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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王德生短篇小说二》

《爱情和逃亡》

我是一匹骏马,很早就离开母亲,不知道父亲是谁。我是自由的,常常独自远行,我仰望天空,在明媚的阳光和蔚蓝的天空下,我的心开放了,想象自己是一个飞马,于是我在广阔的草原上驰骋,像飞了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开始注意雌性,那母马的形象变成了影子开始在我的脑子里成形,更重要的是感觉,一种新鲜的、说不出甜蜜的气味,还有一种直觉,那些母马看着我是羞涩的、偷偷的、隐藏着的。还是气味吧,我呼吸它,它跟着我每一滴血流遍我全身的血管,让我开始激动起来。

我们的住处是一栋圆柱和栏杆造的简陋长棚,我们住处的旁边有宅子,密封的,我觉得我的住处比人类住的好,至少自由、空旷。我们长屋的侧前方是一个操场,晚上回来后,我们经常在那里溜达,我们甚至喜欢跳那个横杆,以此来检验我们的能耐,体弱的马是跳不过去的,多个身体瘦弱、鬃毛蓬乱、面容憔悴的老马就不行,瘦弱身体没有重量,却轻得跳不过栏杆。

一个午后,一个小母马的脸出现在我们的长屋里,她是新人,据说是主人从市场上买来的。起初,人们冷冷地看着她,后来,那些当妈妈的阿姨接受了她,跟她一起玩、一起散步,逗她说出她的所见所闻,尤其是她为什么被卖。

任何马被卖都有原因,包括我的母亲。这一点消息我也是从多嘴的阿姨们的闲谈中了解到的。我的妈妈是一匹白马,很漂亮,是这里最漂亮的母马。

我则默不作声,偷偷观察,也偷听。

这个小母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卖,她猜测可能是因为年轻。阿姨们同意这个,并且大笑起来,说有可能是让她来配种的。什么是配种呢?我的年级不大,不是很了解。这个母马很漂亮,她的年纪也不大,也不了解。

我有一种习惯,每天黄昏要散步或者慢跑一阵子,那些老马都说我有多动症,但更多的老马对我是认可的,他们对我说能跑就多跑一点,到了他们那样的年纪,那就跑不动了,有关节炎。什么是关节炎,我不懂,或者更准确说我没那种感觉,也就没多大体会,关节炎对我只是一个词汇,没多大意义,更引不起我的警觉。

我们长屋屋顶有几只乌鸦,它们经常在屋顶像老爷那样踱步,踱来踱去。我有点讨厌他们,因为他们那样的踱步看起来似乎高我们一等的样子,而且乌鸦一直就是小偷,他们很狡猾,经常趁我们不注意,抢劫我们的食物。再者,这些乌鸦自大,很自以为是,他们自以为更我是邻居,经常围着我呱呱叫,我根本不知道他们说什么,我们没有共同语言。当然,邻居毕竟是邻居,慢慢的,我也能懂一点他们的简单语句和表情。

有一天,我埋下头走着,突然听到头顶有乌鸦叫,于是朝着木栅栏那面望过去,于是,我发愣了,离我二十米远的地方,绿色高草丛中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新面孔,还是那个新来的小母马,她的肤色是粉红的,额头还有一块十字星的白斑,那样子很有点迷人,以至于她的身边有四个年轻雄性围在她的四周。我盯着她那白斑的前额,那星星的样子也把我迷惑了,这算天生丽质吧。从侧面看,我不转眼地凝望她那优美的颈项,有力的四肢,微微扬起的淡黄色的鬃毛,长睫毛和睫毛下面的大眼睛,还有脸颊……

“年轻人,嗳,年轻人,”突然有匹老马走到我旁边说,“发情啰!”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说:“我发情了吗?发情,什么是发情,发什么情......”

老马根本不解释,走了。是的,这话不需要解释,我只是用这样的疑问分解我的窘况。我刚刚发呆了。

似乎被我们的声音吸引了,那个黑鬃毛的小黑转过头来,他的鬃毛被剪得短短,很明显不够男人,这样的形象让我觉得可笑,于是用讥笑的眼光挑衅着。他望了望我,没敢接受这样的挑衅,要知道我可是年轻人中出了名的灵活和冲动,谁敢跟我单挑呢?

就在这个时候,小母马少女朝着我掉过脸来,那灵活的眼睛表现出了生动的样子,看来,她对我也不是毫无感觉,那大眼睛对我眨了一下,这个动作让我心微微动了一下,然后兴奋起来,翘起前腿,对着天空,嘶叫起来。最后,我还是跑了,不是逃离,而是表现了一下我的灵动。我围着操场跑了四圈,非常快,马蹄声很响亮,心跳得厉害。当我停下脚步之后,我感到很不好意思,但又很高兴。嗨,我从来没有像这样地激动过。

休息的时候,那个小母马的床位跟我只隔着五个人,虽然看不见,但那个气息能闻到,那个星星印记的额头浮到我的眼前,我的心接着激动跳着,这个状态晕晕的,还挺舒服。

“你怎么啦?”身边的大哥突然问我,“你发情了吗?”

我正要请教如何撩妹,然而我又忍住了,感觉还不到时候。天快亮的时候,我才睡着,没多久就被屋顶的乌鸦吵醒了。今天跟以往不一样,有点困,还想睡。多动症的我跟以前不一样了,懒懒散散的样子。

等我清醒之后,第一个念头是:“我该怎么能跟她认识呢?”

吃早草的时候,我就跑向她,远远看见她的臀部,觉得她最美的地方就是这里,不是四肢,不是脖子,不是星星印记的额头。

“我一定要认识她,”到了她身侧,我却开始神情恍惚,只是在她附近走来走去,一边瞎想道。

“问题出在哪儿呢?问题就在这儿,我不敢走过去打招呼,更不用说撩妹了。”我费尽心思,就是不敢过去打招呼。

好些天过去了。我变得愈来愈古怪,愈来愈不可理解,因为我有时候暴躁有时候安静得像个入定的老僧。

终于有一天,我看见她在河边,头低低的,正在喝水。于是我的胆子大了,挨到她身边,也喝水。她昂起头,看到我了,有点意外,也有点小窃喜。

“啊,是你啊,你叫小白,是吗?”她带微笑说。

我抬起头,扬起我的头发,终于能说出话来:“是的,你好,我们叫你小红,你认可吗?”

“认可,这个名字很好啊。”

“啊,你原先是这个名字?”

“啊......!我们都没有名字,先有主人再有我们,包括我们的名字。”她抖一抖眼前的一小缕刘海,有点丧气地说,“我们有什么呢?总被人卖来卖去,算是可怜的人啊。”说着,她的泪水债眼睛里闪闪发光。

因为这个不愉快的话题,我们的第一次谈话并不顺利。

我是这个牧场出身的,没有被卖的经验和感受,但我有被遗弃的感觉,因为我妈不见了,传说她被卖了,我成了孤儿。这种事让人不舒服,小红的经历让我不舒服,于是,我也就不再跟她继续谈下去了。

第一交流不顺利,反而让我有了思想,有点不愉快。晚上,我没再胡思乱想,睡得很好,可是第二天,我已经变得不好动了,冷淡地,默不作声,遇到谁都这样,于是原先那些找我玩的伙伴都离开我,他们自己找节目玩,我自己一个走到一边去了。

小红马的一番话把我的心境完全搅乱了,我甚至没再打她的主意,我简直不知道要打什么主意,我究竟还是一个孩子,没有人生规划,可是这并不代表我没有思想,不会考虑任何事情。被主人卖来卖去这个可能性让我没有心思想考虑任何人。我沉浸在种种危险和不愉快的想象中,现在我总想找僻静的地方去躲避,我甚至喜欢一个山头的最高处,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有一天,我正站在草原一个山岗的最高处,望着远处,倾听可能从四面八方来的声音,我渴望外界的各种信息,并且根据这些模糊信息胡乱拼凑。忽然,我害怕了,我觉得有什么东西要从我身上消失,像风那样消失。

“你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看什么?”她来了,带一种古怪的笑容问我。

“啊,有点想法,我想到外面的世界看看。”我面无表情地说。

“那可不好,外面都是人,那样的地方不适合我们。”

“你的意思是这个地方是个好地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主人将来会如何对待我。但单单从这里的环境讲,这里很适合我们,并且这个地方比我的老家好,我那个老家是个小地方,到处都是人,还很挤,我都不能跑起来,更不用说自由地跑了。这里真的好多了。”

“哦,是啊,我是怕主人的态度,要是有一天,他们也卖了我,或者逼迫我离开这里,我该怎么办?”

“这个你担忧也没用,还是顺其自然吧,我们的命运都是主人给的,不是由我们自己能决定的。”

“我想......”我想说我要改变这个,但这话实在像吹牛,还是不说了。

“你......我来这里是跟你说,你上次不是对我挺感兴趣的吗?现在为什么不呢?”

没想到她反过来追求我,这个惊喜让我懵了,以后小红说什么,我没听清。后来,是我的脖子被小红推了一下,我才醒过来的。但这个惊喜没让我跳起来,要是以前,没这么思想,也许我会跳起来的,现在不了,心里沉重让我跳不起来,甚至不想跟小红好,因为我只想一个人逃跑,而不是带着小红,我担心人多会更容易暴露,再说,小红很喜欢这里,她不一定会同意逃亡吗,甚至会阻止我的逃亡。

我尴尬地对小红笑了笑,往山下跑了。小红好像喜欢上了我,她跟在我后边追了起来,我们跑过一堵山石,跳过一道沟,甚至跳过一根倒地的大松柏枯树干,当前脚落地的时候,我甚至打滑了一下,差点没站住。

到了林中一块空地,我被小红扑倒在地,她的身子在我的上面。

“我觉得我喜欢上了你,你是个大帅哥,亲爱的。”

她向我弯下四肢,声音里透露出一种温柔,鼻子冒着热气。我的嘴忍不住碰了碰她的嘴,然后,我们的耳鬓厮磨。那感觉真好。我很快地就站起来,跟小红并排走着,两人的脑袋不时碰触着。

“唔,小白,你现在还有什么想法呢?”小红问,“我觉得你有很多想法。”

听她这么说,我突然停下来,不知道往哪儿走了。那个长屋已经不是我理想中的归宿呢,我向往森林和荒野。

爱情来了,我却头发昏,减弱爱情至上的幸福感,甜蜜和痛苦同时注入我的全身,我迷茫,不知道下一步该往东还是往西。

《五叔公》

我记得我五叔公是因为我爸爸的缘故。我爸爸是援越抗美的老炮兵,退役后,因为他的文凭还比较高,起先,政府是给安排工作的,后来因为五叔公的成分问题,他被刷下来了,一辈子当农民。

我五叔公是国民党时期的保甲,什么是保甲呢?就是村长。我曾祖父是保长,相当于乡长吧。按理说我曾祖父更不得了,但是他比较早过世了,而且他的名声和人缘都很好,按照老百姓的说法是没欺负人。即使这样,在解放后,我们家被划分成地主,老人家积攒下来的很多龙眼树果园和田产分给了附近的乡民。

五叔公就更惨了,被打成“现行□□”、“历史□□”、“反动派爪牙”……他被关过大队的牛棚,住在在一间阴冷潮湿和恶臭的的瓦房里。但是,不管在什么时候,五叔公都是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没人敢看轻他。他自诩是个文化人,读过私塾,是老派的秀才,会很多乡规民约,不懂古礼的时候还是要上门请教,甚至建房子的时候还得让他看看风水,给他一包烟或者一瓶烧酒作为答谢。他还能写了一手好字,很多人家的婚丧嫁娶都需要他到场指导或者安排。五叔公还是一个艺术爱好者,他会吹笛,会打鼓,会南音,会唱戏,他甚至可以给戏班当笛子手和锣鼓师。可是谁会要他呢?

敲锣打鼓还是有用的,至少村里的丧葬队的锣鼓离不开他,几个锣鼓手还是他培养的,甚至,他有些谱子都没往下传,村长担心这样的锣鼓点会失传,总提醒他,要他带个好徒弟。

五叔公不是谁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人,他有自己的一套准则。

记忆中的五叔公并不快乐,常常是一副严肃的样子,他穿的衣服也偏保守,冬天夏天都是那种布纽扣的长衫。他是个国民党时代的村长,也是个能管事的村长,新社会了,他没得管,但他还是可以管我们这个家族,乃至于堂叔堂兄弟那几个家庭。所以,他在我们亲堂这里还是很有些威信,也就我伯公能管管他,其他的叔公是不行的,他们都没他有文化,也没他会干事,甚至没他会生活。

五叔公是个守旧的人,他不喜欢**,他喜欢国民党,因为在**这里,他肯定是没出路了,就是分田地,他家得到的都是最差的。因此他总怀念国民党的那个时期,经常对五婶婆说的一句话就是:“阿好,如果不是朝代换了,我以后是要当官的,当了官,我就能......”

五叔公大概是被困在旧社会了,生活作息做派也是老派,时不时就有人老举报他有地主阶级作风,要改造。我的那些叔伯也是这样感觉的,觉得他确实应该要改造。他甚至有一块地是用来种植烟草,他抽的烟都是自己家的,都被斗成这样了,他还是民国时期的那个地主情调,还是长期穿着长衫,摇着蒲扇,叼着烟枪,一副小地主的做派。

如果大家都觉得五叔公要改造,那么五叔公就孤独了。没有出路的五叔公并不是没有梦想,他想让他家族子孙住在闽南大厝里继续四书五经,他甚至想办个私塾,教教家族的孩子们一些传统文化,比如书法、对联、诗歌朗诵、锣鼓点等等。那个时代,没人把他的要求当回事。

尽管如此,五叔公还是有几个老伙伴。我还记得,有些村里的传统节日,五叔公和他的老伙伴聚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南音社,在大埕上拉琴唱戏:

......

我适来担至庙前,

见一苦胎与它厮缠。

口里唱个哩嗹罗罗嗹,把小二便来薄贱

......

这是《李亚仙》的戏文,想来五叔公把自己当成了落魄的李亚仙了,人家是有将来的,他可没有,应该说他比李亚仙要惨得多。前程和希望没了,这一位老秀才不爱土地,爱艺术,这对一个家庭肯定是一场灾难。分给五叔公的土地本来就贫瘠,再加上他不善于耕作,每年都得找亲人借粮食,孩子们也经常到堂兄弟那儿去蹭饭吃。

那个时代,穷呀,能喝米粥就算富人,我五叔公家更穷,但是五叔公还是有点另类的本事啊,这从五婶婆时不时能弄出点“小零嘴”供大人们解解馋就可以看出来。

五叔公会打猎、钓鱼、捕蛇,甚至能抓田鼠。那时候,人饿得连寄生虫都快活不下去了,外头的那些野生动物也都一个个挺干净的,用现在的话说,都是土的,没现在的瘦肉精。因此田鼠也能吃,知了也能烤着吃,蜂蛹能红烧,都很好吃,只要胆子大一点,谁说不是呢?

后来就是改革开放,成分和出身的条条框框被打破了,街头出现很多稀奇古怪的新商品,生活反而比之前还更有压力,他的儿孙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他的连累,个个混得都不那么有前途。那一段岁月,五叔公反而每夜都睡不安稳,他跟这个时代已经脱节了,不仅帮不了哪个孩子,反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的孩子还是受到了各种过时的压制。传统这东西,老了老了,依然不死不休。

五叔公有些抑郁,他经常蜷伏在墙角处,晒着太阳,发呆。也许你以为他在嗅桂花香,或者是在看房檐下燕子的飞去飞来,或者是在看大埕上孙子辈在玩游戏。不,他脸上的痛苦表情告诉你,他已经老了,废物一个,只能混吃等死。

五婶婆隐隐地感到五叔公的抑郁,心疼他,鼓励他再吊一吊嗓子,唱个曲。

五叔公摇摇头,说老了,唱不了。他想念过去。

“别想那个,在哪儿活不是活,你那是地主阶级作风,跟这个时代不是一路的。”

“是啊,还是可以念几句台词,感叹一下那激变的岁月。还有那狗血人生啊!”他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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