好陪一陪她。

可她就要走了,她也应该走,她的故国远在东方,那里才是她的家。

托木儿终其一生,都是力求将一切紧攥于掌中,只这一次,他选择放手。

冬风呼啸着,脚步声也融化进了风雪声里,不知何时殿门轻启,一缕寒风渗入殿中,使托木儿混沌的思绪骤然清醒三分。

托木儿睁开双眼,那双昔日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如今也看清也变得费力,他只能凭借着直觉,颤着声音唤了一声来人:“......无邪?”

回答托木儿的,是一双温暖的双手,轻拢上托木儿冰凉的手掌。

“我在。”李无邪尽全力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她的目光颤抖地描摹着托木儿憔悴的面容,“......托木儿,你变了。”

托木儿笑了,他的胸腔震颤了一瞬:“变丑了,所以不想让你看见。”

“病中总是会憔悴的。”李无邪吞咽下喉间翻涌的苦涩,她抬起手来,轻抚上托木儿的眼眶,“只是眼神变了很多。”

“都是会变的。”托木儿微偏了偏头,他根本不敢接受李无邪的触碰,“平地会变作高山,湖泊也会干涸成荒原,连天地都不能永久,更何况是人,和人口中轻飘飘的誓言......”

“有些变化是不得已,可有些变化未尝不是喜悦。”李无邪眨了眨眼睛,将眼中的湿润抖落,她深吸了一口气,握住托木儿的手,牵引着他抚上自己的肚腹。

托木儿不明所以,他正要发问,可恰在此时,一道鲜活的生命的振动隔着温热的血肉,蔓延到托木儿的掌心——

“啪嗒。”

很轻,轻得像羽毛落于雪地,却又响得震耳欲聋,像是心跳与血脉的共鸣。

托木儿的双目陡然睁大,无边的震惊与欣喜淹没了他,他的指尖痉挛着而唇角颤抖着,他不可置信又近乡情怯地问道:“......是我想的那样吗?无邪,是真的吗,你告诉我是真的吗?”

李无邪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笑着,却又泪痕依稀:“是,萨仁向长生天祷告,长生天告诉她,这会是一个女孩。”

“这是我们的公主。”

“我们的公主......”托木儿喃喃念着,这个向来宁愿将一身血都流尽,也不愿掉一滴泪的野心家,此时此刻却湿润了眼眶,他就这样颤抖着、笑着抬起手来,万般轻柔地抚上李无邪的眉眼,“我们的公主,她一定和你一样,拥有着一双世间最明亮的眼眸。”

托木儿明明在笑,可李无邪却觉得悲伤,她只能紧紧握着托木儿的手,试图将自己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给托木儿:“不仅如此,我们的公主还要有一副最强健的身躯!等到了春天,冰雪消融,斡难河畔的野草新生,我们便可以带着她一起去放风筝。到了多雨时节,水草丰美,我们便带着她纵马原野,看半壁余晖如火,直至星垂平野,月涌江流。等到秋风萧瑟,那也很好,我们可以一起坐看流云漫卷,大雁南飞。到了大雪纷飞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围在炉火旁,喝一盏热热的酥油茶,你可以给她讲无数英雄的故事......我们的公主,她会得到世间所有的爱,她会比风还要自由!”

“所以......”李无邪终于压抑不住,忧愁与伤悲顷刻间倾闸而出,她哽咽着道,“不要走......你还要陪她长大......”

一滴又一滴的眼泪砸在手背上,将托木儿的心都砸碎了,可那不仅有李无邪的泪水,托木儿自己又何尝不是泪流满面。

他的爱人,他们的公主,那一瞬间,生的希望打败了一切病痛的折磨与死亡的威胁,托木儿从没有那么热烈而清晰地感知到——他想活,他想要活下来!他不想离开,因为他还有所爱之人,他愿意付出一切去拼命守护的心心念念之人!!!

“好、好......”托木儿点着头,郑重无比地点着头,他用自己的生命承诺——

“我不会走,我还要陪着你,也要陪着我们的公主长大。我们的公主,她会有世间最明亮的眼眸,也会有一副最强健的身躯,她会享受世间所有的爱与天下人的敬仰,她会生活在永远的和平与繁荣里,没有什么忧愁与痛苦能够靠近她,世界上一切美好都将为她所有,而一切丑陋与污秽都会退避三舍,没有任何人可以操控她、逼迫她,她唯一需要听从的便是她的本心,她会比风,还要自由!”

......

乌恩其亲王府邸,暗室。

“你不是说只要再饮一月不到,兄长便再也不会醒来了吗?怎么如今他反而有康复的迹象?!”乌恩其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挥袖一掷,药碗碰地,“砰”的一声裂成遍地狼藉。

跪伏在地上的医师以头抢地,恨不得即刻遁地,来避开这位亲王的滔天怒火:“王爷明鉴,按理说的确如此,再有一月大汗必当......可、可兴许是近来王后有孕,大汗得知消息,求生之念重燃,再加上大汗身体本就健壮,虽然饮下汤药但到底根基还在,如此一来,或许便有了康复之状......”

“或许?”乌恩其冷声道,“你或许也不想要这条命了。”

医师闻言大惊,他连连磕头请罪:“奴才有罪,还请王爷赐奴才一条生路!”

他要生路,那乌恩其便也明明白白地指给他看:“再配一碗汤药来,要立竿见影的汤药。”

医师的心猛地一跳,他当然明白乌恩其的意思——

这位一人之下的亲王要用一碗见血封喉的毒药,亲手葬送他的大汗与兄长。

他的野心已然出笼,再也不能回头,而获得了暂时宁静的蒙古百姓,尚且不知一场混沌的涛浪,正在前方静静等待着他们。

......

蒙古王殿。

这半月来,原本缠绵于病榻的托木儿竟意外地好转,他开始从病榻上起身,尝试着行走,从一炷香、一刻再到一个时辰,他的体力逐渐恢复,脸色看起来也好了许多。

这日,托木儿大汗涔涔地坐在了桌边,他的面容上甚至生出了几许红光,他用不再颤抖的手拿起了茶盏,仰头一饮而尽。清冽的茶水抚平了喉间的燥热,托木儿的喘息渐渐平复,走了一个多时辰,他分明累极了,可他看起来却又是那样的喜悦。

他当然喜悦,他的身体渐渐好转,他的孩子也在无邪的腹中一日又一日地长大,在与病痛与死亡的交战之中,托木儿终于拨云见日,寻得一条出路。

曾经的托木儿为野心和权力而活,那个野心家已被飞驰而来的羽箭射杀,而今他又因为爱而重获新生。

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发动战争了,因为他想让自己的公主在和平中长大,残忍与杀戮都已然成为过去,他与蒙古都将迎来一个新的时代。

托木儿心神愉悦之际,忽听得一阵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托木儿转过头去,他的目光已然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敏锐。

“是你啊,乌恩其。”托木儿难得对自己的兄弟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来,他看了看乌恩其手中的汤药,摆了摆手道,“我如今已经好了许多,这些汤药已经用不着了。”

“我看兄长的脸色确实好了很多。”乌恩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垂着眼睛,将手中的汤药暂时放下,“我听闻王后有了兄长的孩子,兄长也是在为这个消息而高兴吧。”

“是啊,无邪说,这会是我们的公主。”乌恩其从未见过托木儿这样欣喜,他的语气高兴得都飞扬了起来,“乌恩其,你也要当叔父了!”

“......”乌恩其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有些迟疑地抬起头来,问道,“叔父?”

托木儿眼看着乌恩其怔神一瞬,笑道:“对啊,你就是公主的叔父啊。”

“还记得年幼的时候,苏赫巴鲁、你还有我,我们常常偷偷溜去马舍,牵出的那三匹最威风的枣红小马吗?那是父亲最喜欢的马,从不舍得让旁人碰它们,我们就偷偷地将它们牵出来,然后在原野上赛马,从天亮到天黑,谁输了就要负责把马还回去,挨上父亲一顿痛骂。”

托木儿突然说起了往事,乌恩其也不由得陷入了回忆之中,这个阴险狡诈之人,竟也露出了恍惚的微笑:“我记得,虽然话这样说,但每次输的都是苏赫巴鲁。其实我知道,苏赫巴鲁觉得自己是大哥,便要保护弟弟们,所以每次到了最后,苏赫巴鲁都会故意放慢速度,让我们超过他。所以每次挨骂的都是他,那一次父亲气极了,竟还打了他一鞭子,那一鞭子有些重,他的背上一直都留有那道伤疤......”

“可是,那道伤疤再也看不见了。”托木儿长叹一声,事到如今,他才知一场战争夺去了多少他珍惜之人、珍惜之物,“我们都不再年少了,苏赫巴鲁也走了,但草原上永远都会有新的生命。等来日我们的公主长大了,你便可以教她骑马,带着她赛马,跟她讲那三匹枣红小马都多么威风,讲她的叔父苏赫巴鲁是个很好的哥哥,你可以带着她走遍每一个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你也可以和她一起去往我们曾未到过的地方!”

“你也可以教她摔跤,不过我记得你的摔跤最差,来日你要小心,小心我们的公主一下子就超过了你!不过你的箭法最好,有了你的教导,公主一定也会长成一名神射手!你会看着她成为草原上最厉害的姑娘,就连男子都无法与她比肩!等她再长大一些,那达慕大会夜晚的篝火旁,悠扬的马头琴声里,她的舞姿也一定最漂亮!所有人都会钦慕她,可她一定谁也不在乎,乌恩其,到那时候你一定会笑着望着她,无比自豪而骄傲地,看着我们的掌上明珠举世无双!”

托木儿双目炯炯地畅谈着、幻想着,他好像已然看到了多年后的景象,乌恩其聆听着托木儿的叙述,他也不由得沉醉其中,无比神往。

他听着听着,忽然就笑了,有那么一瞬间,乌恩其仿佛真的看见了美梦成真,那几近真实的幸福使乌恩其无比动容,那一刻,他甚至想一把扫开手边的汤药,什么阴谋诡计、什么血海深仇、什么汉人、什么裴还都见鬼去吧,他要看着自己的侄女一点点长大,长成蒙古草原上冉冉升起的明月,所有人都会惊叹于她的熠熠光辉!

他会做一个好叔父,他会带着公主去看蒙古草原上最壮阔的落日,他会为公主摘来高山之巅上的格桑花,他会向神山许愿,祈求他的公主平安喜乐、无忧无虑,他会把那些前来求爱的小子都赶走,他会觉得所有人都配不上他的明珠,他会看着她像苍鹰一样翱翔于蒙古的蓝天之下......

多好啊!一滴晶莹的、无瑕的眼泪溢出乌恩其的眼角,这样的景象、这样的未来,多好啊——

可惜他做不到。

乌恩其泪流满面,他再也不敢看托木儿闪烁着希望光芒的双眼,他只能狠狠闭上眼睛,将眼眶中的泪水都挤压干净,就像是要把他内心的犹豫与动摇,都融于泪水之中随泪水一同流下、消散。

“真好。”乌恩其喃喃说着,他再没有拿起那碗毒药,而是一边攥紧了衣袖,一边走到了托木儿的身侧,“那样的日子......真好。”

“可是兄长,我忘不掉......”乌恩其哽咽着,无穷无尽的回忆折磨得他无比惶然,“我忘不掉那个雨夜,我亲眼看见裴还斩落了父亲的头颅......我忘不了苏赫巴鲁的尸首还埋在黑水城的流沙下......我也忘不了我心口的伤疤,当年裴还将我一枪穿膛,每每我揽镜自照便会看见这道狰狞的伤口,它好像在提醒着我,不能忘,永远不能忘......”

“兄长。”乌恩其深吸了一口气,他吞咽下自己的颤抖与犹豫,他最后一遍发问道,“与汉人互市的提议,究竟是出自王后之口,还是你的首肯?你难道真的要为了那个女人和她腹中的孩子,忘掉我蒙古与汉人百年来的血海深仇,忘掉这些铭心刻骨的家仇国恨吗?眼下机会正摆在眼前,你难道真的要为了所谓的和平,放弃你多年来的雄心壮志吗???!!!”

“乌恩其......”托木儿目光摇动着,他静静地看着乌恩其,悲哀而怜悯地唤着他的名姓,“我一直不愿承认,但今时今日我不得不说,这么多年,终究是我错了......”

“错了?”乌恩其怔住了,完完全全地怔在了原地,他摇了摇头,不可置信地嗤笑了一声,像是听见了推翻他一直以来信仰的滔天笑话,“那我们这些年的图谋,究竟算什么?那我们这些年来的牺牲,算什么?我这一辈子,我们这一辈子都是为了这一件事,而今你告诉我错了——大汗,兄长——在你眼里,我们到底算什么????!!!”

“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对不住蒙古子民,是我的野心害了所有人......”托木儿缓缓闭上双眼,转过身去,“等到未来公主长大,我会去神山向长生天请罪,我的余生都会在神山上的风雪与惩罚中度过——”

“即便我知道,这已然于事无补。”

“哈——”乌恩其笑了,他紧紧凝视着托木儿的背影,他看着这个他崇拜了一辈子,在自己心中几乎如同天神一般的人物的背影,凄凉乃至绝望地笑了,“哈哈哈哈哈!!!对不住?所有的一切,就换来你一句,对不住?”

“我知道我是个罪人,我只能说,我会尽我所能的一切来弥补......”托木儿也已经心神俱疲,恰在此时,一道呼唤穿过凛冽飞雪,传到了托木儿的耳中——

“托木儿,你快出来瞧!中原的使臣带来了我们一直想要的种子!等到天气暖和了,我们就可以挑选肥沃的土地播种了!蒙古才不是蛮荒之地,斡难河畔的水草那么丰美,要是播上种子,也一定能长出丰厚的粮食!”

“到那时候,即便雪灾来临,蒙古百姓也不用害怕饿肚子了!你快些出来瞧一瞧——”

那是李无邪的呼唤,她高兴极了,一番话说得也不带停,托木儿已经可以想象得出来她明亮而温暖的笑容,托木儿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个微笑。他应答了一声,抬脚便要往宫殿外走——

可是托木儿没有看到他身后的乌恩其,双目血红,仇恨翻涌。

托木儿一步一步稳稳地向前走,雪后初晴的阳光透过殿门的罅隙,照耀在托木儿逐渐红润的脸上,他将手抵上殿门,下一刻就要将这唯一的阻隔推开,走向他与蒙古崭新的未来——

可在此之前,“刺啦”一道利刃出鞘之声,托木儿耳尖一动,可他的动作已远不及往日迅猛,在托木儿转头回身之前,一柄锋利的短剑先托木儿一步,从背后狠狠穿过托木儿的胸膛,浴血而出!!!

剧烈的痛楚霎时间传遍全身,可托木儿却觉得麻木,他一点一点、缓缓地转过头来,他用自己放大的瞳孔不可置信地质问着托木儿,质问着自己的亲弟弟:“你......”

“兄长,对不起......”乌恩其颤抖着松开了手,那柄短剑就此脱手,钉在了托木儿的血肉之中,他吞咽着自己的恐惧与愧疚,泪流满面地、不停地摇着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战栗着,哭泣着,可他泪水朦胧的双眼里,却又丛生出无底的癫狂,他上一秒还口口声声说着对不起,下一秒便忽然变换了神色,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托木儿的双肩:“可是兄长,我不能看着蒙古与汉人共存,我不能看着你和我们的仇人重归于好,我不能让蒙古葬送在你的手中——”

死亡的阴影渐渐笼罩住了托木儿的双眼,弥留之际,翻涌的血沫湮没了他所有的未尽之言。他身形摇晃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可他在最后一刹那伸手抵住了殿门,阳光泼洒在他的身上,他却用最后一分力气堵住了殿门,将阳光彻彻底底地拦在殿外——

殿外似乎有脚步声逐渐靠近,那是李无邪一步一步走近,托木儿满口都是泛着铁锈味的血,他费力地喘息着,在破碎的呼吸之间竭力挤出只言片语:“无......无邪,不要......不要过来......快......走......走......”

一门之隔,一边是阳光普照,一边是阴影憧憧,一边是满怀着希望的新生,另一边是血流满地的死亡。

殿外的李无邪未知未觉,她满怀欣喜地小跑而来;殿内的乌恩其踱步而来,他俯下身来,与苦苦支撑的托木儿最后对视一眼——

“兄长——”一滴眼泪轰然落下,乌恩其用手蒙上托木儿的双眼,“你永远是蒙古之王。”

“砰!”一声轰鸣的巨响,托木儿生机散尽的尸首终于无力地向后倒去,这位丧生于亲弟之手的蒙古之王,用自己死不瞑目的身躯撞开了堂皇的殿门,蜿蜒的血液自殿内流至殿外,和倒下的尸身一起坍塌在李无邪的身前——

“轰隆!”白日惊雷,李无邪的所有表情在那一刻之间,硬生生地被震成了一片空白,她伫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满地的鲜血,与托木儿灰白扩散的双瞳,一瞬之间,李无邪只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怎么会呢?这是梦吧,这一定是梦吧......昨日、昨日他与她还好好说着话呢,他们说、说要给公主起一个囊括了世间所有美好祝福的名字,他们说还有不到五个月,公主就要出生了,到那时候,他们要举办一场最盛大的宴会,为他们的孩子祈求天神庇佑......一切都还历历在目呢,李无邪都还记得托木儿手心的温度,怎么一眨眼、一眨眼就变成了这样了呢......

双膝再也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李无邪跌坐在地,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之砸在了血泊里,“轰隆”一声碎成了千片万片碎成了居延海旁的滚滚尘沙,她凝望着托木儿冰冷苍白的面容,她都不敢伸出手来,去碰一碰他......

乌恩其踏着托木儿的血,缓缓走出殿外,他密布在王殿周围的亲兵早已倾巢而出,阻断了李无邪的所有退路。这个弑君杀兄之人在天日的注视下,负手俯视着悲伤到了极点、连眼泪也凝滞在眼中的李无邪,他的嘴角颤抖了一瞬,他似乎想起了这是自己的兄长最爱的人,而她的腹中还有自己未曾出生的小侄女......

但很快,这一切都被乌恩其抛之脑后,他将自己最后一分感情都斩断——

“将她——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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